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那个挖走我心的女人》叶昕昕

3、不可言说的算计

　　陈煜背着柴火回来了，饭也熟了。

　　顾佳茗先把锅里的一小碗蛋羹拿了出来，放在了厨房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密道里。然后开始叫涛涛和上房的两人起床吃饭，门外犹似还能听到涛娘的抱怨声。

　　很快，等顾佳茗把饭菜端到桌上的时候，上房门开了。先出来的是老陈，闻到香喷喷的饭香，洗了个手就坐到凳子上开吃。

　　顾佳茗又把米汤都端出来，陈煜伸手接过自己的碗，看到里面厚厚的米花怔愣一下，下意识抬头便看到顾佳茗意味深长的目光。

　　老陈也接过自己的碗，没发现这两人暗中的动作，直接开喝撮了一小口，觉得烫又放下了。照例，顾佳茗的也只是碗稀饭，涛娘的米花是最厚的，她满意地笑弯嘴角，也坐到饭桌前吃饭。

　　“你先给俺涛娃喂饭去。”顾佳茗端着鸡蛋羹从涛娘面前走过，她只看了一眼满满的半碗，没发现啥不对。

　　吃完了饭，几人都在各自屋里歇着，唯顾佳茗还得洗碗筷收拾。陈煜在院子里透过门帘看到一个小小的个子拼命端起比她还重的铁锅，眸色沉了沉。

　　“我来。”农村的铁锅都很大，她根本搬不动，正想一勺勺将水舀出来，身后就传来声音。

　　陈煜走进没有理会顾佳茗的反应，直接上手将锅搬下来，走到院子里将水倒了。

　　“谢谢。”陈煜的个子不高，也没多重。这铁锅对他而言也不小，额头上冒出密密的细汗。顾佳茗见了，立刻从怀里掏出手绢，“你把腰弯下来。”

　　陈煜闻言眉头一皱，看着小女孩一脸认真，还是弯下了腰，下一刻却愣住了。薄薄软软的丝巾触在他额头上，顾佳茗认认真真的擦着汗，两人的距离也很近。“不把汗擦净，这样的天气大哥出去会着凉的。”一丝被关心的感觉在心底动摇。

　　陈煜闻言抿嘴轻“嗯”了一声，也不看人，只说：“没事我就出去了。”转身正要走，却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拽着。

　　“大哥等一下。”顾佳茗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高原红的脸蛋，但唯独那双眼睛黑亮有神，笑弯的眼睛很是俏皮。她只见转身从厨房隐蔽的密道里取出一个白碗。

　　陈煜看着眼前的一小碗鸡蛋羹，顾佳茗一副要求被表扬得意的表情。陈煜喉头动了动，疑惑：“这是？”

　　“我说过昨晚会报答大哥，这是我今早特意给你留下的。”

　　“我，我不吃。还是你吃吧。”

　　顾佳茗认真摇了摇头，黑亮的眼睛里透露出关心，“我半个馒头，一碗稀饭足够了。大哥比我高，比我壮，应该多吃。”

　　陈煜此时不过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六岁的时候又没了母亲，父亲平日又不关心他，给吃给喝就行了。原本这样能吃饱到长大也行，但自从父亲娶了后娘，别说平日的慰问，就连每日的三餐都不能吃饱，经常半夜起来灌一肚子凉水充饥。

　　如今有人说他应该多吃，还特意端了一碗鸡蛋羹。陈煜即便再封闭的心，此时也不由得动容。

　　“大哥快吃吧，一会儿婆婆来了就该骂我了。”顾佳茗看出男孩的渴望，催促道。

　　陈煜看了她一眼，也没再矜持，拿过勺子舀出就往嘴里塞，顿时一股香味儿扑鼻而来。顾佳茗做的鸡蛋羹放了点香油，葱花，盐，入口即化，十分好吃。他三下两下就吃完了，察觉都没给她尝一口，颇为不好意思。

　　“谢谢，很好吃。”

　　顾佳茗笑笑：“大哥喜欢就好，我可以天天做给大哥吃。”

　　陈煜皱眉，担忧。“不用。要是被她发现，你又要挨骂，说不定还要挨打。”涛娘的脾气一向很臭，没啥错都要被骂，若是犯了错，岂不是要翻天了。

　　顾佳茗无所谓笑笑：“大哥不用担心我，我是不会让她发现的。”然后让陈煜赶紧出去，被涛娘发现他待在厨房时间太长不好。

　　深秋的农活不多，老陈跟涛娘也一直都在家待着。为了给家里补贴点家用，涛娘给顾佳茗揽了个女红的活，绣些花样啥的拿到集市上去卖，卖不了的也可以自家用。

　　顾佳茗的女红做的确实不错，无论是绣鞋的花样，还是其他刺绣之类的，只要她绣的东西一摆到街上卖的比涛娘的还快，也就挣了不少钱。一高兴还给了她3文钱。

　　冬天快来了，顾佳茗还想给陈煜缝制个外衫好套棉衣，可就凭这三文钱……，顾佳茗暗中翻了个白眼，还好她有留一手，从衣袖里掏出个三文钱。

　　陈家庄上的铺子都不贵，陈煜这人不仅不爱说话，小小的年纪就连衣服都是深色系的。顾佳茗给了六文钱挑选了一个灰色的布匹。

　　因着童养媳的身份，怕被人说顾佳茗只顾着小叔子。她抱布匹回来的时候特意先拿了个小的回来，让涛娘看见。后又趁着别人不注意，将另一个大的抱了回来。

　　这几天顾佳茗与陈煜的相处一直处于停滞阶段。记得第二天早上她再次特意的留了鸡蛋羹，陈煜也没吃。甚至顾佳茗与他说话的时候，陈煜的态度也都是淡淡的，不远不近。这可让顾佳茗抓狂了。

　　在得知了陈煜的尺寸之后她便开始赶紧缝制衣物，期间涛娘还进来看过几次，每当顾佳茗发现她要进来的时候，就会将手上的藏起来，把早早准备的涛涛的那套拿出来。

　　记得有次涛娘见到了那件顾佳茗刚缝完的领口时，还夸赞她有天赋，绣工好。便是天下有名的绣娘也比不过她。顾佳茗听完呵呵笑。

　　许是顾佳茗的行为让涛娘高兴了，也不怎么动不动就骂她，催促她干活。一旦这两口子出门之后，顾佳茗便跑到屋里认真缝制陈煜的衣服。死赶慢赶，终于在两天之后，一件潇洒倜傥的外衣便做出来了。

　　中午吃完饭，老陈去了陈家庄喝酒，据说这个冬天戏班子要在陈家庄，涛娘则跟着几个姐妹去了戏台子看戏，现下就剩下涛涛、顾佳茗和陈煜。

　　太阳光在深秋中午暖洋洋的，窗外望去，右房屋檐下陈煜坐在小凳子上看书，手里拿了本《则言》。

　　“你看俺大哥干啥？”涛涛见顾佳茗瞧着窗外一副出神的样子，小眼睛好奇问。

　　“看他长的帅呗！”顾佳茗随口道。

　　“不行！俺娘说了你是俺媳妇，不能夸别的男人。”小嘴扬起，认真跟顾佳茗说。

　　顾佳茗看着小男孩的样子，哭笑不得。“那我问你，你喜欢大哥？”

　　“喜欢。”涛涛头歪了一下，立马回答。

　　“为什么？”

　　“大哥给我编虫子，给我讲故事，给我糖葫芦，给我……，”两只手指掰数着，小脑袋还认真点头，“反正我大哥特别好。”

　　闻言，顾佳茗笑眯眯：“你看你都说了你大哥这么好，说明他是个“好孩子”，“好孩子”肯定就会有人喜欢对不对？”

　　涛涛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没错。”

　　“那我肯定也喜欢啊，喜欢就会被夸奖啊，”顾佳茗理所当然，“如果你也想让我夸奖，只要成为“好孩子”就可以了。”

　　听了顾佳茗的话，涛涛嘟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好孩子”就不能在床上滚来滚去，“好孩子”就不能挑食，“好孩子”就不能欺负这个“童养媳”了……

　　这个孩子真是跟她弟小时候一样可爱，顾佳茗笑着摸了摸他脑袋。

　　深秋的天气大多都是阴天绵绵，好不容易凑着一个晴天，陈煜可以晒着太阳看书。就在这时，一个阴影挡住了光亮。

　　看到面前人抬头，顾佳茗立刻露出一个害羞的笑。陈煜疑惑。

　　“大哥近日好吗？”顾佳茗问。

　　“恩……好。”陈煜不懂她的意思，疑惑着回答。

　　陈煜对这个弟妹实在是看不懂，上次因着她吃了他一个点心，第二天就给他蒸了个蛋羹，他没拒接。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连续几天早上，她都给他蒸了蛋羹，美其名曰“报答”。

　　就因为那一个点心？

　　陈煜觉得这个弟妹的心肠实在是太单纯了，可是世人并非都是天真的。他拒绝了每天早上私下准备的蛋羹，并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她，就是希望这个“弟妹”对外人多点警戒心。

　　可没想到，她根本不懂这意思，甚至“变本加厉”。直到前两天，情况似乎才好点。

　　“何事？”陈煜看到了顾佳茗手上的东西，目光变得悠长，心下了然。

　　初冬马上就到了，天气越来越冷，夜晚睡在硬邦邦的床铺上，都能感受到凉气入侵。他的衣物都是由继母整理，她不开口，陈煜只能忍着。

　　“眼瞅着冬天就到了，我前些日子做女工挣了点钱，特意买了匹布子给你做了件长衣，”似是害怕他不接受，顾佳茗将衣服直接塞到陈煜怀里，“照着你的尺寸做大了一号，到时候好套棉衣。”说完这句话，就跑开了。

　　落在陈煜的眼里，像是做错了“坏事”落荒而逃一样。衣服的布料很柔软，做工也很好。他身上穿的长衫是涛娘从邻居不要的衣物里拿来的，不要说做工极差，布料也十分涩，穿在身上与皮肉磨蹭久了也没有刚开始的红肿。

　　一向不喜欠人东西的陈煜，收下了这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