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花凉》温雪朝

4、第四章

　　——徐掌门，能否将唐仙子的过往告知一二。

　　——姑娘问这个是何意？

　　流璎低眉，实在是流璎冒昧，只是唐仙子修炼驻颜之术，毒入肌理。若是不解了她为何修炼驻颜之术的心结，就无从医治此症。

　　徐掌门微微颔首，也是，若是治不了霜师妹的病，只怕谦儿那个傻孩子是不会消停的。

　　命人奉上两杯清香的龙井，屏退所有弟子，关好门窗。徐掌门开始徐徐诉说故事。

　　沈谦的父亲沈鹤南虽说盛年早逝，在当年，却也是一个玉树临风，义薄云天的英雄，惹得无数春闺中的女儿暗自心动。当年的唐霜隐自然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儿，萍水一逢，便再不能忘怀。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沈鹤南早已经有了妻子。

　　他的妻子是江南的一个小家碧玉，不懂武功，相貌平平，仅仅清秀而已；只是，她善于持家。而沈鹤南需要的，就是一个持家有道的贤妻。

　　唐霜隐美貌，聪慧，通晓音律，武功也同样出色，只是也不过是个古灵精怪的江湖儿女罢了，是绝对不合适嫁入沈家那样的人家。尽管她苦苦纠缠不放，沈鹤南也始终不肯正眼看看她。

　　终究有一日，他去了。永远冻结的时间，冰封的英俊的容貌，不管千年万年，哪怕尸身腐化殆尽，世人能够记住的，也只是他英俊年轻的样子。而她不一样，她是生人，会慢慢变老，终究美貌不再，肌肤不再平滑，不满斑驳的皱纹；眼睛会变得干涩；双鬓会长满华发——她会蜕变成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媪。那样的她 ，就再也配不上风神俊秀的他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唐霜隐开始修炼驻颜之术，为的就是永葆青春，将来再去见到他的时候，也就不会显得那样不般配了。

　　毒物的噬咬，又算得了什么？

　　檀香淡淡的燃烧，氤氲的烟雾缭绕，让流璎恍惚的觉得这并不是真实的，就如同这个故事一般。一个女子，爱上了自己师侄的父亲；而她爱人的儿子，又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自己。

　　——穆姑娘，你根本就不该来趟这趟混水。徐掌门叹气道。

　　流璎怔怔的，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这是一个找不到接口的结，剪不断，理还乱，谁能知道如何解开。

　　当初一时的心软，竟然将自己套了进来。

　　——徐掌门……晚辈，告退了。流璎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门的，回过神来时，已经伫立在了一处朱槿花前。

　　已近黄昏，花朵开始闭合。纤指划过华丽的狼藉，叹息声接连着落入花丛。

　　——怎么了？沈谦自旁里经过，漫不经心地问。

　　流璎慌忙掩饰自己失魂落魄的神色，盘算着该怎样回答。

　　还没有将一句话编整，便又听见沈谦问，找我师傅做什么？

　　——只是，只是普通地询问病情罢了。流璎低下眉眼，看着脚尖。

　　——那你为何不问问我？师叔的病情，我了解得最多。

　　流璎勉强一笑，要论病情，我是大夫，自然知道的最多，只是有些病，若是不寻到它的病灶，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好的。

　　——你说的是心结吧？沈谦微微一笑，谁会比我更清楚呢？师叔喜欢的，是我的父亲，她修炼驻颜术，就是为了可以保持年轻的容貌去见父亲。

　　流璎惊道：你知道？

　　——为何不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我竟然一直在和自己的父亲较劲……咳咳……说道心绪难平的地方，沈谦忍不住咳嗽起来。

　　——还是快去歇着吧。流璎蹙眉，唐仙子的病情，我会努力的，可是你的病情，能不能让我看看？

　　——算了。沈谦摆摆手，我想，你能明白师叔的心情，一定也能明白我。

　　明白，当然能够明白。流璎摇头，可惜，谁能明白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