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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雪原旧影(四) ...

  •   驾驭着骑兽飞离村落,两人在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下生火。到了夜间山里便很冷了,李斋又穿得少,从屋里出来后骁宗便留心到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特意说要休息下,找了个地方点起了篝火。即便如此,李斋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大约出发前没想到会在林中留到这么久。
      “把这个披上吧。”不知何时骁宗从挂在计都上的包裹里取出一件披风,递给了李斋。
      李斋不免有些讶异,但还是按照骁宗的提议披上披风,风吹过林间,比起云海之上是冷了太多了。长年居住在宫内,她已对下界的生活不是很适应了。骁宗虽是王,但对下人的关心从来都能让大家觉到小小的感动。
      加了件衣服,又围在篝火前取暖,李斋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不禁舒适地伸了个懒腰。骁宗就这么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慵懒,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极难得见到这副模样的李斋,只有离开了王宫,她才会暂时抛开将军的身份,展露出罕见的另一面。
      “女人就像只多变的猫。”骁宗突然想到了尚隆的一句话,莞尔一笑。的确,不同的地方对着不同的人物展现不同的面貌,谨慎小心,不轻易让他人窥探到真实的自己,与猫无异。
      这丝笑意自然被李斋瞧见,她难得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略显尴尬地问了句:“您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你脸色好多了。”说着骁宗又往火堆中添了些柴火,让火势更大些,自己也凑近取暖。
      “原来您坚持来这里是为了把猎获的东西分给山里的贫困猎户啊。”直到这时李斋才有机会跟骁宗讨论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能提早告诉我呢?”
      “临时想到的。”骁宗看着火堆说了句似乎无关她问题的话。
      “主上!”李斋有些不满,就算是不愿回答她的问题,也用不着这么敷衍吧?“您若是不愿意回答可以不回答的。”
      “你今天火气很大啊。”骁宗淡淡地说道,锐利的眼神直射李斋双眸。
      李斋不自觉地一抖,低头道:“臣失态了。”边暗暗自责,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心总有些不舒服。是因为骁宗扔下大家独自入林,还是因为这片猎区和阿选有着密切的关系?
      骁宗心内一叹,对她的关心自然是感到舒心,但简简单单地就被自己的一句话给打回君臣关系去,总是有些头痛。收拾下自己的心情,骁宗才专心致志地看着升腾而起的火焰,缓缓说道:“以前我和阿选,也常常来这里狩猎,然后把猎物分给这里的贫困猎户。”
      这个回答和李斋猜想的差不多,但是真正听到骁宗亲口说出,李斋的心还是略微沉了沉。一直以来她都理不清阿选和骁宗的关系,骁宗也从未告诉过其他人,而因为阿选带给戴国太多的苦难,大家也都不愿提起那梦靥般的七年和这个魔王般的儒雅青年。这对曾经的“禁军双壁”,永远成为了戴国朝廷的禁忌。
      骁宗似是清楚她的心思,缓缓地继续方才的话题:“那时我和他还是州师的将军,每次我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他都会拉我来这里打猎,我们也经常比试,看谁的猎物多。一次我们在山里错过了回去的时辰,无意中找到了那个山坳,还在那边住了一夜。听说那里的人过得比较困难,阿选还提议,说以后我们来打猎的时候就干脆把猎物分给他们吧,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大用处,只是发泄发泄。”
      “真的?”李斋惊叫了出来。骁宗叙述中心地善良的男人,真的是那个后来大肆屠杀百姓和官员、放火焚烧村庄、毁灭一切希望的阿选么?
      “我知道你的确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那个时候的阿选,很受拥护。”骁宗平静地说道,“无论是百姓,还是他的手下,都很崇拜他,觉得如果哪一天骄王失道的话,他无疑是玉座最好的继承者。但是……”
      但是,最后天却选择了同样优秀的骁宗。李斋暗想道。她自己在蓬山因为泰麒的关系偶然遇上骁宗,和泰麒骁宗一起去黄海捕猎驺虞,最后还见证了骁宗的即位,而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没有人提出异议,说觉得阿选更适合玉座。
      “台甫选择的,是您。”李斋接口道。跟随骁宗的人都相信,天的选择是正确的,骁宗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王,给戴国带来新的生机。的确,骁宗做到了,只不过吃了许多苦,赔上了许多优秀的臣子。
      “我知道,你们没有丝毫的怀疑,认为我不适合玉座,事实上,我自己也没有怀疑过可能会有更好的人选。因此当阿选和他的部下对我的能力起了疑心时,我是很不以为意的,只以为那是嫉妒。现在想来,阿选他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他太过明白,那时的我,并不能称为一个合格的王。可惜,除了他,没有人发现这一点。”骁宗的叙述带着淡淡的落寞与自嘲,听得李斋微微心酸。
      “以前我和阿选很是投缘,认为只有对方能深刻地了解自己,从未将别人放在眼里。李斋,说了你别生气,刚看见你的时候,我并没有把你当作我的对手。”骁宗侧脸看向身边的李斋,歉然道。
      李斋虽然有些觉得被小瞧了,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和骁宗还差很远。见到骁宗的那瞬间,她就深深觉得,他们不是一个水平的人,似乎自己只能仰望,而无法接近,与他齐肩。那时,她便彻底放弃了玉座。
      “主上,臣从没有生气过,毕竟实力不如人这是事实。”李斋平静地说道。
      “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会觉得有个能了解自己的人是件很幸福的事,可是当我们的职位越升越高,接触越来越深,才发觉,这实际是最可怕的事。官场是残酷的,你需要随时保持警惕,需要神秘来保护自己。这个时候,一个了解你的人,便会成为你的致命伤。我自己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再也看不透阿选的双眸,再也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而自己,也不再愿意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试图挽救这段友谊,而我们也太忙,当我终于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和阿选,虽然在外人眼中依旧是肝胆相照的挚友,但唯有我们自己才清楚,我们两个,早已形同陌路。”
      “可是主上……”
      “当听说扬起麒麟旗的时候,朝廷内最大的焦点就是我和阿选。我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当时我觉得,有必要去升山判定自己是否是王,若我是王,那么我不想让百姓等待太久。但阿选他,却没有与我一起去升山。所有人都很奇怪,连我也不是很懂他的心思,他的解释却是,我去升山的话,朝廷就少了一个有力的支柱,他不能在此时离开造成更大的麻烦。”
      “这……真的是真正的理由么?”
      “以前我一直想不通,但是,躲避的七年间,反而被我想通了,或许,阿选他,和我一样,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王,即使不去升山,麒麟也会自己找上来,与他缔结契约。而且我决定第一时间升山是早就定下的,若他和我一起升山的话,会被认为是他在跟随我,这对阿选来说,是他最不能忍受的吧。”骁宗又向火堆中添了些柴火,回想着过往。几乎没有人明白,为何阿选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止来,行刺台甫,谋害君王,对任何与君王有关的人赶尽杀绝,似乎想抹去一切王存在过的痕迹。只有骁宗自己清楚阿选对他的憎恨。是的,他们太相似,相似到仿佛就是彼此的镜像。但是,相似的人,却得来了完全不同的境遇,前一天还都是并肩战斗的同僚,次日便成了君臣,一人必须像另一人下跪。骁宗是骄傲,但阿选,尽管看起来如此温和儒雅,事实上也是骄傲的,那种骄傲,深深埋藏于他的优雅下,让人难以察觉。骁宗知道,若是换了自己,恐怕也无法忍受这种事,但是,他与阿选的最大不同,就是他不会拿国家和人民来发泄自己的怒意。
      “有时我也会想,若当初蒿里选择了阿选,情况会不会完全不同?我离开戴国,但阿选还是会好好地对待百姓,或许百姓不需要遭受那场苦难。”骁宗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落寞。
      李斋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脱口答道:“不会的。”
      骁宗奇怪地看了眼李斋,李斋这时才发觉自己刚才失言,但还是忍不住坦言道:“就算当年台甫选择的是他,情况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此刻骁宗很想知道李斋的想法。
      “您只想着如果当年被选为王的不是自己会如何,但是有没有想过为何台甫会选择您呢?您是有霸气,但是阿选隐藏的霸气不亚于您。原本臣也一直想不通,可是听了您的一番话,才终于明白过来,台甫选择您并非是因为您的霸气,而是因为您明白自己的心。”李斋坚定地说,“相同的情况,若您没有被选为王,也绝不会像阿选那样做出疯狂的事情来,因为您十分清楚自己的本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您让百姓生活平定下来的决心。埋怨自己的不公而迁怒于他人,轻易被外因左右而沦丧原本的自己,这不是理由。或者说,阿选他虽然似乎具备了所有为王的条件,但是,唯一缺少的就是把握自己的心。天帝是会犯错,但是在选择您还是阿选这一点上,他并没有错。主上您又为何要为此而自责?”因为先认识骁宗在先,又早听说过他的事迹,所以起初李斋从未怀疑过骁宗,认为他不适合玉座。阿选叛乱,躲避追捕的几年间,她也听百姓埋怨过骁宗,带着泰麒回国寻王时同样听过百姓的不理解和愤慨,亦曾产生过动摇,思虑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种态势。然而,经历了那艰苦的寻找,看透了人心,她才坚信,天帝的选择没有错。骁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或许他是激进,是骄傲自大,是有些自以为是,但是,骁宗他,没有迷失自己的心。
      “李斋?”见到这样的李斋,骁宗不免有且惊讶,李斋性情温和,极少会发火,但是这次,她不仅生气,还带着些许的伤感,以及不可动摇的坚持。
      “主上您为何这么不信任自己呢?无论怎样,坐在玉座上的是您,无论天帝是否犯错了,至少您也是众望所归的,而您也确实带给我们国家繁荣了,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呢?”略显愤慨的声音,显示出了李斋目前的心情,像是在感怀过往,又像是在思虑今朝。
      “是这样么?”骁宗低喃了声,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笑来,对着李斋道,“原来李斋你是一直这样看待我的?”
      “嗯?”骁宗突然的态度转变让李斋很是迷惑,她不得不仔细回想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话让骁宗说出这句话来。
      看着她伤脑筋的模样,骁宗虽仍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心里早已笑了出来。这样的李斋,有些傻傻的,却很可爱。
      李斋依旧在仔细回想着自己方才的话语,但是显然没有任何结果,为了阻止她继续深思下去而费去太多心神,骁宗不得不转移她的注意力:“还冷么?”刚才那阵风吹过,李斋轻微地抖了抖身子。
      李斋虽是摇了摇头,不过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就是这个细小的动作出卖了她,骁宗无奈地叹了口气:“过来点吧,离得这么远,取不到多少暖的。”李斋和他隔了些距离,那边正是火力微弱的地方。
      “可是……”李斋有些犹豫,骁宗到底是王,身为臣子,是不该与王坐得太过接近的,这样是对王的不尊重。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别吞吞吐吐的。”骁宗有些不满,心想都什么时候了李斋还在为了那些死板的规矩而婆妈,还真不像她的性格。
      为了不惹恼骁宗,李斋只有极不情愿地挪到了骁宗身边紧挨着他坐下。同时她又有些好奇,不是很明白为何骁宗会突然对她提起自己和阿选的事情来。
      “在想什么?”骁宗留心着她的表情,一眼便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李斋一直为骁宗这种锐利的观察力而犯难,在那双赤红的双眸下根本就不容易隐藏自己的心思,她只有如实交待:“主上您……为什么突然愿意告诉臣这些事呢?”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骁宗从来都埋藏得很深,几乎没有人能探查出来。
      “大概是老了,所有更加容易产生感触吧。”骁宗凄凉一笑,“总觉得说出来的话,会舒服点。”
      “不是……臣的疑惑是……为什么您……会告诉臣……”尽管不是很想打断骁宗,但李斋还是艰难地问了出来。骁宗自己才刚说过,高处不胜寒,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内心,“为什么,是臣呢?”
      这回骁宗也大概清楚了李斋的疑问,然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来:“既然知道我不会轻易说出来,你也该知道我的回答的吧。”这话,显然是在告诉李斋,他不想解释,还摆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来。
      本是抱着期待的李斋一下子便垂头丧气起来,只有不再多问。见她如此表现的骁宗泛起了丝狡猾的笑来,有些理由,只要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对了,刚才那户人家送给我们的包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李斋突然想起了离开时丈夫塞过来的包袱,一时好奇,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也没看过。”骁宗起身走向计都,取下那个包袱,然后走了回来,坐下和李斋一起查看,“不是很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说着已将包袱展开。
      两人都是一愣,包里是几张银狐皮,毛色纯净,摸上去柔软顺滑,算是上品。银狐生性敏感,又极狡猾,常常昼伏夜出,皮毛是上佳的御寒之物,价值万金,因此普通猎户若能捕获几只银狐,便无需担心接下来未来的生计了。能够拥有一件银狐皮做成的大裘,则说明此人地位或者财力都是不同凡响的。这几张皮的毛尖微黑,只在中端是银色,远看像是笼着层薄薄的银雾,更加难得。若将它们拿出去卖,对山里的猎户来说,无疑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是,他们却将此赠给了毫不相识的骁宗和李斋,而以两人的身份地位,要一件银狐皮裘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
      “这是……”李斋惊讶地道。
      “看来是有两年的积累了。”骁宗简洁地评定道,“也难为他了。”银狐生性狡猾,极难捕捉,即便是如骁宗这般高明的猎手也很少有机会收获到,更不用说是这些普通的猎人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什么他们要送给我们呢?”李斋是彻底地迷糊了。她也算是个机灵的人,但这件事,着实让她犯难了。
      骁宗却是明了一笑:“或许在他们心中,这些东西并不见得怎么珍贵吧。”
      “怎么可能呢?”回想起那户猎户家中的摆设,李斋相信这的确是笔大的财富,足以改善他们的日常生活。
      骁宗重新将皮收好,这才转头看向李斋,微笑着道:“有时候,财富并不是最珍贵的东西。”
      “但是下界的百姓还是尽量希望能过得好些的吧。”李斋如是想道,毕竟这些年来她也跟下界的百姓接触过,寻常人家,总希望可以过得更好的,利用合理的手段。
      骁宗重新站了起来,收好包袱,边对李斋道:“一般的百姓是不会太重视财富的,当他们身处家人与朋友之中时,只需要能满足自家的开支就可以了,或者,稍微富足些。”
      “您的意思是……”李斋渐渐有些明了了。
      “普通百姓的富足便在于,他们拥有远胜于云海之上的温暖与关爱。”骁宗略显落寞地叹了口气,“这几张皮,对于刚才那位丈夫来说,或许远比不上妻子的一句唠叨吧。”
      尽管觉察到了气氛的沉重,但李斋还是注意到了骁宗话里的细节:“为什么男人都喜欢抱怨妻子的唠叨呢?这样不是也和妻子没什么差别了么?”天知道霜元多少次提过自己妻子的唠叨,但是李斋却不觉得他妻子有什么唠叨的毛病。
      “有些事情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是很不同的。”骁宗知道李斋是个很独立的女子,自然不是很喜欢那些贬低女性的言论和思想,不过有些事情,却是事实,正如这个问题上表现出来般,“很多事情男人是不希望自己的妻子重复第二遍的,这样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如果他们能自己主动记住的话,相信女子也不会愿意多费口舌的。”李斋是这么认为的,“没人愿意被说成唠叨。”
      “有时候男人也有很多事需要操劳的,哪能每件事都记住呢?”骁宗有些不以为意。
      “那就虚心接受别人的意见。”李斋装出副气鼓鼓的模样来。她就是看不惯那些自大的人,就算是骁宗,也让她生气。
      骁宗举起左手算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也知道李斋是个太过刚强的人,行事自有她的原则,碰上与原则有关的问题,没得商量。
      结束了谈话,两人便继续在林中寻找着夜间出没的猎物,虽然天色颇暗,好在蓝州侯进贡的夜明珠骁宗带在身上,倒也没怎么麻烦。直到好不容易收获了几只银狐,骁宗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营地。
      回去之后,等待两人的自是满心着急的一帮官员。除了琅璨,没人敢责怪骁宗,不过李斋就比较惨了,以霜元为首的禁军官兵和以花影为首的文官都围着她打听这一天来两人的下落,而老成的春官长则是干脆不满地瞪了李斋两眼,闹到最后还是骁宗担下了所有的责任,这才解了她的围。
      一众禁军的官兵打来的猎物颇多,骁宗便下令取出部分食物,犒赏大家,所有人就这么围坐在篝火前,七手八脚地忙着准备吃的,州宰更是令人搬来数坛陈年好酒,以助难得的好兴致。而这回的冬狩,便如此落下了帷幕。临走前,骁宗命州官将剩余的猎物尽数分给山区的贫苦百姓,除了李斋和卧信几位对骁宗了解颇深的官员外,其他人无一不称颂骁宗的宽厚仁善,至于民间,恐怕又多了项可供传诵的王的丰功伟绩。
      回到白圭宫,李斋便将冬狩的事抛在了脑后,一心操练军队,只待骁宗的命令下达,即可出动征缴,至于那日林间的谈话,虽偶尔会在夜深之时回想起,也一直好奇于骁宗未说出的理由,但苦思良久依旧没有答案,到了后来也就慢慢淡了下去。然而一日从军中回来,女官却送来了一件制作考究的银狐氅,她不明所以,询问那女官,那人也不是很清楚,只道是主上要她送来的,去问骁宗,骁宗也只是简单说了句,这些银狐皮也有你的功劳,物归原主罢了。虽说得轻松,但李斋知道,这衣服价值万金,非人世俗品,本欲以无功之由拒受,然骁宗态度甚坚,最后也只能收下。
      骁宗赠她银狐裘之事,宫内很快便传开了。虽说以戴国如今的国力,区区一件银狐氅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但因骁宗事先曾将两件较为珍贵的赤狐皮裘给了花影和琅璨,一众闲人自然免不了相互比较。单论价值,便知绝对是银狐皮更为珍稀,戴国本土尽管没什么赤狐,但邻国雁和庆都出产,庆国官府也常用赤狐皮交换戴国的玉石,因此虽然难得,像是高层的官员拥有一件赤狐皮裘也不是特别了不起的事来。而银狐皮的稀有不用多说,特别这次的银狐大裘的用料是骁宗亲自猎取的,意义特别。知晓此事的禁军官兵们自是骄傲非常,毕竟得到王亲赐御品的荣誉,绝不是一般的臣子能拥有的。
      李斋向来穿着朴素,按她的说法是这么贵重的衣物根本没机会穿着,所以从骁宗下赐后就好好地收藏了起来,即使是冷的时候也只是加件普通的披风。泰麒听说这件事后很是无奈,费了老大的劲才劝说她好好利用别浪费。偶尔听到泰麒抱怨的骁宗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陷入了沉思。那时的神色,泰麒怎么也看不透。
      有时候泰麒会觉得,骁宗和李斋之间,总有着什么他无法了解的东西,但到底是什么,实在说不出来。人与人的联系,看似简单,实际却费人心神,就如戴国的冬雪,放眼忘去都是一片雪白,但下面到底是什么,只有等冰雪消融后,才能知晓。
      雪原上的旧影,早已在时光的洪流中褪去颜色,仅残存在小部分人的心中。黯淡的色彩,却永远不会消失,当完全被人遗忘的时候,就是一个盛世灭亡的那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雪原旧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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