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以夫为天》八两肉

2、第 2 章

　　既然决定回去了，许唯就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带的，家里该有的都有，装些小零食回去就行，柯奶奶最喜欢吃这些了。

　　等到了下午，室友们三三两两的回来，看到许唯的行李箱立在床边，都问他要去哪，许唯如实说了，又想到上次带回去的小饼干柯奶奶也很喜欢，连忙揣上钱包打算去超市采购一批。

　　等许唯出了门，寝室里剩下的两人都开始对李信然挤眉弄眼，胖胖的王敬三角眼都挤成一条缝了：“然啊，这都毕业了你还没点动静，等着许唯结婚再含泪当伴郎吗？”

　　黄星辉附和着点头，黝黑的脸上左边写着“加”右边写着“油”。

　　李信然对着这两个直男参谋无奈的笑笑，“我随便喜欢一下就行了，干嘛说出来惹他不自在，人家对我根本没那个意思。”

　　两个钢铁直男恨gay不成钢的直摇头。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许唯已经提着两大袋零食了，左看看右看看，奶奶样样都喜欢吃，干脆就都买了，大夏天的却有点儿过年回家的兴奋感觉，但是一想到大公鸡，他又有些愁。

　　要是有外人在的话，奶奶应该不会提这事了吧！

　　许唯灵机一动，订票的时候问了句另外三个室友：“你们想去我家玩吗？那儿风景挺好，我奶奶做菜也很好吃。”

　　闻言三人都果断答应了，反正课也没了，实习也结束了，在宿舍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许唯家靠近一个小有名气的古镇，就当毕业旅行了。

　　四人一拍即合，定了明天的火车票，也没啥好准备的，拿几套衣服往双肩包里一塞就完事，许唯还特地打电话跟柯奶奶说带同学一起回去玩，老太太在电话那头开心笑眯了眼，表示客房今晚就收拾好。

　　许唯松了一口气，把自己那装满零食鼓囊囊的大箱子立在床边，玩了会儿游戏就睡了。

　　他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那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生了小弟弟后自己就住到了柯奶奶家，虽然柯奶奶做菜很好吃，柯爷爷种的花也很好看，柯妄哥哥还总带着他玩，但他有时候还是想回家看看。

　　有一天柯妄又在书房里跟爷爷读书，许唯在院子里给花抓虫，他从小就不怕这些东西，大到猫狗猪牛，小到各种多足的或软体的虫，在他满地爬的时候就天天玩了，然后他看到爸爸妈妈抱着个被子包着的小孩出来，爸爸在小孩脸上亲了一口，跨上了那辆新摩托车，妈妈推了他一下，说他胡子扎疼儿子了，然后轻轻的捏了捏那胖嘟嘟的小脸。

　　原来小孩并不都是丢在地上随便爬的啊，原来他们还会“亲”这样亲昵的动作啊，爸爸的胡子会扎人的，妈妈的手也并不总是掐的人很疼。

　　许唯疑惑的想着，他没有被爸妈亲过，却有些渴望被胡子扎疼的感觉。

　　许志强夫妻两看到了蹲在花圃前的大儿子，忽然就收敛了脸上的笑，一拧油门就走了。

　　那个方向应该是去镇上，他们会买棉花糖吃吗，许唯有些馋，直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想也没想就跑了上去。

　　他如果跑得够快，能追上爸爸妈妈，也许也能吃上棉花糖，许唯这么想着，开始越跑越快，快到超越了一个幼儿该有的速度，他越跑越快，也越长越大，但是爸爸妈妈却越来越远。

　　能不能等我一下，我也想去啊。

　　许唯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双脚像灌铅一样重，却不愿意停下来，他的眼睛只看着那对抱着孩子的夫妇，完全没注意周围越来越黑，越来越冷，已经不再是那个乡村小路。

　　“别追了。”一双冰凉的手拉住了许唯，力气不大，但他却停了下来，疲惫的双腿还有点抖。

　　柯妄还是八九岁的模样，穿着整整齐齐的小衬衣，仰着头看他。

　　许唯拉着他的手，蹲下身来，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却像个孩子一样跟柯妄撒娇：“可是柯妄哥哥，我想吃棉花糖啊，他们肯定会去买棉花糖的。”

　　柯妄看着这么个“大孩子”，本该稚气的脸上却露出一点无奈和宠溺，“乖啊唯唯，哥哥也有棉花糖，你闭上眼睛我就喂你吃。”

　　他从小就是崇拜柯妄的，堪称唯命是从，立刻就闭上了眼睛，柯妄还不太放心的松开了握住他的手，盖在他眼上。

　　冰冰凉凉的，就像冰袋眼罩，许唯想着。

　　过了会儿许唯听到塑料包装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唇上，鼻尖也传来了香甜的味道，他一口吃了下去，得寸进尺的说：“还想吃草莓味的。”

　　柯妄似乎笑了一声，又喂了他一个草莓味的。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颗，直到醒来的时候许唯还下意识的做着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打了个饱嗝。

　　刚从上铺下来的王敬都震惊的，也第一次见人睡觉睡出个饱嗝的！

　　许唯也有点愣——刚刚那个嗝好像是草莓味的？

　　四人匆匆洗漱完毕，提上行李就往火车站去了，许唯总感觉手上的箱子轻了很多，昨天明明装的满满的，怎么今天提起来里面的东西还能晃悠呢？

　　绿皮火车环境向来不太好，即使不是什么出行高峰期，车厢内也弥漫着类似汗液发酵后的味道，仿佛早已跟车厢融为一体，沾染在每一个座椅和窗帘上。

　　但许唯却有点喜欢这种味道，这对他而言就是回家的前调，其他人也不在乎这些，毕竟体育课后大家回到宿舍脱鞋子的味道不知比车厢里强多少个等级。

　　四张票不是连座的，许唯和李信然坐一排，王敬和王星辉的座位隔了个走道，许唯对面坐着个中年男子，衣着并不是什么名牌，但是穿戴的很整齐，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知几月大的孩子，吹着口水泡泡睡得香甜。

　　男人口袋里还揣着奶瓶，似乎怕牛奶凉的太快，时不时还拿手探探温度，感受到许唯的视线，男人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带着孩子可能会比较吵，见谅。”

　　许唯回以友善的笑容，很少见大男人自己带孩子，还这么体贴细心，说不清心里是羡慕还是感叹，他难得的跟陌生人主动攀谈起来：“一个人带孩子出门，很辛苦吧？”

　　“也还好，”男人低下头整了整孩子的包被，“他妈妈忙，家里老人又想孙子了，我有空就带他回去给老人看看。”

　　许唯并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但是在正常家庭长大的李信然却放下手机抬眼看了男人和他怀里的孩子，状似无意的问：“车里比较闷热，孩子包这么严会不舒服吧，生病了吗？”

　　“恩，孩子有点感冒，我也怕他热，但揭开又怕他冷到。”

　　“既然感冒了还是别带出门比较好，这么小的孩子太难照顾了，他爷爷奶奶应该也能理解的。”

　　李信然的语气有点逼人，这不符合他一贯开朗热情的老好人形象，不只是那个陌生的男人有些诧异的看过来，连许唯都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好在男人似乎脾气很好，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继续好脾气的回应李信然：“老人家想的紧，我原本觉得坐车也不会吹风淋雨，也没太大影响，就带着孩子出来了。”

　　他有点无奈又自责的笑容看在许唯眼里，不知为何却如同一个重锤砸在许唯心口，使他莫名的开始眼花耳鸣。

　　但是不适的情况只持续了几秒钟，当许唯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有一层黑色的雾气慢慢出现在男人身边，逐渐变得浓郁，最后甚至让男人的面孔都变得模糊不清，那黑雾仿佛渗入空气中，刺得许唯险些睁不开眼，但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黑雾的存在，李信然发现他的异常，皱着眉在跟他说些什么，但是许唯什么都听不到。

　　李信然的声音好像隔着水传来，失真严重，许唯双眼痛的仿佛被人抹了辣椒水，他已经无法维持睁眼的动作，但这却并没有缓解刺痛，而他明明闭着眼睛，却“看”到身边的景象，对面的男人抱着孩子坐在黑雾之中，而他身边原本空着的座位却出现了一个阴郁的女人，她从头到脚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脑袋几乎是常人的两倍大，皮肤甚至承受不了过多的水分而从嘴角裂开，裂痕使女人看起来如同在狰狞的大笑——她或许应该被称为女鬼。

　　原本死死瞪着男人的女鬼忽然转头向许唯看来，那张怪异的脸带给许唯极大的冲击，饱涨而浑浊的眼球对着许唯的时候却带着急切的恳求。

　　“求求你，帮帮我。”

　　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许唯脑海里响起，然后他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

　　眼前再次亮起的时候，“许唯”已经不在那个车厢里了，他闻到明显区别于车厢的车载香水味，就仿佛在看第一人称电影，他听到“自己”开口说话，耳朵边的触觉和手的姿势表示他正在跟谁打电话。

　　“我马上就过去，您放心，准备的很周全。”

　　这个声音十分耳熟，它属于火车上抱着孩子的那个男人，许唯正在看着的，是他的视角，或者说，是那个男人的记忆。

　　“好。”电话那头的人说完就挂断了。

　　男人将手机收入口袋，推门下了车，似乎是某一个雨后的夜晚，许唯能闻到暴雨后特有的泥土腥味，男人双手放在口袋里，穿过了一条人工建造的林间小路，路的尽头有一片湖，湖面上满是翠绿的荷叶跟绽放的荷花。

　　有个瘦小的女人在河边推着婴儿车，弯着腰似乎正在对婴儿车里的孩子说着什么，随着男人的靠近，许唯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在对孩子说：“我们在这看下花花好不好？等爸爸回来再一起......”

　　话音未落，女人察觉了直直向自己走来的陌生人，她站起身看过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那一瞬间仿佛是慢动作镜头，但却只是两秒钟的事，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腥红的符纸拍在女人头上，然后轻轻一推，那个女人便被定身一般僵硬的向后倒去跌落湖里，甚至没有一丝丝挣扎，如同一个沉重的雕像一般直直沉入了水底。

　　荷花池里腥臭的泥水争先恐后的钻进女人口鼻，她还活着，却被沉入湖底，感受着身体被人造湖里脏兮兮的水流入侵，淤泥渐渐遮住了她的视线，失去意识之前，清晰地感受着绝望。

　　飞来横祸也不过如此，甚至至死她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

　　许唯猛地吸一口气清醒了过来，李信然担忧的看着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你怎么了？”

　　“我有点低血糖。”许唯说着，慢慢的靠在李信然肩上，借着揉太阳穴的姿势遮掩，用气声对他说：“报警。”

　　李信然一愣，扶着他慢慢往车窗上靠下来，又叫王敬过来给许唯扇扇风，道：“你休息一下，我去买点吃的。”

　　黄星辉闻言有点莫名其妙：“买什么啊，书包里不是有吗，许唯什么时候还有低血糖这种娇弱毛病了？”

　　李信然恶狠狠的瞪他：“你还好意思说，不是都被你吃完了吗！”

　　对面抱着孩子的男人轻轻瞥了他一眼，单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也不顾怀里还抱着孩子，他深深的吐息，烟味很在车厢里散开，男人低声笑了一下，似乎在感叹：“少年人啊......回来坐着。”

　　李信然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他皱着眉头很是挣扎了一番，但最终还是听话的转身回来坐下，男人又对王敬和黄星辉说：“你们也坐好吧，我这儿有吃的，你们的朋友吃了就没事了。”

　　二人也毫无抵抗的回到座位坐好，车厢里其他人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仿佛只是萍水相逢的人们在互相帮助的小故事。

　　男人将烟立在桌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奶瓶递给许唯：“将就着喝吧，喝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