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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公主生气了 ...

  •   我们身上会有一个灵魂在另一个灵魂之上点燃;因此,一个人听到或看到某件事情,这件事情又强烈地把灵魂吸引,这时,时间在流逝,而此人却察觉不清;因为用来觉察的是一种本能,占据整个灵魂的潜能又是另一种:后一种潜能几乎与灵魂相连,前一种潜能则与灵魂离分。
      ——但丁《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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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康丝坦扎回到卧室时,夜已经很深了,但她毫无睡意。但侍女都退下后,她抽出那本日记,读了起来。

      “……终于到了举行婚礼的日子。这是我人生中第一场婚礼,但我的内心无丝毫喜悦之感。我很愤怒,想要逃走,但是在这个世界,女子孤身一人是难以生存下去的。王宫里的生活充满了尔虞我诈,到处是危险的陷阱,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踩着雷了。但愿我所学得知识能帮我在那个阴沉沉的宫殿中更好地生存吧。
      婚礼很隆重,许多人来观礼,我藏在长长的纱帽后,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否真的有人在祝福我们。我懵懵懂懂间完成了仪式,当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床沿时,我哭了,我看不清我的未来。莫名地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莫名地嫁给一个陌生人,以后再莫名地死去,我感到绝望。然后我的新婚丈夫彼得醉醺醺的进来,看都没看我一眼,倒下就睡。我擦干眼泪,倚着窗台看星星,整夜未眠。

      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

      第二天,我的精神不大好。我见到了这个国家的国王、王后、王子们,还有阿格尼丝。她不愧拥有“海伦第二”的称号。再没什么人的头发比这个女人更打眼的——闪亮的金色,纯粹的金色,皮肤颜色略显古铜色,跟嘴唇颜色接近。而她的眼睛是淡蓝色,大而明亮,配上一张小小的瓜子脸,实在是很好看,高贵的气质中带着点忧郁,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想要爱怜。难怪无论是老大彼得,还是老二特里亚,都对她倾心不已。就算没有如此显赫的家世,男人们也将会像柔软的东方丝绸一样被她缠绕于指掌之间。

      而我呢,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相貌平平,和她相比,云泥之别,就如丑小鸭和白天鹅,不,应该是云雀与凤凰。席间我明显感觉到了王后话语间对我的不友善,而我的丈夫,一句都不曾帮过我。虽早料想到会是如此,但我仍难以抑制的难过。我讨厌用手吃饭,油腻腻的让人恶心,我想用叉子,但我不敢造次。在这个地方,我多说一句,多一个错。二王子如我所料,很张扬,很得意,似乎对他兄长娶了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很是幸灾乐祸,说的话如肉表面的油一般,让我恶心。小王子亨利比我大不了多少,给人很温和的感觉,是这里唯一一个让我觉得舒服些的人。其他人说话不怎么好听时他会帮我说一两句,虽然没什么效果,但这让我很是感激,我决定以后要和他好好相处。
      …………

      婚礼后过了一个多月。他们仍不大待见我,也很少有人来看我,我的父亲和哥哥进宫很频繁,但来看我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真是淡薄的亲情哪。每次宴会时无论男女大都围着阿格尼丝转,看得出她人缘很好,招人喜欢。偶尔有几个人接近我,也是别有目的的,不过来这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纯粹的呢。我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应付。还好人不多,我还应付的来。
      我很高兴大部分时间我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浪费在和人勾心斗角上。我深知这个时代农奴生活的悲惨,所以我每周都去教堂做弥撒,给他们分发食物,也认识了几位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只有在王宫外我才觉得我是活生生的,但我无法经常出宫。平时我会去弹弹琴唱唱歌,去藏书馆看看书,还认识了这个国家的博士,他曾是现任国王的老师,现在负责教导三位王子,是个充满智慧的人。他教给我许多这个世界的知识,让我受益匪浅。
      我终于学会了骑马,还很想学点剑术,但偷偷找个师父是很困难的,而我很幸运。在一个舞会上,当我一如既往地被晾在一边时,安茹表兄请我跳舞,他是我父亲的侄子,像个好人,我央求他教我学剑,他不肯。我就一天递一封邀请函,他终于被我磨得受不了,答应了我。嗯嗯,我就说他像个好人嘛。”
      …………

      康丝坦扎很想一口气读完它,但是实在太厚了,她困得不行,只得倒下睡觉。

      不过她有点疑惑,似乎日记里过了快一年,也没见日记的作者提到与路易二世的相处情形,大部分记录她和博士讨论的话题,和安茹学剑术的经过,以及自学草药用法,学会如何辨毒解毒,还养狗做实验等等。
      难道玛丽消息有误,露丝并非现任国王心中所爱?
      不过康丝坦扎觉得她是个聪明豁达的女孩,她很孤独。但她懂得如何在夹缝中生存的同时苦中作乐,被欺负了在日记中也只是一笔带过。不因周围人的排挤而怨愤难过,努力地去融入他们,成功地拐到一文一武两位老师,并在其表兄身上找到了久违的亲情。康丝坦扎能够感觉到日记里的“她”在慢慢地成长,慢慢地不再孤单,不再绝望。

      * * *

      这两天无论是在各种宴会上,或者在花园散步,在偏厅喝茶,甚至在外出的路上,康丝坦扎总能遇上弗兰西斯。而且每次打完招呼后他似乎认为有必要陪一陪女士,总会在她身边呆上一会儿,聊聊天,说些恭维的话。
      他是个很健谈、幽默的人,金发碧眼,英俊迷人,十分受女士们的欢迎。似乎只要他往哪儿一坐,就会成为那儿的焦点,所以连带着康丝坦扎也成了焦点人物。而路易二世则很少露面,不再出席宴会,舞会时也只跳了两支舞就离场了。

      现在人们私底下谈得最多的除了即将召开的比赛外,就是她与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以及最英俊的人之间错综复杂的三角关系。他们甚至说陛下很少出席活动,是因为不想看到她和弗兰西斯打情骂俏而影响心情。

      当蕾西告诉她圈子里有关她的议论时,她有些哭笑不得。
      这什么跟什么呀!难道,弗兰西斯要跟她交谈,她直接说请你不要靠近我不要和我说话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吗?而且呆在这样一位容貌足以媲美古代诸神的美男子旁边,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么一片绿叶,还要努力抵抗着美男子发出的电流,免得变成一片焦掉的叶子,真是一点也不轻松。

      就如蕾西所说,得防着这个人。光是他“少女杀手”的称号就足以令康丝坦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进行攻防战。
      如果她没看过日记,也许会真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可以得到这个男人的亲睐,毕竟,她也是女人。女人都是或多或少有些虚荣心的,难免不被哄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但她知道了一些事,比如弗兰西斯是阿格尼丝的亲弟弟,再比如与她相像的少女露丝同弗兰西斯曾身处在两个对立的阵营中。

      弗兰西斯不着痕迹地缠着她,而且她还要花时间准备礼物,几乎抽不出多少时间看那本日记了。她不清楚弗兰西斯与露丝的关系,但警惕些总没错的。

      不过托他的福,她认识了很多人。宴会上的一大半宾客他都认识,熟悉的程度让她诧异。比如她用扇子指了指舞池中某位女性,他会告诉她这位是某某某,是谁的妻子,父母是谁,兄弟姐妹都有谁,并一一指给她看。说实话,康丝坦扎大都记不住,她已经被那些名字绕晕了,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再问。倒是拉都伊在一边的补充说明她记住了不少,虽然八卦得让她听着有些汗颜。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她想。

      拉都伊还提到陛下一个月换一个女伴,她和朋友们曾将其依次排序,命名为“五月夫人”、“六月小姐”……当她说道十二月时,神秘地看了康丝坦扎一眼,就不继续说了。
      呃,难不成我荣获“十二月小姐”称号?不是吧——
      康丝坦扎彻底无语了。
      她都快被一堆烦心事搞得发疯了,这些人难道就不能消停会吗?

      “我真抱歉。”拉都伊离开的当口,弗朗西斯突如其来的话让康丝坦扎一怔。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对方。
      “因为我,使您的名誉蒙受损失了。真对不起,”他语气中充满歉意,“但我必须告诉您的是,您已经俘获了我的欢心和信任。”她闻言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从未见过像您这般美好的少女,”他接着往下说,“您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我的全部身心都如此热切地渴望着您。我已无法再伪装内心对您的深情厚意了,我相信,您对我也并非毫无感觉的,是吗?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呢?”他说这番话时那一脸真心实意的表情不似作假,康丝坦扎被恭维得都有些飘飘然了。
      幸好,她及时地把脱轨的神智拉了回来,“我听说,您和拉都伊小姐早已订婚,我不否认对您的好感,但那不足以让我去破坏别人的幸福。您不该丢下她的,弗朗西斯阁下,她是那么地爱你。”
      “但是……”弗朗西斯还欲再说,远远看见拉都伊超他们走来,便止住了话头。

      “在聊什么呢?”拉都伊挨着弗朗西斯坐下,好奇地问。
      “没什么,在聊我的家族领地。”他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我正在邀请康丝坦扎小姐前往。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呢,康丝坦扎小姐?”他转向康丝坦扎。
      “当然。”她嘴角忍不住一抽,“我很乐意前往。不过我必须要征得陛下的首肯,毕竟,他现在是我的监护人。”
      弗朗西斯表示了赞同,随后,拉都伊将话题扯了开去。

      今天的舞会国王陛下依旧只露了个脸,康丝坦扎有些担心。
      前段时间她曾遇见埃米尔夫人端着碗药,才知道陛下一直有腹痛的毛病,御医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过于疲劳,饮食不当所至,给陛下用了些药病情仍时有反复。康丝坦扎当时详细问了具体的情况,觉得这病症挺熟的,她努力地回想,每次好不容易想起一点点,最后都因为头痛而告终。
      她去查书籍,发现除了一些草药方子值得一试外,其它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办法,像是连续跳一百下,一口气吃十个生鸡蛋等等,根本不可取。所以她打算编一本针对此病的册子,将她勉强想起的法子以及可能有效的方子列入其中,作为送陛下的生日礼物。

      康丝坦扎本打算到陛下生日当天再交给他,但这几天他频频缺席重要宴会,进餐时吃得也很少,恐怕是疼得厉害了。康丝坦扎当晚整理好册子后送去,得知陛下这几晚都不见客,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只得请埃米尔夫人代其转交。

      又是新的一天。
      清晨,在教堂的钟声中,迎来了路易二世二十五岁的生日,王宫中将举行一天一夜的狂欢,包括众所期待的格斗比赛。

      比武场位于城中广场,周围搭建有装饰漂亮的看台包厢供贵族和普通民众观看,并有乐队演奏着雄壮的音乐。此时场中的两名骑士正在进行马上枪战,两骑对冲以矛击对方。当其中一人将对手挑下马来,这场比试宣告结束。

      当轮到弗兰西斯上场时,就连平时举止优雅的贵族夫人小姐们也兴奋得站了起来,使劲挥舞着手帕,甚至尖叫。
      真受欢迎啊!康丝坦扎不自禁摸了摸脸,人和人为啥差这么多呢?唔——不公平!

      比试在一片喧哗声中开始了。二人驾马持矛对冲数次后,弗兰西斯成功地将戴维击落在地。戴维落地那一瞬间巧妙地回手,将对方也挑下马了。双方仍在地上继续打斗,看台上的观众都在高声呐喊助威。康丝坦扎也紧张起来。
      她希望戴维赢。
      戴维曾一路护送她们到这里,现在仍负责保护她们的安全,虽然他平时沉默寡言,不善表达,但康丝坦扎知道他是个十分忠诚、尽职尽责的人,值得信任。但她也明白他不能赢,这样会得罪弗兰西斯,及其身后的哈布斯堡家族,会死得很惨。

      快停下!你这个笨蛋,发什么疯!
      康丝坦扎十分焦急,不知不觉中站起身来。此时场中二人已经滚成一团,打得难分难解,见血了也不停下。
      这时路易二世看了她一眼,直接叫停比赛,最后判弗兰西斯胜。

      当晚在康丝坦扎身上发生了三件事。
      一个好消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洛泰尔顺利到达巴伐利亚。
      不好不坏的消息是弗兰西斯在格斗比赛中得胜,他将奖品送给了康丝坦扎,于是一整晚她都有幸沐浴在无数妒嫉的目光中。
      提到坏消息,康丝坦扎很生气。她刚刚得知陛下这几晚根本不在宫中,而是偷偷出外会情人去了。亏她还那么担心,火急火燎地连夜编写小册子。啊!真是气死人了——

      而此刻严重破坏她心情的罪魁祸首——玛丽和国王陛下正在舞池中伴着音乐优雅地划步。去他的生病!我再也不管了!康丝坦扎咬牙切齿地想着。

      她白天时还想着要问问戴维,今天在赛场上为何那么拼命。结果被舞会上的几件事一分神,晚上回房时就把这事给忘了。
      当她躺在床上,抚着日记的封面时,烦躁的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是啊,有什么好生气的,本来就不关她的事嘛。

      康丝坦扎有种感觉,她最近似乎会不由自主地带着“她”的感官和思维去看周围的事物。这很正常,她说服自己,平时看小说时不是也会把自己代入主人公的角色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日记本再次在她眼前摊开。

      备注:中世纪前期医学十分落后,基督教宣扬的思想中认为,人会生病是因为对上帝不够虔诚,被魔障附身,比起寻医问药而言,去教堂忏悔,向上帝虔诚地祷告是更加有效的治病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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