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酒与玫瑰》春生夏合

2、第 2 章

　　将近十点，两人到达明宫会所门口。

　　这边车辆多，没什么空车位，周况只好找了个临时车位停下。

　　他迫不及待的解开安全带，钥匙还挂车上，转头一看，言则越坐在车上岿然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哥，你不去？”

　　“嗯，你跟冬子去吧，”言则越头靠着软枕，声音没什么起伏说道：“回来记得跟爸爸描绘一下情形，要声情并茂的那种。”

　　“……”

　　周况甩上车门。

　　说好的带他来看戏，到了地方自己却不动，真会使唤他这个便宜儿子。

　　周况气哼哼的去找华瑞冬。

　　华瑞冬看着斯文，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书卷气很浓，很多不知道他真面目的人都被他这副外表欺骗过。

　　两个人汇合后，鬼鬼祟祟的溜到郭富的包厢门口。

　　“进去快一个小时啦，你说郭富这老东西是不是打算把闻谣也收进自己的后宫？”华瑞冬小声逼逼。

　　周况皱眉，怀疑道：“不会吧，闻谣那种人，怎么可能答应郭富。”

　　“唉，她家现在这个情况，想要钱就得低头，尊严又不能折现。”

　　“……可那是闻谣，想当年她拒绝过多少临城子弟，多少人在她那儿铩羽而归，这要是能答应郭富，我……”

　　“你什么？”

　　周况脖子一梗，“我觉得那还不如便宜我越哥。”

　　华瑞冬匪夷所思的看着他，“越哥可不喜欢闻谣这种类型的女人，你这是把越哥当冤大头啊，你知道闻家要赔多少钱吗？”

　　周况翻他一白眼，“一千万？”

　　华瑞冬撇嘴，一脸‘你格局小了’的表情，他伸出四根手指头在周况面前晃了晃。

　　“卧槽，咋要赔这么多……”

　　“死亡赔偿金就是一大笔，那些人知道闻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个狮子大开口，要么赔钱，要么赔命，加上那些重伤躺医院的人的医疗费，后面花钱还多着呢。”

　　周况心下唏嘘，一脸好像自己要花钱的肉痛，“闻家也没那么多钱吧，那家人家风清正，又都是搞艺术的，资产就算不被冻结，这笔钱也不容易凑齐。”

　　“所以我说啊，今儿还真说不定，闻谣如果想救闻家救她爸，答应郭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况拿手肘杵他，“咱能不能混进去看看，这蹲外面啥也看不见。”

　　他还等着给他越哥分享八卦呢。

　　“放心，我已经安排人进去了。”华瑞冬笑得奸诈。

　　周况这才想起来，这家会所是华家的产业。

　　他麻了，“……那我们俩蹲门口干嘛？”

　　华瑞冬嘿嘿一笑，“主要是来看闻小姐，落难美人我见犹怜啊。”

　　两个人叽里呱啦瞎侃着，十分钟左右过去，包厢的门被人打开。

　　一道清丽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角落里的两个人忙装作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闻谣走出来，她往这边看了一眼，只一秒就收回了视线，目光冷清，离开的背影袅娜清瘦。

　　华瑞冬盯着人家的背景一阵感叹，“不愧是霸占临城美人榜榜首多年的人呐，那身段，那脸蛋，那气质，那轻轻瞥过来的一眼……绝了，真的绝了。”

　　“让你多读点书吧，除了‘卧槽’就是‘绝了’，跟傻子一样。”周况嘲讽。

　　华瑞冬怒道：“你行你上！”

　　周况手机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是言则越刚刚发过来的消息。

　　【言则越：儿子，爹先走了。】

　　“……”

　　周况难以置信的看着消息，瞪大眼睛骂了句，“卧槽！”

　　华瑞冬一声冷笑。

　　周况：“越哥把我丢这儿了。”

　　尼玛，这虚伪又塑料的父子情，只维系了两个小时就宣告破灭。

　　*

　　另一边，言则越看着周况进了明宫。

　　他收回视线，重新闭上了眼。

　　一分钟后，又募地睁开，黑沉如墨的眼里写满了烦躁。

　　他打开车门，下车后靠着车门想抽根烟，手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烟给了周况。

　　他抿紧唇，重重地甩上车门，漂亮的眉峰蹙起，转身开门坐进驾驶座。

　　车内一片漆黑。

　　静得只剩下他的呼吸。

　　声音起伏不定，如同他此刻汹涌不定的内心。

　　一根无形的丝线一点一点的缠绕着他的心脏，在密闭的空间里缓慢收紧，勒住心脏，窒息和憋闷从心口向四肢蔓延。

　　突然，一声轻笑。

　　“出息。”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抬手按亮头顶的车灯，从储物盒里摸出一包没拆封的烟，三两下扯开封膜，拿出一根烟，在烟盒上敲了敲，叼进嘴里。

　　摸出打火机，点燃。

　　他关掉灯，打开车窗，胳膊闲散地搭在窗沿上，烟雾从唇边滚出来，随着风飘远散开。

　　不远处传来歌声，声音模糊听不清，依稀能感觉到是一首欢快的曲子。

　　街对面三三两两的人走过，时不时有说话声传过来。

　　他的车刚好停在树荫下，似乎与周遭热闹的环境隔绝开来，独留一份孤寂蔓延。

　　很快，一支烟抽完。

　　静默了五分钟。

　　混沌的大脑恢复清明。

　　随手把烟蒂扔进垃圾桶，他又看了眼明宫会所的大门。

　　不禁暗自发笑，笑自己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头晕脑胀地跑这里来发疯。

　　真是有病。

　　拿起手机，编辑了条消息发给周况，随后把手机往副驾驶座上一扔，发动车子正要离开。

　　后座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有人坐了进来。

　　他看向后视镜，随意瞟了眼，脚下猛地一抖，车子熄火了。

　　言则越：“……”

　　闻谣关上车门，头都未抬，轻声道：“师傅，西府路1108号。”

　　车内昏暗，很好地掩盖住言则越方才那一瞬间的讶异与慌张。

　　他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视线又不经意往后看，在闻谣抬头之际，动作无比自然的将后视镜往他那边掰了掰。

　　闻谣看不到司机的脸，只好盯着司机的后脑勺，她方才说话后司机半天没回应，不由得再次轻声喊了下，“师傅？”

　　“嗯。”言则越哑着嗓子，重新发动车子。

　　车子平稳的上路，闻谣低下头。

　　她看着手机上母亲发过来的消息，每一句话都是数不尽的担忧。

　　她抿着红润的唇，慢慢地回消息，安抚她母亲。

　　清雅的香气若有似无的在鼻尖缭绕，言则越握紧手里的方向盘，喉咙紧的发干。

　　他故意压低嗓音，开始没话找话，“小姐贵姓？”

　　闻谣面色冷淡，惜字如金，“闻，门耳闻。”

　　他点头，“好姓，这个姓氏好啊，一般都是大富大贵之人。”

　　闻谣回消息的手微微一顿，半晌，她继续打字，没有吭声。

　　见她不语，言则越嘴角微勾，继续说道；“真的，我这个人嘴巴开过光，说过的话都应验了，小姐你一看就是非常有福气的人。”

　　“是吗？”她盯着面前冰冷的屏幕，屏幕的微光照出她一张莹白的小脸，没有半分表情。

　　“自然，”他看着前面的红灯，车子缓缓停下，眼底笑意深浓，“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闻谣抬头，盯着前面那颗漆黑的后脑勺，发顶上一撂头发顽皮的翘起一个小尖尖，在空气中左摇右摆。

　　绿灯亮起，车子继续往前看。

　　她盯着前面的发顶看了半天，漂亮的樱唇慢慢弯起，语调平和淡漠，不紧不慢道：“我刚刚答应一个老头子，给他做小老婆，师傅您说的好日子，是指这个吗？”

　　艹！

　　言则越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他死死握着方向盘，嘴唇紧抿，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车里一阵死寂，他维持着最后的冷静继续开车。

　　闻谣看不清他的表情，她重新低下头去，看着渐渐变暗的屏幕，她眼底的光芒，也在一点一点的，变暗。

　　后半程的路，谁都没有说话。

　　等到了目的地，闻谣打开手机，清淡疏离的问他，“师傅，二维码给我，多少钱？”

　　言则越的手还握着方向盘，他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随后，他哑声开口，又沉又闷，“不要钱，你走吧。”

　　“挺远的，油费不便宜。”闻谣也坚持，举着手机淡淡凝视他。

　　车内一时无话。

　　“我每天都免费跑一单积善行德，你是今天的幸运乘客，下车吧，我赶时间。”

　　闻谣一怔，点头致谢，“那……谢谢。”

　　说完，转身下车。

　　她背影纤细，今天穿了条及膝的白裙，非常素净的打扮，却依旧难掩她天生的美艳。

　　言则越看着她走进了1108号门。

　　他面无表情的掉头离开。

　　回到家，发现手机没电关机，插上充电器后他转身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他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几口灌下去，心底里那股翻腾的火气勉强被压下去。

　　走到床边坐下，手机已自动开机。

　　他扒拉两下还在滴水的头发，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三人小群在他手机关机的那段时间里很是热闹，消息99+。

　　【周况：海狗老丸子是真不要脸啊，年纪比闻谣她爹都大，真他妈替他臊得慌。】

　　【华瑞冬：据我可靠线人回复，郭富开价五千万，要闻谣陪他五年。】

　　【周况：一年一千万，狗逼真会精打细算。】

　　【周况：闻谣答应了？】

　　【华瑞冬：你猜】

　　【周况：……你他妈才是真的狗！】

　　后面两人骚话一箩筐。

　　言则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簇小火苗，一瞬间噌的又冒上来。

　　他冷笑一声，后面消息都懒得看，直接在输入框里打字，每一下都十分用力，像是要把屏幕戳破。

　　【言则越：她答应了。】

　　周况和华瑞冬作为资深网上冲浪选手，第一时间回复了他。

　　【周况：？？？】

　　【华瑞冬：？？？】

　　【周况：@华瑞冬越哥是不是在梦游？】

　　【华瑞冬：梦游都不忘造谣闻小姐，可想而知有多讨厌人家。】

　　言则越：“……”

　　他目光凝了一瞬，脑海里电光火石间想到什么，心跳一瞬间加快，又返回头耐着性子去聊天记录里找关键词。

　　然后，他看到22:37分，华瑞冬发的那条消息。

　　【华瑞冬：闻谣她没答应，而且她是被郭富找借口骗过来的，事先压根不知道郭富想包养她。】

　　心底那簇小火苗，‘噗’的一下熄灭了。

　　他眯起眼看着这条消息。

　　脑海里不禁又回忆起当时在车上，她一脸平静跟他说那番话时的样子。

　　兀自咬牙。

　　很好。

　　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