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男主从书中跑出这件事》富贵火锅店

13、王八

　　“好了，这是手套和围巾，H市的冬天还蛮冷的，特别是晚上跟个冰窖一样，你要是这么穿出去指定得冻成冰棍。”

　　男人的嘴角带着笑意，他努力垫着脚尖为身前的男生围着围巾，他的个子实在是有些高，即使垫着脚尖也只能勉强系好围巾，但语气却是十足的关爱。只是这两人，一个背对着卫猼一个弯着脖子，又加之四周的迷雾十分浓厚，所以两人的身影朦胧不可查。

　　卫猼站在远处观望着，他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为何，自己心里却并不想走上前去打扰二人，只觉得两人自成一幅画面，任何物体活物的加入都是多余的废料。

　　他远远的站在迷雾中，心道二人不知是何种关系，不过看着到是蛮亲密和谐的。想想自己一个人待在H市孤家寡人，若是能交上一两个朋友，那简直是太好了。虽然，自己这样并不适合与人相处。

　　然后他就醒了。

　　醒来时泪水打湿了枕套，嘴角一股咸味，脸颊泪痕干处的肌肤紧绷着十分难受。他起身下床，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湿纸巾，却措不及防被脚下的黄色铁罐绊倒，摔了个狗啃泥，膝盖着地瘫倒在地上。卫猼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感觉膝盖疼痛难耐，干脆翻身躺在地上，轻轻抚摸着膝盖，顺便试探着蹬腿。

　　伸腿伸到一半，膝盖骨就发出阵阵警告，卫猼摸着膝盖发现有些红肿，当然红的还是青的紫的没法辨别，可也没有血液——至少自己的裤子还是干燥的。既然如此，那么应该不是伤及筋骨。他偶尔某些时刻神经会格外敏感，疼痛也会加倍，所以大概现在就是处在这么一个时刻吧。

　　他仰躺在地面，等待着疼痛减弱的那个片刻。虽然屋内开着暖气，但十二月到底还是太过寒冷，躺在瓷砖地板上，寒气都能从地底透过衣料传入背部。卫猼抖着身子躺在地上，黑兮兮的房屋似乎在某个地方躲着怪物，随时随地都能将自己撕碎。他为自己心里的设想打了个寒战，眼珠子滴溜转了两圈，索性闭上眼装着自己睡着的样子。

　　脑海里，那两个人影挥之不去，他想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心里突然堵得慌——这个寝室，真的是好空旷啊。

　　不过几平方的四人寝，怎么也没有家里的卧室大。可若是一个人呆久了，竟也会觉得难受孤单起来，特别是在这个人本来就孤僻的情况下。当然，卫猼知道，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去接触外人的就是自己。并非是无法处理好关系，也并非是带着惹人厌烦的品质条件。他只是、只是……

　　他只是，无法理清人际交往的本质罢了。面前的笑容是真心的嘛？面前的愤怒是真实的嘛？他们所说的话语值得相信嘛？

　　越是这么想，便越发感觉到人类的恐怖之处来。不想被当做怪物，不想被抛弃，所以他干脆的选择了抢先一步划下界限，在不让人类愤怒，在他们开心的情况下，好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若是没有发现自己，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一个人寂静的时刻，便是他最为安心的状态。

　　可是，主动选择寂寞的自己，反过来却也会被寂寞所伤。原来那最坚硬的盾牌亦是充满剧毒的砒霜。若是在这样空虚的时候，寂寞便会犹如潮水涌来，将自己拍打在按上不得动弹。

　　一个人上课一个人过节一个人娱乐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只是若是能有人在上课的时候在自己脸上画王八，那应该也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无可救药！不可原谅！

　　卫猼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软弱，无法坚硬到孤身一人，也无法柔软到接纳他人，所以只得在边界上来回游走，撕裂着神经，一边期待一边绝望，如此的普通而又庸俗。

　　真是一个无趣平庸颓废的家伙啊。

　　“你，在干什么？”无法忽视的视线，卫猼睁眼看着对铺，一个脑袋弯着脖子看着自己，眼里写着好奇。

　　注册完□□还得教会这人该如何使用，只是没想到李绻对手机真的是一窍不通，一边教导一边实操，回过神来已经接近熄灯。虽然李绻还一脸意犹未尽，卫猼只得狠下心下逐客令，毕竟明天还有实习。只是没想到，让他跟来时一样瞬移回家，这人却闭着嘴捂着耳朵不做声。若是让他直接走回去，可宿管阿姨基本上记得清楚楼里所有人的脸。这样突出的外貌，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被抓包，卫猼不喜欢在这种情况下赌运气，还好寝室其他床位都没人，只得拿出军训用过的枕头被子，随便收拾下整理出一个床位。

　　“没什么，地上凉快，躺躺罢了。”卫猼心里还很烦躁，随便就找个理由搪塞到，他连好好想想理由的心情都没有，不想被发现软弱的样子，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听到卫猼的话，脑袋消失在床栏前，没有任何动静。正当卫猼以为李绻睡着之时，就见他抱着被子“哒哒”地跑下床躺在自己身侧，一动不动也不言语。

　　“抱歉，”躺了五分钟后，李绻突然开口道：“我的体感有些问题，没办法感受到你口中的‘凉’。”他对于温度，一直都没什么感觉。

　　他又翻身站起，将被子盖在卫猼身上，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腹部，规规矩矩的躺在身旁。
　　“你下来干什么？把被子抱回床好好睡觉吧。夜已深，若是不好好休息，明天恐怕会精力不足吧。”卫猼翻身背对着李绻，委婉的表明了自己只想一人的意愿。

　　“睡不着，并不需要睡眠恢复精力，大家都没有睡觉的习惯。”没有体会到卫猼的意思，李绻继续开口说道：“看着你躺在地上不知为何胸口疼，结果下来找你，发现好多了。”

　　李绻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望着天花板疑惑道：“我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那大概是你的生活有些太过平淡了吧。”胡说八道，卫猼心道。

　　“的确，”李绻偏头看向卫猼的后背“我没出过门，从小到大每日作息从未改变。”

　　“但是每次和你在一起，都可以有新的东西，这样大概就无法囊括到平淡的范围吧。”

　　哎，这样的“新”，不就更能衬托出你以前生活的平淡了嘛？心里这样想，可心的更深处却有些小跳跃。

　　“包括多穿衣服嘛？”卫猼不接话，开口询问另一个问题道。

　　李绻一愣，照例是沉默片刻，只是将被角理好道：“你是想一个人呆着嘛？”慢了好几拍，他总算是理会到刚才卫猼的意思了，也多少明白卫猼现在的情绪，是在拒绝自己。

　　但卫猼现在，突然又不想李绻离开，于是无视他的提问，自己却说道：“你会画王八嘛？没头没脑的搁下这句话，身后的人一愣，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卫猼心里为自己的奇思妙想叹了口气，改口道：
　　“地板凉，你还是将我床上的被子拿下来吧。若是明天因此感冒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并非是因为口中的寂寞，也并非害怕一个人，只是不想让别人感到麻烦罢了。只是若是因为自己的想法举动而使得别人感到“麻烦”，那是在有违自己的准则。

　　恩，只是这样罢了！话说这个寝室，可真是“拥挤”啊。这样想着，卫猼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睁眼，眼前是熟悉的床帘和视角，若非身上还盖着军训时使用的被套，他倒是真以为昨天的事情是一场梦。他扭头看向对铺，毫不意外的发现那边已是整洁如新，除了比别的地方少些灰尘，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如同昨晚重未有人躺在上面一般。

　　和前几日一样，突如其来的到来，突如其来的分开，永远都是这样，好似一场微风，吹过无痕，似有似无。

　　他眯着眼睛凭着直觉走下床铺，过了十八果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只是在地上躺了一会，竟然会觉得浑身酸疼膝盖肿痛大脑浑浊，看来自己不服老不行啊。

　　为自己贴上老弱病残的标签，他感觉喉咙有些干痒，像是发言的症状，于是在凌乱的桌面上眯着眼摸索着水杯，想要喝口热水缓缓嗓子和大脑，却摸到一张纸条。

　　他默地清醒睁眼一看，白色的便利签上规规矩矩的写着瘦金体，细长的字体犹如自己的主人一样姿态优美，惹人喜爱。六个字整齐的排列在纸条上。

　　“王八画好，背面。”

　　卫猼于是将便利贴翻过身，果然在背后看到了两个巨大的“王八”二字，仔细一瞧竟不是瘦金体书写，而是跟幼时海报一般，先画好边框，在涂色的方法写好二字，当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工整漂亮。

　　“无聊，这算什么王八。”卫猼小声嘟啷着，却将便利贴粘贴在笔记本首页，小心翼翼的塞回书架，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