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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妙僧无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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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女人玉色的面庞朦朦胧胧,波光潋滟的眸子,一点点溺死人的温柔在眼底化开。她那美极了的眼眷恋又缠绵,能让人骨头都苏成渣,又柔和的,又包容的,像是等着丈夫归来翘首盼着的妇人,也像是临行前细细缝补着衣裳的老人——偏偏这样的视线,若让人为她去死,也会半点不犹豫。
石观音无疑是包容的,顾姜觉得她看着自己的视线既像是恋人,又像是慈母。没有哪个正常的恋人会用慈母的眼光看自己的意中人,也没有哪个慈母会用看恋人的眼光看游子。
这样的石观音显然是特殊的。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把扭曲渗到了骨子里的人。
顾姜心底笑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分明上一秒还杀意满满,这下子却情意绵绵。这变脸的功夫顾姜是佩服极了。顾姜额外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顾姜是个很适合的攀谈对象,他的口才极好,涉猎面也是十分的广,决不济让人感到乏味。只要他愿意,他几乎可以讨任何人的欢心——即便在对方厌恶他的前提下。
石观音便是被顾姜的好口才哄得十分开心。他夸人,也拍马屁,但并不直白粗俗,好似随口作了一篇锦绣文章。再漂亮的女人,也不会厌恶对她美貌的赞美。顾姜的一番话,简直把她比做了九天仙女,亦或是姑射仙子,吹的那是天上有地上无。
石观音高兴了,看顾姜也顺眼了两分,顾姜的待遇自然提升了。
“说到这风景,”顾姜脸上带着笑,“夫人是喜欢江南烟雨还是大漠风光?”
石观音说:“江南有江南的好,大沙漠也有大沙漠的好。”
“我以为夫人会更喜欢江南,那里更繁华,文人墨客们也都喜欢那里。。这大漠虽说雄浑壮阔,可对夫人这样子美丽的人来说,这环境着实说不上。”
“你难道只喜欢江南女子?”石观音手上摇着纱扇,反问。
“当然不是。这江南的美女一口吴侬软语,身段婀娜如水,颇有西湖的朦胧之意。”顾姜眯着眼,也并不因为石观音的发问感到慌乱。“可是北方的女子也是高挑明艳,性子爽直大方,就跟这北方的烧刀子烈酒一般。”
“再说说这胡女。妩媚多姿,一股子异域风情,那猫眼似的绿眼勾人极了。”
“就跟着波斯的葡萄美酒一样么?”石观音又问。
“然也。”
“我竟想不到你如此多情。”石观音把扇子轻轻搁在案几上,盯着顾姜许久,仔仔细细。“不过讲的不错,说法对,我很喜欢。”
顾姜放放心心让石观音打量,他把脸抬起来。冠玉似的面孔,气宇轩昂的眉毛,直让人赞道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石观音纤细的眉毛皱起来。
——你会不会表现的太殷勤了?
【还好。】
——可是她的眉毛都皱起来了。
【这就不关我的问题了,是石夫人有病,心病。】
——怎么讲?
【她的年纪不小了,要明白一个更年期的女人总是喜怒无常。】
系统的比喻顾姜很是不喜欢,他并不认为恰当。顾姜面上还是一派平静,继续和石观音谈着天南地北。
很多人都以为顾姜的头脑和下半身是分不开的。但顾姜自己知道,他的头脑和下半身是完全分开的。他常常做一些很没有原则的事情,没有证据表明他的目的,即使有,也只是指向他看上的那个女人。
可往往尘埃落定了以后,却会乍然发现,他那些不知所谓的举动通通都只为了结果。就像一颗树一样,它的根盘根错节,交缠着蔓延向十几米深的地下,张牙舞爪,毫无章法——它们疯狂地汲取养料,即便本身毫无变化。
最终滋养的是那棵树。也只有那棵树,不会是其它的,毕竟因与果是相连的。
在旁的人看来,顾姜是鬼迷了心窍,处处讨好着石观音。即使是妙僧无花,也同意这么认为。
他们二人在此之前就已相识,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彼此之间都有所耳闻。顾姜知道妙僧无花的另一重身份,却并不打算加以利用,他只不咸不淡打打交道。
可现在顾姜出现在大沙漠,就已经不能以常理度之。顾姜忽的消失了个把月,在江湖上便掀起不小的波澜,有人说他被暗算死在了塞外,还有人说他前往蓬莱寻仙了。
只可惜都不是。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偏偏跑到了石观音的老巢。
无花有点猜不透他的想法,顾姜显然不是来寻仇的——不然他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石观音的老巢。
沙漠里毒辣的太阳晒得沙地滚烫,偶有几点绿色的植物也都泛着令人烦闷的焦。这茫茫的沙海里,掩埋了不知多少古今骨,抹掉了多少商队踏出的路。有人过的地方便有路,可路却又被沙尘抹去,反反复复,一年年,一月月,依旧是副光洁的沙地。
太阳烫的人也发焦。大多的旅客们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既遮了太阳也挡了风沙。
一匹孤零零的骆驼缓缓拖曳着笨重的身躯穿过沙丘,脚掌陷进松软的热沙子里,印出一个个凹坑。它喷着鼻息,呼出的气也热的赫人。驮的东西不算多,只是一点行囊和干粮,水囊挂在垫子两侧。一白衣僧人端坐,面上一派温文,不见一丝狼狈。
这骆驼停在一片较平坦的沙丘上,垂下头嚼着仙人掌多汁的叶肉。僧人一跃,便轻飘飘落地,沙上无痕。
他望着另一片沙丘,白茫茫的,一点绿意也无。一片片一片片,沙丘覆盖连绵,僧人看见交际的地方冒出丁点黑色。
那黑点渐渐变大,却是一艘怪异的船。华丽宽敞,在沙海里飞速滑行,看上去还真似游在水里。沙舟向着僧人的方向拉近,僧人洁白的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舟停下,几名女子恭恭敬敬迎了僧人上舟。舟头立着白衣女子,面上蒙着薄纱,气质凛冽如冰雪。她盯着僧人一眼,僧人朝她露出一抹悯然的笑意。柔和的眉眼,姣好的形容,慈悲又淡泊的眼,当真如玄奘在世普渡世人。
可女子并不买账。她只说着她该说的话,做着她该做的事。
“夫人让你去见一个人。”
“母亲吩咐的,我见见也无妨。只是这人是?”
“你该是认识的。”
僧人有些愕然,旋即又恢复了寻常样。“那我倒还真得见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