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啊,你找她?听说坐牢了。原因?听说养着个全身是医不好病的儿子,老公又跟她闹离婚,她急了,索性把儿子摔了,我亲耳听她跟赶来的公安说的。故意杀人,还能不坐牢嘛。”
葛培森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那样。保安还在絮叨,“那女的后来都没回来过,房子也是她老公来退租的……”葛培森忙问:“你有没有她老公电话?”他现在后悔当初没问米线要丹尼的电话,他怀疑当初多少是排斥着丹尼。
“我们保安室这儿没,得问物业有没存着,你明天来找。但两年前的记录……”
葛培森道谢离去。但走到大门口,却忍不住止步回顾。原先他还觉得这个门厅宽敞开阔,现在看着也不过如此,看起来小孩子眼里看出来的东西与成人不一样,即使他的心态是绝对的成人。他不知道,如果寻找到米线,他的眼光又会如何变化。但他告诉自己,人性是不会变的。
可是,坐到车上的时候,葛培森瘫在座位上。这一天,真可谓是过得跌宕有致,巨大的冲击一个接着一个,有时空的,有身体的,更有心灵的,他至此已是筋疲力尽。他现在已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对于发生在他自己的,所有的事都值得他大喜,横下心来一跳,竟然绝境逢生;他自己的原生皮囊完好无损;意外竟能找到米线的线索。然而同样的事情落到米线头上,却件件致命。他现在后悔,对米线瞒得太好是不是大错特错,他如果是留下遗书,而不是留下两张录有同样的歌的CD,会不会米线不致入狱。他完全相信米线的入狱是她万念俱灰下自己的选择,她作为一个执业律师有的是办法洗刷自己,当然也完全有办法把自己送进监狱,这全在米线的一念之差。然而米线选择把自己送进监狱。她为什么要做得这么决绝?这两年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葛培森脑子很乱,以往工作千头万绪,都不如今天磨人。他坐了好一会儿才攒足力气开车回家,他一路不敢多想,晃晃悠悠地将车开回家,打开家门,才长喘一口气。他需要休息,他的精神已接近崩溃。
但是他却看到爸爸妈妈都坐在客厅等他。他还在惊讶,葛母就道:“小培,我和你爸都觉得你今天精神不对,老是发呆,不敢放心你,我们还是再一起住几天。你这么晚去哪儿了?才刚恢复,不能累着。”
精神接近崩溃的葛培森如找到救命稻草,以手加额,叹道:“爸妈,你们来得正好,今晚你们晚点儿睡,我把做植物人这几天的离奇经历跟你们说说,你们帮我分析究竟该怎么办才能圆满。”
夫妻俩从没见过向来意气风发的儿子脸上也会有落寞表情,他们对视一眼,葛父有心缓解气氛,打开儿子拿上来的饭盒,笑对老妻道:“你儿子给你买的,都没惦记我,只惦记着你的口味了。”
葛母眉开眼笑,这显然是儿子买来孝敬她的,这种麻烦吃食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爱吃。葛培森却是心下惭愧,跟米线相处之后他才深刻体会父母们对儿女无私的爱,可他呢,他其实并不很清楚妈妈喜欢吃鸭舌。可见父母的爱是单向的,不可逆的。他为以前无知狂妄的自己汗颜。
葛母喜孜孜洗了手来,全然无视夜晚不吃肥腴的誓言,打算安享儿子的孝敬。但等儿子才一开口,她的一张嘴就再没合上过。先是事情离奇得出乎她的想象,然后是想到儿子在那小童身体里的痛苦遭遇,做妈妈的感同身受,不知不觉地坐到儿子身边,蹙着眉头打断儿子,“你当时痛的是不是这几个地方?”她熟练的指出儿子受伤最重的几个部位。
“不是,那时候全然与我这个身体无关了,而且我打所有相关人的电话都打不到,好像是我这个人从没到过这个世上似的。我全身除了痛,还有无力,不适,免疫力低下等等。妈,让我继续说下去。”
“啊,好。还真幸亏碰到米线那样的妈妈,要不然……”
“世上的妈妈都一样。”葛培森说得由衷,但立刻发现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用这么温存的强调对着妈妈说这么肉麻的话,但他又没觉得不适,才发现可能前阵子对着米线说多了,一张嘴变得又是抹油又是刷蜜。不过他没忘记对爸爸也说一句,“爸爸也是一样。”葛父倒是只会心一笑,没像妻子一样感动眼睛里波光浮动。
“可即使是妈妈,要坚持三年,还是不易。”葛母非常中肯地评价米线。
葛培森点头,继续往下说。等他终于说到自杀却回到自己躯壳一节,葛母早已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紧紧抓住儿子的手,颤抖着道:“万一回不来怎么办,那个仔仔起码还能拖上几天,好死不如赖活。”
“可是这样地活是受罪,不止我受罪,米线也陪着我受罪……”
葛父打断儿子的话,“你没做过父母,不懂做父母的想法。我看你这么一跳,那个米线得糟。”
“为什么?”葛培森惊讶,“对,我刚才找去了,没想到这事对我就在眼前,对别人却是真的在两年前发生过,我确认了。可是你们知道米线怎么了吗?”
“不会是也跟着跳下来了?”
“没,她似乎是把自己栽成故意杀害罪,坐牢了。”
相比米线坐牢,葛母似乎更能接受跟着跳楼。反而葛父一脸不出所料的样子,“我明天替你查查这个小梅。小培,你在这件事上面有点儿想当然,你以为你一跳可以一了百了,我们做父母的不会这么认为。从孩子出生第一天起,父母的世界就被孩子占了一半,‘为了孩子’,成为父母的最高选择,这是本能,人类因此延续。你自以为你一跳了之,米线伤心一阵子后可以轻装上阵,可对米线来说,她可能认为这是一件由她粗心导致的严重事故。而且她相对于其他父母又有特殊性,仔仔的病情决定那位母亲必须把全部关心全数倾注在孩子身上,孩子骤然因为她的疏忽坠楼,米线的世界忽然真空,她做出极端反应是很自然的事。你得庆幸她被警察控制而不是跟着跳楼。”
葛母点头赞许,“听你爸的,你爸一辈子管人,不会看错。”葛培森却一肚子疑问,“可米线是个温和理性的人……”
葛父直言不讳,“人,有七情六欲才是正常。这个米线,三年抛弃一切对牢一个病童,精神固然伟大,但长期如此,难免有病态极端倾向……”
“没有,米线不仅理性,她还很感性,会哭会流泪。她不可能病态,病态的人没那么平和。”葛培森说到这儿,心里却一下冒出米线偶尔出线的两个极端例子,一个是米线与丹尼吵架时候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个是米线与胖女人迹近绝望的缠斗。耳边却是他爸爸肯定的判断,“……不可能,一个人三年如一日做一件没有希望的事,又没人分享又没处发泄,一个凡人憋上三天是正常,憋上三个月是能人,憋上三年就麻烦了……”
“可是我最后几天一直克制病痛,让米线过得比较轻松开心……”葛培森说话时候,从父母眼里读出与他心里所想一样的意思,对,那才更加悲哀,他一跳,这下不仅击碎米线的坚持,还击碎米线心中唯一的寄托。
葛母忧心忡忡,“小培,即使我们找到米线,我看你也别立刻跟她说你是那谁谁,我怕她跟你拼命。”
葛培森毫不犹豫地道:“不怕,是我考虑不周,我愿意承担后果。爸,你明天就得把人找出来。”
葛母看着儿子成年后难得异常认真的脸,忍不住问:“小培,你会不会对米线有特殊好感?”
“妈妈异想天开,我当时即使有那贼心也没那荷尔蒙。你就把这事理解成小狗小猫走失被好心人收留,回头小狗小猫舍不得离开好心人回家。”
“臭小子,人家养你几个月,你这么知恩图报,我做你几十年的妈,你天天跟我做冤家。”
“我知道错了好不好,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忏悔,我小时候爸爸妈妈也是这么对我来着,我怎么就没良心呢。以前都是太理所当然了。太后,天儿晚,我先伺候您睡觉。”
“啐。”葛母哭笑不得。反而是她看着儿子睡觉了才肯放心。回头她担心地与老头子商量儿子未来遭遇米线的事儿,希望老头子获得米线地址后先捂一下,他们考察后再告诉儿子。但葛父却不以为然,两年时间不短,那个米线应该早该咋咋了。他甚至不信米线还真能坐牢,毕竟她总有一两个亲朋好友。亲朋好友不可能陪着米线陷于仔仔这个无底洞,可绝不可能眼看米线无端坐牢。
葛培森原以为今天心力交瘁,应该很快睡着。可躺下后,却是如此地不适应房间里没有丝毫光亮,米线的小屋总是亮着夜灯,方便他半夜醒来找得到人。他也不适应周围一点声音也无,以往总是有米线轻轻的打字声伴着他入眠,那是米线趁他睡觉时间抓紧工作。以前小小空间充满米线的一切,现在忽然静谧下来,他反而失落得睡不着,对着黑暗脑袋儿滋滋地疼。胡思乱想间,他也不由得扪心自问,他爱米线,可那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爱?他相信绝非是男女之爱,他怎么爱女朋友,他早领教过若干次,绝不是。可总不至于是母子之爱吧,他可真没把米线当妈。
葛培森在乱哄哄的爱的选择中终于迷糊睡去,他是真累了。也不知睡多久,醒来时候只听得耳边若隐若现有什么声音,他没睁眼就喊,“米线,我要喝水。”但不等有人回答,他自己先被突兀的声音惊起,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已经魂兮归来。按说他回到自己三十年的生活,应该是如鱼得水,为什么反而似乎更习惯与米线在一起的短暂时光,难道苦难反而促成记忆?
葛母看见中午才起的儿子,第一句话就是告知,打听下来,米线最终没有坐牢。葛培森连忙打电话给爸爸确认。原来米线一口咬定由她出手摔死儿子,只求速判。可是米线的丈夫丹尼却与梅家人联合所有包括医生、护士、邻居、大楼保安等人作证,证明米线是个最合格的母亲。并且结合现场指出孩子应是自己爬窗坠落。最后是现场证据推翻米线口供,米线无罪释放,随即离婚,但是据说此后下落不明。经查也不在本市律师名录中。葛父将查出来的丹尼电话告诉儿子。
------------------------------------------------------------
但是丹尼的回答却比葛父找来的线索更简单,“我所知道的可能还不如GOOGLE多。”
葛培森当然锲而不舍,“那么可以请问梅小姐娘家的电话吗?”
“不方便。对不起。”
葛培森怕丹尼挂电话,只得使出激将之计,“听得出你依然护着梅小姐,而且据知你是替梅小姐脱罪的主持。我很疑问,为什么你当初却忍心离开她,让她一个人面对重病的儿子。”
“你是谁?你既然了解得……”
“单身公寓楼住梅小姐最近的人,出事当时我正好不在。我很关心她,但直至今天才了解到你的地址电话。请你务必告诉我,这位坚强仁爱,视儿子为绝世珍宝的妈妈从打击中恢复没有,她在哪里。我希望能为她略尽绵薄。”
“哦,既然……我只知道她还在本市,但她已经改变所有联络方式,存心人间蒸发,连父母都只是用公用电话问候,两年不曾回家。她一直怪罪我和他们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放弃仔仔——就是我的孩子。我很希望你能找到她,你既然已经找到我,那一定找得到她。如果找到,请你千万告诉我她的近况。”
“在上海消失非常容易。你依然爱她?”
“对不起,我已再婚。”
葛培森气得摔了电话,他着实不能理解这个丹尼,为什么米线还在痛苦时候,丹尼可以拍拍屁股轻易来个再婚。难怪米线失望得失踪。
然而,他又可以去哪儿寻找米线?还有,米线的心理难道真的如爸爸所说,有那么点儿病态的极端了吗?不,他不愿相信。
妈妈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幽幽响起,“小培,你往后做事千万轻拿轻放,妈妈真是被你吓死了,万一撞重了又飞去哪儿,妈妈该怎么去找你啊。”
葛培森意外妈妈的脆弱,却见妈妈一向保养得很好的脸上也是泛起为他操劳得来的黑眼圈,他而今已知体贴父母的辛劳,连忙道:“对不起,以后一定留意。妈妈昨晚没睡好?别为我担心,我不是那么容易飞走,估计遇到生命极限才会出现匪夷所思的事。”
“以后我们尽量坐地铁坐公交,行吗?对了,你爸让你再休息几天,才回去上班。等下睡个午觉,妈陪你去医院做个复查。”
葛培森当然不肯答应妈妈坐公交的要求,但只一味地阳奉阴违,起码做到不像过去一样顶撞妈妈。饭后他就去了公司。他虽然过去赚得多,可也花得多,总是抱着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李白式豪情。不过这年头生不起病,上不起学,买不起房,他这一病几个月,可以逼得那一世的米线卖了房子,这一世他的储蓄也是倾家荡产。而且,他也喜欢他的工作。
不料来到集团大厦,他却无法刷卡进门,他的卡也已作废。好在保安们都还认识他,立刻以访客身份放他进门。这令葛培森很是意外,他是集团最关键的员工,他没死,才病床上躺了几个月,集团竟敢取消他的身份?他不肯听话老老实实去CEO办公室,而是上楼直奔自己的办公室。令他愤怒的是,他的办公室早已改头换面,成了别人的天下。才不到半年,这幢大楼如此无情,早已把他的痕迹擦得干干净净。他不由自主地想到米线,他才离开职场不到半年,而米线却是为了儿子离开了三年多,他回来还可以获得保安的高抬贵手,米线该如何回去职场。三年多,足够物是人非事事休。米线为了儿子,牺牲无数。是,她牺牲了那么多,当看到儿子当着她的面失足坠楼,她心里如何能直面这个事故。葛培森越来越认识到自己做错。可又回想,当是时也,他又可有其他办法摆脱痛苦的□□?似乎只有自杀这华山一条道。
几乎就在葛培森发呆的当儿,他原办公室里坐着的人已经跑出来连声道歉,董秘则是来不及乘坐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冲出来,像是生怕他拂袖而走似的,一把抱住他满嘴的甜言蜜语。说他这几天不在,大家不知多想念,才更加意识到他的重要性,都说等他一回来就要如何如何。换作以前,葛培森一早精明的戳穿董秘的谎言,但他而今经历两次生死,心态早已不比过往,他只淡淡一笑,反而赞扬坐他办公室的那位同事一直出类拔萃,然后跟着董秘一起上去面见CEO。相比生死,相比曾经遭受的可媲美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的持续痛楚,这种意气之争又算得了什么。
老大见他非常高兴,当即取出最钟爱的HONMA高尔夫套杆相赠,恭贺康复。葛培森一边爱不释手地将套杆一一看遍,一边与老大密商,就未来工作划下道来。而后,他拒绝老大的宴请,借口身体不适先走一步,留给人事一周时间布置他的办公室。但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背着球包拐进就近的星巴克,他得上网查找米线。他之所以不在家上网,是因觉得妈妈隐隐有排斥米线的意思,仿佛米线抢了她的妈妈位置似的。他心里觉得好笑,不过他如今颇能体谅老妈,还是把矛盾放到家外解决吧。他必须尽快找到米线,他刚才想到他是个有工作成就,有身份背景,而且有同事基础的人,回来工作尚且一波三折,而米线虽然有两块过硬招牌,可毕竟无背景无资历,立足相对困难得多。而且米线又是心灰意冷,他得帮她,竭尽所能得让米线未来活得轻松。
他用分析数据的超级耐心一一过滤搜索得来的蛛丝马迹,并不厌其烦地打电话过去核实。但是正如爸爸所言,梅菲斯这名律师而今并不在本市几百家律所中的任何一家律所工作。葛培森心想,记得米线当时一直做着哪家律所的兼职,他用这一周时间一家家地找上门去,不知能否从大海里捞出针来。
“森?”葛培森听得身边有人千回百转地一声轻呼,抬起头来见都都俏生生立在身边。他心中竟是冒出“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的念头。可他以前是多爱都都,他从多少人手中抢来气质酷似奥黛丽·赫本的都都,一直待之如珠如宝,可他九死一生回来后,除了妈妈提起那一次,还真没想起过都都,他满脑袋的都是米线米线米线。他很自然却公事公办地说声“请坐”,伸手却指向对面的椅子,而非一向的大力揽到身边。
都都却是神色自若地坐到对面,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我见犹怜地看着葛培森,弄得葛培森不好意思起来,起身跟旧时一样去给她买杯拿铁。
“我这个月一直在香港,对不起,森。你全好了吗?”
“我昨天刚醒,目前看来能走,明天准备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你来这儿等人?”
“有人告诉我你在这儿。逛街买套球具?”
“没,刚才上去见我们集团老大,老大拿这套球具向我道歉,为后来两个月没去关照我。”葛培森看看手表,“差不多下班时间,你也不回去办公室了吧?我送你回家。”他说话时候忍不住手痒,往网页搜索栏里输入“米线”两个字,一下跳出数百万条有关米线的项目,他的眼睛顿时淹没在过桥米线炒米线凉拌米线的海洋里。
都都脸上一红,“我也要为去香港一个月道歉,请你吃黑鲔鱼刺身,你最爱吃的。”
葛培森从电脑屏幕抬眼,道:“现在开放台湾游,明年春天鲔鱼季节,我请你去台湾吃新鲜的去,算是我道歉。昨天醒来光顾着与爸妈开心庆祝,没来得及通知你。你准备出发回家了吗?”
都都良久无语,两只大眼睛开始眼泪汪汪,但她起身道:“不好意思,我还得回去公司加班。你体检结束,请给我个好消息。”
葛培森起身送客,回头继续投入米线的海洋。他受不了都都的虚伪,干脆跟老大一样直说就是,换他也无法面对植物人男友,这是人之常情,除非是傻乎乎的米线。何必找什么去香港的理由,好像香港回来她也没什么表示。葛培森最生气自己竟然因病被爱人抛弃,他虽然依旧难以抵挡都都的美丽,可无论如何,他都硬得下心肠。他有他的骄傲。
心烦意乱地翻了十几页搜索结果,就跟翻米线菜单大全一般。包括输入Mavis,也是全与米线无关。他无奈地将电脑合上,他得另辟蹊径。
可能,他不得不动用爸爸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