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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明明只是两个字的拼凑,但连在一起从他口中说出来,语声低缓,连绵悠长,竟生出一种别样的旖旎辗转之意。

      我忽然发现,他的声音也挺好听的,不输长御。

      “瑶瑶,原来你在这儿,怎么叫你也不出声,我就怕你一个人偷偷去玩水掉在湖里,多叫人担心!”

      仲舒哥哥拂开柳枝向我走来,面露忧色:“你躲在树丛里做什么,太阳晒得脸都红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直到他伸手碰了一下我的脸颊。他的手指很凉,冰得我一激灵——其实不是仲舒哥哥手凉,是我的脸太烫了。

      日头真烈啊。

      虞重锐被树丛挡住,仲舒哥哥走到我面前才发现左近还有一个人。他将我拉到背后挡着,回身上下一打量,语带狐疑:“虞尚书?”

      虞重锐冲他略一颔首:“贺主簿。”

      他们两个显然没什么交情,大约因为祖父的缘故,仲舒哥哥对虞重锐似乎还有些敌意,没有向他行礼。

      他自然看见了虞重锐手中握着的玉佩,眉头一皱:“舍妹随身不离的玉佩,怎会在虞尚书手里?”

      我瞥见虞重锐越过仲舒哥哥的肩头瞧了我一眼,目光微闪:“原来……你就是贺相唯一的孙女。”

      完了,被他知道了,不会借机小题大做吧?

      我缩在仲舒哥哥背后,却听虞重锐道:“我只是路经此处,恰巧见贺小姐的玉佩遗失在地,正要归还。”

      说罢他当真将玉佩给了仲舒哥哥,告辞而去。

      我从仲舒哥哥手里接回玉佩,犹觉不可思议。这就还给我了?因为知道了我的姓名家世,言而有信?还在仲舒哥哥面前帮我遮掩,未提醉酒和斗殴之事,那先前故意刁难是捉弄我吗?

      仲舒哥哥等他走远了,拉着我追问:“你这玉佩从未离身,怎么就遗失了,还正好被他捡到?瑶瑶,他没有欺负你吧?”

      我低头抠玉佩上的穗子:“就不小心啊……人家堂堂三品的尚书,为什么要欺负我?”

      其实我也想知道。

      姑姑常说我少不更事,有家里人护着还好,出去怕是要被人欺负。以前我还不服气,现在看来,她说的真是准。

      仲舒哥哥看向虞重锐离开的方向,皱起眉头:“对了,今日他怎么会来?”

      穗子被我抠得缠了结,再一一解开。“贵妃说是她特地请来的。”

      “他也是议亲人选?”仲舒哥哥的眉毛也打成结,“瑶瑶,你觉得他如何?”

      这话竟把我问得有些结巴:“哥哥胡、胡说什么呀,我、我怎么会觉得他……祖父也不可能同意啊!回去你可别告诉祖父他碰过我的玉佩,说不定祖父一生气,把我的玉都砸了。”

      其实我觉得,这事儿相当有可能发生。

      午宴时我特地留意看了,虞重锐并未列席,已经先走了。这种男女相亲的集会,他本就不该来,估计只是拂不过姑姑亲自相邀的面子,来露个脸走过场罢了。

      不过说起来,他也尚未婚配,不知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朝中身份相匹配的老臣,大约都不愿意把女儿孙女嫁给他;陛下倒是对他十分爱重,可惜没有适龄的公主招驸马。

      这么一想,我竟有几分幸灾乐祸,这样不好,不好。

      这种宴会其实也无趣得很,虞重锐走了我便松懈下来,更提不起兴致。席间又有人来向我敬酒,这回我可不敢再贪杯了,以茶代酒喝了一肚子的水。

      到了下午就更难捱了,不管我走到哪儿,都有人借着各种由头来和我搭讪。我知道他们是想尽相亲的本分与我多说话,但我实在不擅长和陌生人攀谈,反而弄得双方都十分尴尬。

      要不是有仲舒哥哥一直在近侧帮我解围,我都不知该如何脱身。他涉猎广泛,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说上两句,这不宋公子拿着他新题的扇面来要我品鉴,仲舒哥哥就拉着他到一旁去高谈阔论书画之道了。

      我赶紧溜到无人的地方。

      午宴结束没多久姑姑就遣君柳过来,说她乏了先回澜园,让仲舒哥哥照应我。

      澜园是姑姑进宫没多久陛下御赐的,以她名中一字命名,与刘夫人的园子相隔不远,这两天也下榻此处。

      据说当年我就是在澜园出生的,姑姑是第一个抱我的人。

      这场宴会是姑姑发起,她却半途离席,方才宴上我就见她面露倦怠不耐之色,莫非身体不适?或许我该回去看看她。

      纭香又不知迷路迷到哪儿去了。我一个人提着裙子从后园湖边抄近路,后门出来过一座桥,再沿湖水岸走一段,穿过一座废弃的园子,可直达澜园侧门。

      这片湖刘夫人家占一小半,废园占一大半。澜园本来也有一片湖面,因为陛下贵妃驾临,担心有刺客从水路潜入,就把湖填平了,如今园内只剩浅浅一洼小池塘。但陛下只在园子落成之初驾幸过几次,后来再没来过,姑姑似乎也不太喜欢澜园,很少来住,这湖算是白填了,否则我就不必羡慕刘夫人家,自己在澜园也可以划船,正好叫长御陪我。

      说起来,长御到底为什么没跟姑姑一起呢?

      几年没从这边走,过了桥才发现,废园的围墙已经修葺一新,没法从园子里抄近道穿过去了,只得从围墙外头绕了一大圈。

      途中经过园子正门,门上尚未挂牌匾,但屋檐下的灯笼上墨笔写着“虞”字。昨日来澜园时我听管家说过一句隔壁园子被陛下赐给某位新贵了,仲舒哥哥也说过朝中姓虞的人不多,难道是虞重锐?

      那他不就有了比刘夫人家还大的一片湖!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大约他赴完了宴在此处逗留,尚未回城。我怕再跟他撞上,远远躲着赶紧绕过去。

      回到澜园,我正要去找姑姑,先在花园里遇到了四堂嫂。她只比我大三岁,家里又没有其他姐妹,刚嫁过来时,我们俩玩得可好了。堂兄出使外地,我跟她天天黏一块儿,结果堂兄一回来她就怀孕了,老气横秋地开始念叨什么为妻为母之道,真没意思。

      成亲就是很没意思。

      四堂嫂如今身怀六甲即将临盆,我有大半月没见她了,以为她闭门休养,没想到原来在这里。

      四堂嫂解释说:“天气越来越热,府里人多嘈杂,我总觉得燥热烧心,夜里也睡不好。这边清静适宜,小周娘子就安排我过来了。”

      “要在这里待产吗?”

      “马上就要临产,恐怕受不了车马劳顿了。”

      其实我觉得澜园没有家里好。我还未成亲,但我也知道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这边地处偏远,万一有个突发状况,请大夫搬救兵都很不便利。我娘就是在这里生我难产过世的,大概也是因此姑姑觉得澜园不吉利,从那以后就不爱来了。

      姑姑冷置了澜园,园子里便长年鲜有人来,只放了一些年老的家仆在照应,吃穿用度肯定没有家里照顾得周到。我看四堂嫂在这里养得不好,虽然腹大如鼓,其他地方反而比月前我见她时更清减了,脸颊都凹了进去,面色委顿,精神头不足的样子,身边也只有一个陌生木讷的丫鬟陪着。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怀着孩子是不是特别辛苦?”

      她往后退了一步,似乎不喜欢我这么碰她。

      以前我跟四堂嫂多亲热啊,堂兄赴职不在家的时候,我们俩头靠头睡在一张床上,整晚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她竟对我也见外。

      或许初为人母就是这般,过于紧张战战兢兢罢了。

      她抱着肚子说:“还好,这孩子很乖,不折腾人。”

      不折腾人她还瘦成这样,看来生孩子真是个苦差事。我欣喜道:“乖巧贴心,是个女儿吧?”

      我虽是长房长女,但祖父和爹爹成亲生子都很晚,所以叔公叔叔们家的孩子反而好多都比我年长,譬如四堂兄就是二叔公的孙子。如今堂兄们已经养育了五个下一辈的侄子,还没有侄女。

      我们家天生没有女儿命,我和姑姑都是同辈里唯一的女孩儿,再往上的姑奶奶更是没有听说过。如果四堂嫂能生下孙辈第一个女儿,那祖父和二叔公该多欢喜呀。

      我一想到马上要有一个软绵绵奶乎乎的小侄女儿,就觉得心尖像夏日的酥酪一般融化了,我就明白了姑姑为什么这么疼爱我。以后我也会一样疼爱她,让她做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

      四堂嫂听了这话却脸色一变:“不到生出来,谁也说不准。”

      她显然期盼的和我不同。世人多重男轻女,盼生儿子,我以为我们家的人不这样的。我有些失望,但不想惹四堂嫂不开心,便说:“男孩儿生来乖巧听话,那就更好了!”

      四堂嫂到底还是生了芥蒂,没说几句便托辞要回去休息。我辞别她去姑姑下榻的院子,君柳在房门口守着,说姑姑精神不佳,正在午睡。

      我看左右只有她一个人随侍,便问她:“长御呢?姑姑平日都带着他的。”

      君柳赶紧把我拉到外间,侧耳细听确定房间里没有响动,方压低声音道:“姑娘以后可别在贵妃面前提长御的名字了,就当没有这个人吧。”

      我当然要问:“为什么?”

      君柳面露戚色:“长御……长御被陛下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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