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冰色雪儿

2、第二章

　　（二）

　　才不过初夏光景，许仙就和那名唤白素贞的小姐结了亲，虽总有些小小祸事，日子也勉强算是平静。夫妻绝对称得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却不是因为深爱，而是空气里单单弥漫的、不被察觉的莫名疏离。
　　许仙察觉，白素贞总是无意识地在他身上寻找什么人的影子。而他娶她也或多或少有这个原因——白素贞不付真心，亦不求真心。当然，这里姐姐的唠叨逼婚作用也不可小觑。

　　新婚燕尔，二人带上丫鬟小青雇了船泛舟西湖，阳光溢暖，莲叶接天。

　　船头的艄公清清嗓子，放声歌道：
　　“月老祠堂在眼前，千里姻缘一线牵。风雨湖上同舟渡，天涯寻来共枕眠！ ”
　　小青嘻嘻地笑：“你们江南人，总爱在船上唱歌听！啊啊——你听这词儿，竟然也和上次差不多～！不过倒也准，不然许相公你怎么能遇上我家小姐！”
　　许仙也笑：“小青，你说修了十年，就真能与所求之人同舟而渡么？”
　　小青的眼睛溜溜一转，哧地笑道：“哪儿能呢！像你与我姐姐同舟这福分，没个千年万年哪儿能修成！你还不好好疼姐姐！”

　　日子便也这样过了。

　　只是后来，小祸事里也终于出了件大的，小青盗了梁王府的宝物，连累许仙发配到了镇江，离西湖远了，却离长江近了。
　　听闻江中有个金山寺，建于东晋，依山而筑，殿宇栉比，亭台相连，傲然雄立，可谓人间奇景。
　　许仙便想去看看，但因白素贞不允，暂时作罢。

　　又某日与叫徐乾的朋友品茗谈天，许仙偶然提起金山寺，徐乾朗然笑道：“许贤弟若不嫌弃，何妨与我同游金山寺！我们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同前往，看领江落日之美，金山寺雄峙江心的壮观景象。”
　　再一次受美景所惑，便当下择日定时，相约前往。

　　“我有孕在身，不便前往；还是——还是你也不要去，等我生产完，再一道前去。”白素贞见许仙心意决然，虽心下莫名不安，也不好拦阻。
　　“我已经答应徐大哥，不可言而无信；娘子身怀六甲，的确不便远行；这样好了，我先与徐大哥前去熟悉路途，等你生产过后，再好好补偿你。”语气诚挚。

　　白素贞叹了口气：“路上小心。”

　　金山寺景名不虚传，江水滚滚，与西湖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赞叹神往。许仙兴奋不已，才到江边就已经直说此行非虚。
　　正殿参拜之后，徐乾轻车熟路地带许仙步入寺后：“走，带你去找法海禅师，他可是得道高僧哩！而且年纪轻轻，降妖伏魔无数——”
　　“年轻？”唔，不符合常识啊……
　　“啊。法海师父——”

　　许仙随着徐乾的目光偏过头去——
　　眼睛骤然睁大——是、是他！！（废话！）

　　如果无人说话，时光一定仿佛仍在数年之前，西湖，断桥，和尚依旧是那个和尚，孑然而立，眉目不改，只是换了明黄色的僧袍、披了袈裟，左手托钵盂，右手执锡杖，冷戾之外多了潜藏的凛然杀气。

　　不过不知道许仙心思的徐乾当然不能让场面冷下来：“法海师父，几年不见。当初真是多谢您了，来，我来介绍这位：‘临安保安堂药铺’许仙，许大夫。”
　　“施主是临安人？”
　　“以、以前在临安，现在住镇江……那、那个，金山寺真是名不虚传……”许仙一紧张，结巴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法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道：“施主面善，却身染妖气，虽是首次见面，但贫僧有一言……”
　　许仙不再听后面说话，他只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西湖断桥，观音庙祠，那个叫法海的人早已经全然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