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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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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菲斯再度闭上眼睛,不敢面对这双情真意切的眼睛,她竟相信葛培森说的是真心话,而且这些话听着真让人温暖。可是,梅菲斯的心里充满矛盾,她现在也没力气深入思考。“谢谢,我会请朋友帮忙。”
“那位花冠车主?”葛培森想到米线公司楼下所见的一幕。
梅菲斯吃惊,睁眼看了会儿,才道:“对。”
葛培森心里一紧,但若无其事地道:“他哪儿比得上我,我知道你爱吃什么,对什么东西胃口最好,你上去只要舒舒服服休息,其他我都会做好。对了,我会做鱼羹了,完全按照你的方子做,味道与你做出来的一模一样,那是我以前最爱吃的。怎么样,上去吧,别坚持了。明天我送你上班辞职去。”
梅菲斯见葛培森不达目的不罢休,看来是跟她厮缠到底的样子,可她此时又无力吵架,只能无奈地道:“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我看见你就静心不下来,我不想见你,已经跟你说几遍了。”
葛培森笑道:“听说我确实比较魅力难挡,我保证会戴上黑超遮挡魅力。但是我那副墨镜是去年过时货,今年不是出车祸了吗,还没买新的,你要是介意,我这就让人从香港带最新款古姿。上去吧,你说,以我俩的交情,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我更值得信赖。”
梅菲斯只能狂翻白眼,这家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天哪,唐僧,天哪,天哪。”
葛培森大笑,立即身手敏捷地跳下车去,打开米线那侧的车门。梅菲斯此时心力交瘁,只想躺倒睡觉,管它天崩地裂,眼看葛培森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她再无力计较了,哭丧着脸让葛培森抱上楼去。好歹,在她的坚持下,葛培森总算没把她放进主卧。
梅菲斯在医院里吃饱喝足,很想倒头就睡。但从他们进门起,电话和手机的叫声交相辉映。梅菲斯一坐上床,就道:“你去忙你的,我睡会儿,睡醒会叫你。谢谢。出去帮我把门带上。”
“都有来电记录,别理他们。我替你拿睡衣来。”葛培森说着,很自然地蹲下去想帮忙脱鞋,但还没碰到,梅菲斯就急着将脚挪开。葛培森一愣,抬头看见米线的一脸尴尬,他忽然也尴尬起来,耸肩摊手笑道:“我压根儿没法拿你当外人。不好意思,我没别的意思,我只帮你脱双鞋子,你今天低头弯腰应该很不方便。其他你自理。”
梅菲斯只得当着葛培森的面自力更生踢掉两只鞋子,才见葛培森一笑出去,她看到葛培森的脸也红了。她终于可以松口气,等葛培森拿睡衣来。她可是没法把葛培森当熟人,今天才第一次见呢。一会儿葛培森进来,除了拿来一套他的睡衣,还带来一杯热牛奶和两条微烫的毛巾。毛巾交到梅菲斯手里的时候,那份体贴也随着毛巾恰到好处的温暖,从掌心随血液回流,传向心里。梅菲斯怔怔地捧着毛巾,看葛培森果然一句废话都没,守信放下睡衣关门离去,竟是呆了。白捡一个便宜儿子?
梅菲斯疑神疑鬼,可又实在是身心俱疲,温暖柔软的毛巾更是催人入眠,她都没换上睡衣就草草睡了。朦胧中,听见外面葛培森在打电话,说话声音轻轻的,但是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回荡。他好像有回不完的电话,梅菲斯没耐心一个接一个地听,早已一头栽进黑甜乡里。
葛培森其实并不放心放米线一个人在客房,可他也没法再多做些什么。这边打电话,心里却是牵挂着那边。他从手机和座机上翻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未接来电,但他第一个电话却是打给钟点工,商量怎么做点儿营养美味的病号饭。然后通报父母有关与米线详谈的情况,拒绝父母□□。又有小郭照老大吩咐向他传达今天会议精神,他懒得听详细,让小郭快递纪要给他,他直接打电话跟老大详谈。老大告诉他,一整天会议一整天布置下来,都没人看出其中围魏救赵的意图,都是纷纷怀疑他头脑发昏,转移注意力。老大说起来笑得嘎嘎的,老大得意地告诉葛培森,他昨天想好了,等他拿下魏,他不仅得击败对手中标,他还得与而今被绿色GDP掐着的市政府谈交换。葛培森一句“姜是老的辣”,乐得昨天没率先想出主意的老大有扳回一城的感觉。
但老大旋即提出要求,“明天回来上班,这事儿不能泄密,我不可能告诉太多人,又不可能事事都是我亲力亲为,需要你具体办事。”
“办公室都没。”
“让小郭先去大办公室坐几天。”
“老郭脸上不好看。算了,也不急着这两天,后天就是周六,我周一准时上班,上班玩命儿干就挣回来了。”
“也行。后天跟我去青岛打高尔夫,问问你爸有没有空,一起去。”
“这两天我得照顾个朋友,以后再陪老大。”
“你?你大少爷照顾别人?”
葛培森得意洋洋地道:“就目前情况看,我的照顾可以得九十分。我炖参汤去,老大知道里面最好加点儿什么吗?”
老大奇道:“男的还是女的?”
“美女!我翻出有红枣,西洋参,黑米,还有……我可以吃吗?”
“找你妈去,别来问我。你原来那个小女朋友不算了?比原来那个还美?小子不干正事……明天给我来上班。”
葛培森眼前是米线和都都两张脸飞来飞去,到底是无法抹煞都都的美丽,“这个心灵美,心灵非常美。她刚医院回来,我得伺候她。工作一辈子都有得做,追这个正是关键时刻。老大这几天别催我,回头我给你做牛做马。”
“上回那个不是都已经谈婚论嫁,还收了我一个红包吗?不算了?你给我吐回红包。”
“我不是眼看着做了几个月植物人,都以为我醒不来了吗。算了,感情的事只要别扭一下,就全不是味道了。老大,先打个招呼,以后见到我这个,态度得……多给她几分面子,拜托,拜托。”
老大目瞪口呆,“小葛,无论如何,你的工作方式方法千万别给我变了,否则我破坏你。”
葛培森结束与老大的通话,准备立刻找都都摊牌,他不喜欢隐瞒或者不负责任地拖而不决。不了没等他拨出那一串倒着都会背的号码,老大电话又追来,“小葛,你千万别给我变得婆婆妈妈,黏黏糊糊,我警告你,否则你的工作生命结束了,毁了。呃,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恩人?你那个恩人似乎很强大,能让你戒烟。”
“我被恩人教育了几个月,昨天不还是照样拿出方案来嘛。”
老大这才放心收线。葛培森却是悚然,他,婆婆妈妈黏黏糊糊?他葛大少怎么可能与那种唐僧品格挂钩。他使劲回忆今天与米线见面的点滴。不,他是死缠烂打,他向来策略明确,针对米线这种烈女性格,根据烈女怕缠郎第一定律,他这是有的放矢。
他不由得想到刚才自然而然地蹲下去帮米线脱鞋,可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汗颜呢,他当时都怎么做得出来的?他安慰自己,他与米线的关系与别人不一样,早在当初米线替他换尿布起,他在米线面前就没皮没脸了。想到这儿,他悄悄走进去,看米线睡了没有。却见米线连睡衣都没换就睡着了,睡得头发凌乱,眉目舒展,脸颊隐隐有了血气。这样舒展的米线他还是第一次见,以前他晚上睡醒,总是在夜灯下看到米线睡得一脸紧张,全身似乎绷紧着随时准备发力。不像今天,她全不设防。
葛培森一点儿都不想做君子,毫不犹豫就亲了一口下去,有近近看了会儿才小心出来。他得与都都做个了结。至于米线那个什么花冠男友,只要没结婚,他都不放在心上。他又想,结婚又怎么了,他还见过丹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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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培森一点儿都不想做君子,毫不犹豫就亲了一口下去,又近近看了会儿才小心出来。他得与都都做个了结。至于米线那个什么花冠男友,只要没结婚,他都不放在心上。他又想,结婚又怎么了,他还见过丹尼呢。
可是,打给都都的电话并不容易,真要上手时候,葛培森无法不想到两人一年来的令旁人都艳羡的交往,有都都的美丽,有都都的爱娇,还有都都的脆弱,都让他无法不对一个电话的后果做出认真评估。但此时的评估,只能是行动的策划者,而不能是行动的终结者。但是才接通电话,那边都都根据电话号码得知是他,立刻传递过来语调欣喜的话语,一下令葛培森硬不下心肠。
“我刚才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又开会啦?不是说修养几天吗?”
“中午出门匆忙,手机忘家里。都都……”
“幸好还来得及。阿文晚上飞到……是前几天就通知大家的,我还以为得过两天才到,没想到提前了。我们准备摆接风宴,你一定要来,阿文一直说要跟你再飚一场车。”
阿文是两人共同的朋友,葛培森怀疑他还在昏迷时候,都都接到阿文回来的消息。“我今晚走不开,你见到阿文让他给我电话。都都,我经过深思熟虑,认为我们不必要再尝试恢复关系……”
“不,我希望你跟我当面谈。我不接受电话谈话。”
“当面不当面都是这几句话。也行,我下周一尽量安排,对不起,这三天我都没时间。”
“你前天还答应我,不,你是不是心里有了谁?如果是,我可以退出。”
葛培森直爽,却并不傻,“你认为我有作案机会?别瞎猜,回头我找时间与你面谈。”
但是,葛培森心里并不觉得有面谈必要,也不打算安排面谈。他唯有初恋时候才傻得以为恋人分手应该把前因后果摆个明白,但第一次后就总结出经验教训,分手就最好离得远远的,感情的因果没道理可言。他相信都都对付得了这个结果,早在都都下决心离开变成植物人的他时,应该已经让理智替代了情感。而他现在提出分手,最多挫败都都的理智,对她的情感应无太大伤害,他无须自作多情。
钟点工很快买了菜来,原本给植物人葛培森吃的人参现在拿来炖老母鸡汤给米线吃。葛母终究是不放心儿子与米线的这件事,与老头子电话里商量近一小时,当然非赶来看个明白不可。她进门一听说米线谁在客房,她一张脸立刻变色了。好女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睡在单身男人家里。她强忍着心中的非议,跟儿子进去客房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她见到的是一位并不年轻鲜嫩的女人,长相可谓普通,从面相来看,则是单薄孤苦,与儿子的张扬帅气格格不入。想到儿子喜欢这样的感情这样的人,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米线。
但葛母自然不会直接指责米线,而是把儿子拉进阳台,关上门道:“小培,你从小找的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我很担心你有没有厘清心里的感情,你醒来当天跟我说过,你那时候没有荷尔蒙,不可能爱上米线。才三天时间,难道变了?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你哪天发现你对米线的好感纯粹是感恩而不是其他,那时候你再抽身,反而非常伤害米线。你要三思。”
葛培森愣住了,站在那儿无言以对。他自信他能够拿下米线,可万一哪天他忽然意识到他混淆了对米线的感情……可怜的米线还经得起心头再被拉上一刀吗。
“小培,米线不是别人,你要担负起责任。”
葛培森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点头确认。葛母见此,一颗心立刻落回怀里,她了解儿子,儿子只要答应他们的事情,一定会不折不扣地做到。看来姜是老的辣,小葛玩不过他老子老葛。
回到屋里,葛母拿出家中储备的虫草、燕窝、哈士蟆油、和西洋参,先拿一团燕窝去厨房泡发,将其他的收拾成一包,让儿子回头交给米线拿回家补益。又看着钟点工将燕窝如法炖上,才放心告辞回家向老头子汇报去。
这边钟点工做完一桌菜,也回家了。葛培森等着米线睡醒,却等来阿文等朋友来电为都都说情,要他出去帮他们撮合。但是这世上多的是帮闲的,少的是帮忙的,大家一听葛大少语气里流露不快,便都纷纷知难而退,有些还借口先走一步,逃离宴席。毕竟谁都知道,美女易得,关系难觅。都都悔得肝肠寸断,可是谁能知道葛培森竟会活蹦乱跳地醒来呢。她不甘心就此失去葛培森,她要努力。
葛培森却是等米线到半夜,见米线睡了那么长时间竟然连翻身都不曾,他想米线可能这几年身体亏空大了,这一觉下去还不定什么时候能醒,他揣着侥幸心理回屋睡觉。但是他再也不敢擅自接近米线,他决定克制自己的手脚,克制自己的节奏,在彻底弄清自己的感情本质之前,宁可做个米线的中性朋友。他认定米线的承受力早已是强弩之末,他这个知情者不能不顾前后,做压垮米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克制的滋味着实难受。他向来是大开大合,快意恩仇的人,有困难,想办法克服,有需要,想办法争取。忍,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字典里。他现在算是清楚为什么“忍”字下面是个“心”,如果不是用心了,他是不肯忍的。
第二天清早,葛培森朦胧中听到外面似乎有声音。他连忙一骨碌起身,赶紧洗漱了跑出去看,果然见米线早已起床,衣冠齐整地坐在阳台上发呆。清晨的天还是灰灰的,凉凉的,可这色调却是如此的适合米线。葛培森默默看了会儿,再三告诉自己收敛嬉皮笑脸,才喊了声:“米线,早。”
他见到米线愣了一下,立刻回头口齿伶俐地对他说话。“早,打扰你一天一夜,谢谢。我得回家整理一下才上班,请你帮开下门。”
“吃完早餐再走吧,昨天我妈也过来看你,给你炖了点燕窝和人参汤,我们一家都喜欢你感谢你。很快,我拿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你等着。”
“麻烦你。”
葛培森一直观察着米线,见米线应答流利,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总是担心。他心里嘀咕着,进厨房拿人参老母鸡汤煮面,再煎几只鸡蛋,合着热牛奶,热燕窝,烤面包,奶酪,果汁,一起端上阳台。他也就会这两道菜,加上新近学会的鱼羹,总共三板斧。
他见米线胃口挺好,他就放心说话解闷。“昨晚我们做了几个菜等你醒来,结果你一直睡。睡得可好?”米线只是冲他一笑,没说。“等下我送你回家,这边清早打车不容易,沿路都是伸手招车的。你别拒绝,从此后你就拿我当兄弟姐妹,当你最能信任的人,你应付不了的事尽管一个电话给我。平时我偶尔会去看看你,但不会骚扰你麻烦你。可以吗?”
“谢谢你,我自己行的。”
“我当然知道你行,你而且是超人。”但是后面葛培森再怎么说话,米线都是低着头吃,没再应他。他无计可施,说着说着就没劲了。好歹米线吃了很多,超乎他想象的多,葛培森才算是心里稍微平衡。
但是梅菲斯起身后,就道:“我走了,谢谢你。你请别送。”
“我送你,我这几天还病假。”
但梅菲斯却站在原地,口齿清楚地淡淡地道:“我不喜欢。”
但葛培森却硬是被这四个字轻易打死,因他清清楚楚地从米线眼睛里看到坚决。这坚决背后,葛培森太了解米线,那就是宁折不挠。他只能妥协,另想办法,比如跟踪出租车,当然,爸爸只要再稍微努力一把,也能找到米线的住址。他只好拿起妈妈给的一纸袋东西,递给米线,“我妈带来的补品,建议你拿走,这些我男的吃不了。我妈在里面留了电话地址,说你如果不会做,尽管打电话问她。我不送了,只陪你到大门口。”
“好,谢谢你妈妈。”
葛培森见米线这回竟然没推辞,接过了纸袋,却微微俯身背起一只包,再正常不过地转身走向门口,他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就是太正常,正常得一切都像是憋足劲演给谁看,但是不经意间却露了马脚。他不动声色地问:“米线,你确定你背的是自己的包?我记得这是钟点工忘在我这儿的环保袋。”
他见到那么聪明的米线竟像是眼神不能聚焦似的对着那只环保袋一分钟,才说句“弄错”。米线整个人都没动一下,但是葛培森却从米线的眼神中读出她似乎摧枯拉朽似地倒了,整个人变得空洞,发飘。“米线,你完全不在状态,我建议你今天再请假一天,还有,我根本不放心你,让我送你回家。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不经你同意上门骚扰。你放心,我葛培森的保证在朋友圈里有口碑的。当然,你如果愿意留在我家,让我照料,更好。”
他不等米线回答,因知道不可能得到回答,便回客厅拿来米线的包,开门推米线一起出去。“地址?”从电梯里起,他一直问米线住址,可一直等上了车,米线才从包里摸出医保卡,上面登记的是她的住址。他循着GPS找去,路上给钟点工大姐电话,让大姐今天起去米线家帮忙,他工资照付。而米线就像是没听见,什么都没说。
葛培森非常能理解米线昨天的昏倒,却非常不能理解米线今天的空洞。昨天还是好好的跟他斗,拒绝他,现在怎么逆来顺受了?他越想越不对,再也不放心扔米线一个人回家。他一路寻找原因,忽然想到高中时一次难忘的经历,那次校运动会他为了出风头报名一万五千米长跑,他当时奋力跑出个第一,在女同学的欢呼声中他还得意洋洋地跃过累得癞皮狗似的躺地上的同学,挥着班号绕场一周跑,整个人跟嗑药了似的,完了还与同学一起庆祝。但是一晚上睡下来,变成他是癞皮狗了,他整整亏了一周,把他妈吓得半死。米线,也是以超乎想象的毅力透支着生命。原先她有多少坚强,现在她就有多少脆弱。长而松弛的一觉,连本带利收回米线所有的透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