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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北漠大营(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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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后,军营里也收拾妥当,回复之前的宁静。
梁襄独自一人,提着剑,出了军营,往军营附近的小山丘而去。
月见紧紧跟了上去。
原是一条小溪。
就着月光,能看见亮晃晃的水面一下一下地波动着。
“出来吧。”梁襄蹲坐在溪边的石块上,一边拿碎布沾着溪水擦拭剑刃,一边回头对藏在黑暗中的月见说道。
月见自觉没趣地耸耸肩,走近了梁襄身边。
“你既不忍心,何必杀他?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人。”月见以前也曾见过孙副将,有些许印象。前两年吧,还是个笑容满面的人。
梁襄拭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道:“如他所言,这世上,从未有那么多的选择可做。我这剑上沾了那么多的人血,也不多他一个了。”
“你不喜欢打仗?”月见从他的话中听出。
梁襄继续擦剑。“谁天生便喜欢征战沙场?若能四方太平,何须刀剑相向。”
月见想起清溪边上的他,那么美好的他,确实不适合伤人。
突然便觉得眼前的梁襄,似乎还跟清溪边上的他一样。“你们真像。”
梁襄挑眉,透过月色看向月见。“谁?”
“嗯,我喜欢的人。”月见点头,“对,我喜欢的那个人。”
梁襄轻笑,声音在寂静的月光下,尤为悦耳:“我可没见过你以前跟什么别的男子来往过。”
停了片刻,梁襄又觉得不对,问道:“你在妖界认识的人?”
没有回答,月见笑了笑,走近梁襄身边,拂袖一挥水面,溅起一阵水花。“梁将军整日忙于军务,怎的会找到如此镜花水月的好地方?”
梁襄见月见往自己身边一坐,有些不自在地僵了身子。“月见,女子还是要自重一些才好。”
月见捂嘴浅笑,往梁襄身前靠了靠,道:“我家梁将军果真没趣。如此花前月下,美人在侧,竟能坐怀不乱,毫不动心。当真如高叶所说,从未碰过别的女人。哈哈哈。”
“高叶同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梁襄作势起身要走,将擦净了血迹的剑收回剑鞘中。
月见还蹲坐在石块上,仰头望着站起身的梁襄,身形高大得将她眼前的月光遮了一半。
“梁襄……”
梁襄低头,看着脸上漾满月光的一张小脸,就那么痴痴地望着他甜笑。
“何事?”
背着月光,月见几乎看不清梁襄的表情。
“如果我不是妖,还是沈家小姐。你有一天会去沈府提亲娶我吗?”她只是想知道而已。
梁襄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月见,好似那张脸可以就这样一直看着很久很久。
高叶说得没错,梁襄这辈子洁身自好从未碰过女人。梁家家教甚严,文武并重,他从小到大未有一刻停歇过,何曾如其他那些世家公子一般花天酒地过。
只唯独对月见无可奈何。
从军多年,对着一帮大男人们,从没给过好脸色。即使有贵家小姐相中,再一见他这副冷漠凶狠的模样,也不敢再近三分。
也只有月见,从来不怕他,总是缠着他。
虽然月圆夜之事,除了他们两人,没有外人知晓,但他仍是想过,不管相爱与否,他终会给她名分的。
月见确实是这么多年来,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可如今她却是妖。
月见还想说些什么,水面突然荡起了轻微的波纹。
敏感的二人瞬间弹起身来,朝向水面。
几乎一瞬间,几只长发腐烂的恶鬼齐刷刷地从水面窜了出来,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小心!”月见伸手化出羽扇的同时,用力将梁襄往一侧推开。
梁襄粗厚的手掌用力抓住月见抬起的手臂,不但没有被月见推开,反而顺势将月见往后一拉,挡在她身前。
水中冒出来的长发恶鬼瞬间便冲至他们面前,面色黑青,表情狰狞,瞳孔森白。长长黑色指甲一下便抓进梁襄肩膀的肉里。
“梁襄!”月见抬头看着身前梁襄的肩膀处那只手臂,不由惊呼一声。今天是她太放松了,丝毫没想过这夜里又会出现恶鬼。
梁襄拔剑出鞘,顺势便斩下那只抓住他肩膀恶鬼的手臂。
“你傻吗?我是妖!你挡在我面前干什么!”月见生气地吼了一声,握紧梁襄的手掌,一个用力翻转,将他甩开去,独自面对几只恶鬼。
“你们疯了么?敢惹我的人!”月见怒气冲冲地执羽扇朝他们挥去,满脑子都是刚刚梁襄莫名受伤的肩膀。
几只恶鬼似乎无心念战,绕开月见,往她身后的梁襄而去。
月见顿感不对,这些恶鬼似乎跟上次一样,是有目的而来,像是为着梁襄。
“想跑?”月见一把抓住一只恶鬼的长发,用力一拽,将恶鬼摔在地上,长袖一挥,月白光芒直冲恶鬼而去,将恶鬼定在地上。
梁襄忍着肩膀的疼痛,反握长剑,一下扎进地上恶鬼的额心,恶鬼顿时消散。
两人合作之下,费了点时间,便把几只恶鬼全都解决掉了。
“没事吧?”梁襄将剑收回,关心地看着月见。
月见一屁股坐在地上。“好累。你还管我有事没事。你看看你自己的伤。这些恶鬼怎么回事,像是冲你而来。”
这是怎么了?
甸霖国有这么厉害的术士能控制恶鬼吗?那要是妖所为,紫青殿应该也不屑于跟甸霖国这些人类合作吧?
月见暗忖,自己这是变懒了,随便打几只恶鬼就觉得好累。
梁襄突然喊道:“月儿,身后!”
月见眉眼一皱,头都没回,反手一挥,一只白羽飞出,直直插入一直残余恶鬼的额心。
她神情凝重地盯着梁襄,沉默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刚刚……可是叫我月儿?”
梁襄也觉得不解。“我也不知,为何如此叫你。”
月光之下,月见的眼角微微泛红。在清溪,初识他和君奈的时候,她掩了妖气,他曾唤她“月儿”。后来,他知道了她是妖……
“你记得我?”月见紧紧抓住梁襄的胳膊,却是问得小心。
梁襄摇头,眉头紧皱,肩膀受伤的地方因为月见太过用力而有些疼。
见他如此反应,月见有些失落地松开手,才想起他刚刚受伤了。“你肩膀没事吧?”
刚刚梁襄叫她月儿定不是巧合。只是,他现在是人灵,怎么会记得她。
梁襄低头看了一眼受伤的手臂,往外流出的血,颜色越来越暗沉了。
月见凑近看了看道:“这种恶鬼所伤,不若寻常伤口那般好恢复。我们先回军营里去。怕呆在这里再生事端。你干嘛要挡在我身前?我可是妖,能怕那几只恶鬼?”
梁襄低声道:“习惯照顾你了。”他是指不知道她是妖的时候。
月见闻言,微微一震。
月见望着梁襄的背影。只一句“习惯照顾你了”,便已让她为之动容。
像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重,梁襄道:“你不是说自己是妖很厉害?那还能让他们偷袭了我们。”
月见浅浅一笑。
“我这不是跟你谈情说爱去了,分心没注意,遭了偷袭嘛。谁知那恶鬼会从水里冒出来,打搅这般美景。”
梁襄闻言,因那句谈情说爱,略觉有些不自在,一路回到军营,都再不与月见说什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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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蒙,月见从被窝里钻出头来,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帐子外的天色。她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惦记着昨夜里梁襄肩膀上的伤可是好些了。
伸了个懒腰,她便起身梳洗穿戴一番。想来这高叶定是想着她是女子,娇贵些,每日里都让人打了清水给她送到帐前,让她在这军营中也能住得舒坦些。
从自己帐子中出来,看向梁襄帐外守着的两人,月见本想从门口进去的,突然改了主意,转身往大帐侧面走去,直接钻了进去。
她本就是妖嘛,梁襄也是知道的,何必拘礼。
“谁?”梁襄警惕的声音响起。
帐子正中,正摆着一只大浴桶,看样子像是新制的木桶,用个简单的屏风遮住对向门口的那一侧。在军营这种艰苦条件下,这已算是最好的了。
月见从帐子侧面进来的,自然是一览无余。
闭目坐在浴桶中浸泡祛毒的梁襄,感受到轻微的脚步声,便立刻看向那个方向。见来人竟是月见,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月见笑嘻嘻地走近道:“梁将军,我来看看你可好些。”
她说着,便想去看他肩上的伤口。
梁襄一把扯过放在边上的衣衫,往身上一披,遮住露出水面的肩膀。“别过来!你无论如何也是女子,这样不好。”
月见一愣,瘪瘪嘴,倒是听话地停住了身子,不再往前走。
她不过是担心他的伤口想看看而已,何必如此紧张。她又不能生吃了他。
羞什么羞?不过是用来束缚人世间女子的词而已。她又不是人。心有恶念则羞,心无恶念,哪来的羞。
“今后不要再如此闯入我帐中。”梁襄裹着衣衫,从药水桶中站了起来,避到屏风后去,一边穿衣,一边继续说道,“你就算自己无所畏,也得想想这里是军营。我带着大家出生入死,此刻你这么一闹是觉有趣,可若是被人瞧见,闹出事端,却会乱了军心。”
“哦。”月见望着屏风后的高大身影,见他似是生了气,点了点头,他说得好像有些道理。不过……她好像也并未做什么太出格之事,也未有人见着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