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魅（幻舞冰莲）》九梨

14、第十四章 對峙

　　月明星稀。
　　身着拖地长袍的男子倚在窗棂旁静静遥望西方——山的那一头，那个有着更美丽的星空的城市，他的眉宇间带着略微的忧郁神情。
　　一阵风吹来，扬起了他散落在颊边的发，也吹散了窗台上叠放整齐的一副纸牌。
　　伸手拢发间不经意地低头，他的目光定在地上的某一点，那是名为“谎言”的牌。

　　“圣骑士！他是幻舞！”陈奇伟见救星赶到，立即喊了起来，“他要杀我，快解决他……”
　　凄厉的求救声一遍一遍地回荡在这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然愕然对视的两人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
　　圣骑士……他叫他圣骑士！银怜只觉得脑中倏地一片空白，他傻傻注视着帝尧，这个他一直偷偷爱慕着的男子，这个在无数个夜晚都会走入他梦里的男子，此刻分明站在他跟前，却是如此遥远。
　　圣骑士呵……记忆中与末世王朝的圣骑士曾经有过的激烈缠斗仿佛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如今的他，满心满脑想着念着的都是那个曾温柔地为他上药的帝尧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间他们却变成了同一个人呢？为什么帝尧竟会是自己命中的夙敌……
　　“咳……咳……”被全力踢中的胸口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灼痛感，银怜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丝猩红的血从他擦破的嘴角流下，滴入嘴里。本该感到腥膻的舌头却意外地麻痹，也许是全部的感官已被莫名强烈的惧怕满满的占据，所以体会不到其他的感觉。
　　又一阵剧烈的咳嗽，使银怜不得不躺倒在地上，这样也好，他就不用看见帝尧的表情——那种让自己极度在意又看不透的表情。
　　“还楞着干什么，快动手啊，我可是花了大价钱雇你的。”见银怜似乎没了反抗的意思，陈奇伟嘲帝尧大声吼叫到，只可惜他的力气依然是白费，因为此刻的帝尧并不见得清醒到哪里去。
　　幻舞……他居然会是幻幽录的幻舞！帝尧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他呢，他的舞的确跳得很好，他也不是那种风一吹就会倒的孱弱家伙，他性情淡漠到近乎冷冽，他的身形的姿态都很像记忆中的幻舞……但是，但是自己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啊！在他的世界里，幻舞就是幻舞，是他永远的对手也是他一直渴望追逐的人，而银怜就是银怜，是……是什么呢？帝尧在这一刹那突然犹豫了，他从没有认认真真的将银怜定义在某个位置上仔细思考过，银怜之于他，太过特别，捡他回来是自己的一念之差，让他来醉生梦死工作也是自己的一念之差，同意他入住自己房子的还是自己的一念之差……就因为如此，所以一直以来，他总将他置于身后可有可无的地方，直到某一天他突然离开，他也才发现人生的天平似乎已不再正了……
　　那么银怜究竟算是什么呢？答案似乎将要浮现，帝尧却停止了思考。心底深处有个声音隐约在说——不是你不知道，只是你不愿承认……
　　“圣骑士！”
　　“闭嘴！”帝尧大声喝到，声音却是颤抖的。他想那些现在还有什么用？银怜与幻舞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是他帝尧的敌人！
　　可是，明明该生气，明明该怨恨的，他却没有这种想法。帝尧看着不断咳嗽的银怜，几乎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刚才那一踢，怕是伤到了他的肺吧！虽然对作为“幻舞”的他来说区区小伤应该算不伤什么，与自己将他捡回来的那次相比更是小巫见大巫。可自己就是不忍心呀，甚至有恨不得替他受这份罪的想法……
　　“圣骑士！你该不会是……”陈奇伟没嚷嚷多久，一记又狠又辣的手刀劈下，让他早早失去意识。
　　帝尧走到银怜跟前，慢慢地伸出手，脸上带着犹豫与痛苦的表情。
　　他努力地支起身体做出防卫的姿势，准备迎接帝尧可能会出现的攻击。但是下一秒，他却被拥入了一个厚实的怀里。
　　心脏在肌肤相触的那一瞬停止又立刻剧烈的跳动起来，两颗从没有靠得如此之近的心相互依偎倾诉着，两道不同的心跳声也仿佛产生了共鸣般渐渐汇在一起。
　　这是此生头一遭的深情相拥，却让他们感到无比熟悉，如同找到许久以前丢失的另一半灵魂似的，极欲珍惜。
　　“你怎么就突然走了呢，连一句话都没有留……”帝尧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依旧如银怜记忆中的那般温柔。
　　他一怔，“我以为你不会在意的。”
　　“我也这么认为，没想到却失算了。”好傻的自己，竟然一直不肯承认其实日日在他身边的就是他最重要的人。
　　“是么？”银怜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我好高兴……”
　　然而这一句话，他却没有能够说完，因为帝尧竟毫无预警的倒下了去。
　　“帝尧！”脑中一片空白，他顿时不知所措，身体更像是突然罢工的机器般没了任何后续动作，只能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撕心裂肺，直到他看见了帝尧身后的某个人，那个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海神冰魄。

　　“任务还没有失败呢，你现在出现不嫌太早了点？”银怜挣扎着站起来，将失去意识的帝尧护在身后。
　　“我不是来监视你的。”冰魄开口，以他一贯不带喜怒的神色，“我的使命是将末世王朝的人带回去……”
　　“可笑！”银怜高声打断他的话，冷冷地瞅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冰魄，“把末世王朝的人带回去？别说的好像你早就知道自己胜券在握一样。与末世王朝的人交手，我们从来就没有占过便宜……咳……咳。”
　　冰魄眼中闪过一抹不忍，“银怜……”
　　“妨碍同伴执行任务的罪有多重应该不用我告诉你！”他再次打断，不给冰魄任何说话的机会。
　　“这句话不应该是由你对我说，银怜。”冰魄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充满悲意，似乎在说对不起，似乎在说我也无能为力，令银怜觉得不安与恐惧。“杀不杀毛奇伟并不是关键，修人少爷的目标本来就是末世王朝的人，你的任务并不存在失败与成功的差别。”或许真的觉得歉疚，一向少言的冰魄竟破天荒地费起唇舌来，“引出他们的人，让我在适当的时机下手，这就是你要做的事……”
　　“我不要听！”银怜一挥手，一排银针飞射而出。
　　“你做什么？”想不到他会突然出手，冰魄闪避不及，被其中的一根擦过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针落地的瞬间，银怜自己也跟着傻眼，但他并不后悔，因为至少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了。
　　“原来修人少爷口中的将功补过就是如此啊，让我不惜代价的潜入这里，竟然只是……只是作为诱杀猎物的饵而已……”
　　“银怜！你的话过了。”冰魄严厉地遏止。
　　“……是啊，我怎么，怎么似乎说起了修人少爷的不是呢？”他低声沉吟，绝艳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与绝望，楚楚动人。
　　“你到底还是幻幽录的人，就算他曾经对你再好，你们毕竟还是敌人。”冰魄将他拉到一边，低头看着帝尧，目光阴晴不定。
　　“原来你早知道了。”
　　冰魄一怔，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可真傻，银怜的心思何其细腻，他怎么忘了多说只会多错呢？
　　无视银怜眼里隐约闪动的异光，冰魄扛起帝尧走向唯一的出口。
　　他紧随其后，再次踏上那条幽暗的通道，心里百转千回。
　　愤恨、怨怼和无奈同时冲击着心涧，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那么让银怜感到后悔。
　　帝尧醒了之后会怎么想？他将用何种态度看待自己？诸如此类的问题不断在脑中回旋，挥之不去。
　　而关于两人的未来，那在自己靠入他怀里时所萌发出来的短暂憧憬，银怜却连想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