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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情味 ...

  •   林悠然在现代时掌握了不少做生意的门道,头一条就是“懂得让利”。一点小赠品、无伤大雅的折扣让买家喜笑颜开,生意才能做得顺当。

      这边,许氏的豆腐还没卖出几块,林悠然满满两笼屉粘豆包就卖光了,来得晚的乡民没捞着,还颇为遗憾。

      倒是糖稀剩下一些,林悠然招招手,把旁边馋糖人的小娃娃们叫过去,随手折了几根柳条,擦洗干净,让小家伙们挑着糖稀吃。

      幸好现在天气冷,糖稀稍稍凝固,不然还真挑不起来。

      几个包子脸的调皮娃娃你挨我挤,吃得喜笑颜开。

      附近都是御城庄本村的人,不仅不担心林悠然对娃娃们不利,还夸她心地良善,羡慕许氏养了个好闺女。

      许氏眼中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推推林悠然,说:“不用在这陪我守着,和二丫一道去集上逛逛吧!”

      林悠然知道,倘若自己一味客气,许氏反倒不自在。于是顺从地拉起二丫,赶集去了。

      林二丫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跟着许氏来集市,如今也算是一根“老油条”了。她拉着林悠然三拐两拐,拐到了卖车马牲口的小市场。

      “丫头又来了?诶呦,这回还带了人呢?”一位黑瘦的老汉笑呵呵地跟林二丫打招呼。

      林二丫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老汉热情地招呼:“刚好新孵了一笼小鸭,丫头过来瞧瞧。”

      林二丫显然极有兴趣,蹲到笼子前好奇地往里看。

      老汉的鸭笼有点像鱼篓,竹篾编的,肚子大,口小。林悠然凑到二丫身边,从圆圆的笼口往里看,瞧见几只小黄鸭挨挨挤挤地团在笼底。

      比拳头大不了多少,毛绒绒软嘟嘟的,看到有人,便张开扁扁的小嘴“嘎嘎”地叫着,很是有趣。

      林二丫只看着,没有碰。

      老汉对林悠然道:“这小丫头每集都来,一看就是大半晌,很是沉得住气。”

      林悠然轻笑一声,道:“给老丈添麻烦了。”

      老汉摆摆手,玩笑道:“权当给老头子作伴了。”

      林二丫还扒在笼口看着,姿势都没有换一个。

      林悠然摸摸她的头,温声问:“想要?”

      林二丫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林悠然发挥“读心”技能,猜测道:“二丫喜欢,又怕阿娘不乐意,是不是?”

      林二丫这次很快点头。

      林悠然笑笑,说:“那二丫就自己赚钱吧,赚够了就来买,这样就不用担心阿娘不同意了。”

      林二丫苦恼:“怎么赚?”

      “帮我捡柴禾,一捆给你十文钱怎么样?”林悠然提出了一个相当优渥的“雇佣条件”。

      谁知,林二丫不仅没开心,反而用力摇了摇头,说:“阿姐做饭,我捡柴禾,应该的,不能要钱。”

      林悠然心头一动,被这孩子惊喜到了,这个妹妹太惹人疼了!

      “不然这样,以后阿娘卖豆腐,二丫就卖粘豆包,每天走来走去很辛苦的,赚到的钱理应分一些。”

      林悠然真实的想法是,以赚钱为动力,让林二丫学着接触人群,慢慢治愈“社恐”。

      这下,林二丫终于同意了,重重点了点头。

      离开小鸭摊,林悠然又看到了卖小鸡、小鹅、小猪仔的,还有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卖家,牵着一头壮实的小牛犊在卖。

      许多人围着牛犊瞧,有人忍不住上手摸,卖家心疼地提醒:“轻些、轻些,小家伙受了惊就长不大了。”

      其实不用他提醒,乡民们都很小心翼翼,可以帮着耕地的家畜即便不是自己的,也没人舍得伤害。

      林悠然好奇地看着这陌生的一切,并不知道,周遭的目光也在明里暗里地打量着她。

      她在人群中一站实在太出挑了。长相倒是其次,主要是那股沉静笃定的气质,怎么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乡野小丫头会有的。

      不远处,一个卖头花的摊位上。

      一个脸庞晒成麦色的小娘子望着林悠然,满脸歆羡:“好几年没见,吖吖姐姐竟然这般俊俏了!”

      “是呀,像是变了一个人,说话好听,笑起来好看,还会做生意。”另一个小娘子搭话。

      有人撞了撞旁边的林二娘,笑盈盈地开起了玩笑:“看来,你这个‘村花’的头衔要让人了!”

      论起来,林二娘是原身的堂妹,自小娇生惯养,生得俊俏可人,被誉为“南山村一枝花”,向来心高气傲。

      此时见到林悠然这般受欢迎,林二娘不由满心嫉妒,冷笑道:“你们自然瞧着她好看,毕竟啊,可是狐媚子转世呢!在雄州时就凭着一张厚脸皮爬主家的床,不然怎么会被当家主母赶出来?”

      这话从一个十六岁的小娘子嘴里说出来,实在令人惊奇,旁边的几个小姐妹脸色通红,都不好意思听。

      林二娘说完也意识到不妥,连忙补救:“我、我也是听长辈们说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们可别乱传!”

      小姐妹们纷纷应下,嘴上做着保证,实际心里悄悄地刮起了小旋风。

      林悠然对此一无所知。

      此时,她正站在卖车的摊位前,看着一架四轮平板车。这种车没有车斗,只在一块宽大的车板两侧各安了一个扶手,用来套上骡马拉货。

      林悠然想买一辆,这样许氏就不用挑着担子走街串巷了。结果,一问价却吓到了。

      “一辆车就卖一贯又五百钱?您该不会在唬我吧?刚刚那头小牛犊才两贯。”倒不是林悠然舍不得花钱,而是以这个价钱买回去,许氏定然不舍得用!

      卖家是个人高马大的中年汉子,一张关公脸,说话瓮声瓮气:“小娘子不懂行就不要乱说,你去城里打听打听,一副寻常马鞍都要一贯钱,雕花的更贵,更别说能拉货的车子。”

      林悠然真心疑惑:“我是真看不出,这车贵在哪儿……”

      “轮子。”汉子直率地答道,“我这轮子用的是上好的枣木,淌水轧雪都不会变形。”

      林悠然瞧着那四个粗壮结实的木轮子,突然灵机一动,道:“倘若只买一个轮子,多少钱?”

      汉子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买一个轮子有啥用?滚着玩儿吗?

      最后,在林悠然绝佳的口才下,姐妹两个成功买下一个轮子,去和许氏汇合。

      刚好,许氏摊上的豆腐也卖完了,母女三人收拾好摊子,准备回家。

      “吊炉烧饼。”林二丫小声提醒。

      许氏敲敲她脑门,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

      母女两个十分默契地把林悠然拉到一家炊饼摊,摊主卖的不是馒头包子等寻常“炊饼”,而是黏着一层香酥芝麻的烧饼。

      摊主是位身形结实的妇人,面前支着一张长长的案板,案板上放着一个个鸡蛋大小的面团,只见她飞快地擀出十余个面饼,一面粘上芝麻,然后变戏法似的贴到身后的吊炉里。

      林悠然仔细看那吊炉,下面是三角塔形状的木支架,上面架着个黑乎乎、圆墩墩的铁皮炉子,面饼没贴在炉子四周,而是贴在了炉顶上,炉膛里填上无烟碳,侧面的挡板往下一拉,就是一个封闭的“烤箱”。

      林悠然不禁感叹古人的智慧,后世很多东西,其实早在千百年前就有了痕迹。

      摊子前围了不少人,都不着急赶时间。大伙别管认识不认识,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闲天,一会儿的功夫,烧饼就出炉了。

      摊主一双手又粗又红,手套都不戴,“咔哒”一声把挡板拉起来,然后一手拿着木铲,一手托着竹篦,这样一边铲一边接,一个个热腾腾的烧饼就出炉了。

      几乎比林悠然的脸还大,一面轻薄酥脆,粘着密密实实的芝麻,另一面稍稍厚些,略显宣软,中间一条细缝,用铲子破开,里面可以夹各种配菜。

      轮到林二丫,摊主熟稔地问:“二丫来了?还是夹萝卜条?”

      每次赶集卖完豆腐,许氏都会带二丫买一个夹腌萝卜条的烧饼,自己舍不得吃,只给二丫解解馋。

      林二丫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次也是买一个,于是偷偷想着自己不吃,让阿姐吃。

      她刚要点头,林悠然便抢先道:“夹猪头肉,要三个。”

      摊主手上一顿,询问般看向许氏。

      “听她的吧,这是我家长女,今日卖粘豆包赚了钱。”许氏语气温和,眼底却藏不住自豪。

      摊主看向林悠然,不由夸道:“一早就听说集上多了个卖粘豆包的摊位,不仅豆包软滑甜糯,还送糖稀。原来是许娘子家的闺女,模样可真俊!”

      “您过奖了。”既是阿娘的熟人,林悠然便屈了屈膝,行了个晚辈礼。

      “诶呦,这孩子,真惹人疼!”摊主笑呵呵地多夹了二两猪头肉,把三只吊炉烧饼塞得鼓起。

      许氏连忙推辞。

      对方直爽道:“妹子就别跟我客气了,回头带几个咱闺女做的粘豆包给老嫂子尝尝就成!”

      许氏这才笑着应下。

      母女三人拿着烧饼,坐到一家汤饼摊上。

      宋代的“汤饼”不是饼,而是水煮面条、面片汤等各种带汤水的面食。

      汤饼摊一般会放着长条桌和木凳,不管买不买吃食,都能坐下来歇一歇。

      这边,母女三人刚坐下,煮面的小哥便送上三碗热腾腾的面汤。又是熟人。

      许氏执意给钱,对方却推说只有清汤没放面,不肯收。

      淳朴的乡野,满满的人情味。

      眼前皆是和自己一般打扮的淳朴百姓,仿佛每个人都带三分笑意,走路也是慢悠悠的,在日头底下一歪,能歇上大半晌。

      热腾腾的烧饼夹着切成薄片的猪头肉,咬一口,烧饼酥脆,芝麻爆香,卤过的猪头肉劲道弹滑……

      林悠然突然爱上了这种生活。

      回去的路上,林悠然帮许氏扶着扁担,林二丫在前面欢快地滚着车轮。

      遇到熟人,好奇问上两句。林二丫瞧着顺眼的就会小声回答一句:“车轮子,阿姐买的。”和先前见了人就往许氏身后躲的模样相比进步飞快。

      清水溪上有个独木桥,过了桥就是进村的小路。

      林家的豆腐坊在小路北边,南边是银杏林,树林深处就是那个神秘的五进大宅院。

      此刻,银杏林一改往日的安宁,突然多出数十个年轻汉子,正热火朝天地抡着板斧砍树。

      许氏瞧了一会儿,心疼道:“怪好的树,怎么说砍就砍了?”

      “树木太高,房子见不着日头,天长日久便会潮湿倒塌。”一个沉稳的声音回答道。

      许氏吓了一跳,猛地一转身,看到一个高大俊朗的郎君不知何时出现在小路上。

      正是赵惟谨。他穿着绯红的官服,骑着雪白的健马,似是刚刚下衙。

      村里早就传开了,这位是个什么“节度使”之类的大官,正拉八经的皇室宗亲,在宋辽之战中立了大功,回乡荣养。

      二十几岁就赚够钱“退休”,这原本是林悠然的梦想来着。

      许氏本就对赵惟谨敬畏不已,此时念叨闲话被人当场抓包,不禁面露紧张。

      林悠然担心赵惟谨为难许氏,上前解释:“郎君勿怪,我阿娘没有不敬之意,只因这些银杏树栽下那年,刚好是我阿娘迁来南山村之时,此时看到银杏被砍,难免心生不忍。”

      她顿了一下,打起了情怀牌:“阿娘每每说起过往,总落不下夏日在银杏林乘凉,秋日摘了叶子泡水喝……”

      没想到,当着许氏和林二丫的面,赵惟谨很是一本正经,说了句“无妨”,便夹了夹马腹进入密林。

      林悠然看着赵惟谨远去的背影,偷偷吐槽,这人还有两副面孔呢?

      另一边,赵惟谨刚一入林子,就有一个长着桃花眼、一脸女相的书生迎上来。

      鱼不考挤眉弄眼,道:“我方才可瞧见你跟小娘子说话了,怎么,瞧上人家了?”

      “你会瞧上一个细作吗?”

      鱼不考一惊:“知道是细作你还留着?”

      “这不还没确定么。”赵惟谨解下马鞍,让寒霜自己在林间撒欢,唇边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鱼不考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自己起了玩心!

      赵惟谨转头对砍树的军士们吩咐:“不必都砍了,只砍挨近房屋这圈,余下的留着。”

      也好夏日乘凉,秋日摘了银杏叶泡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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