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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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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放那徒弟,睡到日上三杆才来上工;拉风箱的小厮,忽地还乡告母去了,只得临时找了个。
天儿一冷,连猫狗都变得懒洋洋的,更何况是人?
三人锤锤打打,叮叮当当,好一阵功夫,凑合着把菜刀赶出来了,终于分了工钱。岑放提了烧酒回来,外头早黑漆漆一片,一日辛劳,人已疲惫,只餟了几口小酒,摸着肚子,方一沾床,便睡的不省人事。清早,岑放一睁眼,就想起桌上的酒壶,鞋子也没穿,裤腰也不系,起身就去握那酒壶,可好,昨日还沉甸甸的,今早只剩了半壶!
他拿着酒壶,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酒又平白无了,辛辛苦苦挣来那么几个钱,就讨一口酒喝,没了酒,不如要了他的命!好笑的是这偷儿倒还懂得留个半盏给他!莫不是看他可怜?
岑放捧着酒壶愣了半晌,面色越发难看,心想干脆立马干了它一滴不留!脖子一仰,又转念一想不如留点做饵到了夜里一察究竟,便搁桌上,上工去了。
是夜,北风大作,嗖嗖声鬼哭狼嚎一般,吹得门窗框框作响,似有鬼物敲叩不已,着实碜人,岑放包着毯子,缩着脖子,蒙头盖脸,心里越发忐忑不安,屋里分明冰窖一般,他却愣是裹出一身汗来。
实在闷的很,他探出半个头,脑门上汗津津的,屋子里黑洞洞的,借着月光,窗外几个干枯树杈沙沙迎风摇摆,黑黝黝如群魔乱舞,好不凄凉。
岑放再看那酒壶好好儿搁在桌上,泛着冷冷的光,远远听见打更巡逻响锣悠长,不觉已是三更,真有些乏了,只迷瞪着眼胡思乱想:这贼倒也识得酒趣,上好的状元红,喝的一滴不剩,换了廉价劣质的烧酒,就给剩了半壶,究竟是人是鬼,是仙是魔?
想着想着,不觉四更天了,外头依旧风刮的紧,狗吠的急,屋里依旧一点动静也无,眼皮子直打架,心里那一点明灯眼看就要熄了,门外蓦地沙沙轻微作响,像是有什么正在挠个不休,岑放蓦地睡意全无,手往床内边摸索着,捉住铁锤子,屏息凝神,直直盯住门板。
末了,沙沙声停了,外头风声渐息,万籁俱寂,门吱呀一声开了道小缝儿,吹进一股凉飕飕的风来,岑放脑门热汗经风一吹,不禁打个冷战,于是手里攥的更紧。
管他是人是鬼,是仙是魔,总好现个庐山真面目来,才莫让他平白没了酒,不明不白,实在憋的慌,再说他身正影直,平日不作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岑放盯住那黑黝黝门缝,一瞬不瞬,半天却连个鬼影都无,心里正犯起嘀咕,出溜一道黑影闪电般跳上凳子,窜上桌子,扑上酒壶,半点声息不出。
原来是那么个小东西!他松了口气,也松了手里铁锤,定睛一看,毛茸茸一团物事,蓬松松尾巴老长,小鼻子在酒壶上嗅来嗅去,它两脚直立,两只前爪捧着青花小酒壶,人模人样地将壶嘴往嘴边凑,吧嗒吧嗒尝的可香哩!
“哇唬——!”岑放猛地一声怪叫,将被子掀翻老高,从床上一跃坐起。
谁知那小东西充耳不闻,又唧啾唧啾吸了两口,这才望过来,小眼睛在黑暗里熠熠闪光,借着月色两个铜钱大的小圆耳朵忽忽闪动,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再无动作。
岑放本想一声大喝将它吓跑,谁知它竟然不为所动,抱着酒壶居高临下直直望来,简直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
反了!真真反了!
见它这副悠哉样,岑放不禁大为火光,“叫你偷酒喝!”跳将起来,向桌边张牙舞爪地扑去,作势要来捉它,它这才尾巴一扬,极灵巧地跳下去,绕着桌子跑了一圈。
岑放扑了个空,啥也没捉着,被耍了个团团转,却倒了烛台,倾了酒杯,翻了凳子,乒乓作响,那黄鼠狼这才又嗖地窜到门边,自门缝逃之夭夭。
待岑放忙不迭推门追去,庭院里月光如练,风声呼啸,哪里还有那小东西的身影?
岑放目光炯炯,在黑夜里巡视一阵,觅不着半点蛛丝马迹,往墙角下啐了一口:“这该死的小东西!”拢拢衣襟进屋去了,摇摇酒壶,还剩一个底儿,忙仰脖子一口干了,心想自此酒不隔夜,一滴也不留与它,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