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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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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有缘无份。六奶奶的话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一把把狠狠地插在心头,插满了,还在插。怀揣血窟窿的我,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不情不愿不甘。我看到紫鹃,看到她慢慢的撇过头去,侧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无情。
六奶奶的话还在耳边:“十年后,诗琴稳坐泰山,你也可以功成身退。到那时,你再回来和她再续主仆的情谊,岂不是更好,更安全。”六奶奶看着我有些呆滞的神情,慢慢的帮我把泪水擦去,宽慰着,“人活一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等你回来,便只剩那如意的一二了。”
看到六奶奶满意的神情,我默默地点点头,不知道这样的决定伤谁最深,也许,都深。
交代完,六奶奶给我留下了一张拜帖,然后我看着紫鹃跟着六奶奶,一同离开。雪地上,遗留下一串串脚印。空荡荡的院子,我看了一会儿,又下起了小雪。我拿起拜帖,走到门边,看到紫鹃忘了拿伞,我便随手拿起,撑开,看着朱红色的油纸伞,想着凉诗琴出嫁那日,穿的又是哪种红?不管哪种红,她都是我心头那温热的融入骨髓的血红。
几经询问之下,我找到了李府,将拜帖递上,不一会儿,便被领了进去,来到书房,果真看到李乐一个人等在那里。也不知道六奶奶在信里写了什么。
看到我,李乐便迫不及待的走了过来,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急切着:“你怎么来了?还病着,风大,不要随便出门。”看得出,他是真的关心我。可惜,一颗心,只给得了一个人。
六奶奶那激荡的言辞依旧在我耳边回荡,我的心绪却格外的平静,很多事情既然决定了,便只能这么继续下去了:“来这里自然是为了七小姐呢?”
提到凉诗琴,李乐便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语气也极为不乐意:“找她?为何事?”
我也不兜圈,直接开门见山:“为了我们三个的事。”看着李乐起初一丝惊愕,随后又有些害羞的笑意浮上脸颊,我的心里泛起了阵阵内疚,“我希望,我们能和睦相处下去。”
“更衣,”李乐急切着,“凉诗琴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友善。她。。。”
“我知道。”我抢先回答,“但我不怨她,也不希望你怨她。既然事已至此,我只想大家都好好的。毕竟她对我有恩,待我一直都很好。”我微微一笑,不假,凉诗琴的恩,我就用这十年的时间来还。我一蹙眉,往前一步,看着李乐郑重着:“我知道,你待我也很好。”这个“好”,我只能用这十年来弥补。看到李乐有些闪烁的眸子,我更上前一步,把头轻轻地靠在李乐的胸口,淡淡着、轻轻着:“所以,你们两个,我希望也能好好地。”
“好,怎么,怎么好?”李乐被我的主动行径也吓到了,口齿都有些不清了。
我仰起头,正好看到李乐投下来的眸子,几分焦急、几分疑惑、几分羞涩。我把六奶奶给的提议和盘托出:“你不是要戍守边塞,我陪你去,十年的时间,任你做主。”看到李乐眼里一览无遗的惊喜之情,我的心里更加愧疚,但是不得不说,“但是,不能动七小姐。”
“怎么个不能动?”李乐笑了,笑得有些得意。
我向后慢慢退了一步,不料却被李乐眼疾手快的搂住腰往前一带,没想到李乐也有这么主动地举止,我尴尬的撇过头:“就是,她还是你的正妻,是李府的大少奶奶。”六奶奶说李乐并没有拆穿凉诗琴,李府知晓这些事的人不过李乐、李婶子。只要李乐不追究,凉诗琴稳坐大少奶奶之位,李婶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今日,李乐借病说凉诗琴在屋子里休息,无人赶去打扰,明日凉诗琴出了屋子,不过真的是大病初愈而已。稳住李乐,是第一步。
李乐自知逾越了,松了手,又一本正经着:“她那些行径,真不是一个少奶奶该有的。若是这次不严肃处理,她又滋事,岂不后患无穷。”
我保持和李乐一步的距离,看着他笑道:“除去这几件事,她可对你的家人出言不逊、对下人苛责打骂、对外人说三道四?”看到李乐一时答不出来,我趁胜追击,“你应该知道,在她的维系下,你的家人和睦相处,下人安守本分,外人更是称赞她是个好儿媳。就连你的家财她都给你打点妥当,有所增加。你常年在外,家里出了什么事,始终是鞭长莫及。有她在,你可放心。”看着李乐有些松懈的警戒,我咬紧牙关最后继续补充着,“有她在焱京帮你操持家事家,有我在边塞陪你化解孤寂。”我注视着李乐,上前一步,“不好吗?”不好。可惜,轮不到我再说些什么。
李乐把我拥在怀里,有些激动着:“好。”
我却只能默默地在心底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从李乐的口中我知道了,他听了张将军的提议,主动请缨戍守边塞,功勋只会越来越高。有张将军的提携,皇上也下了旨,这两日便可出行。李乐可以携带妻儿。由于我用自己换了凉诗琴正妻的名分,所以我只能以妾的身份跟他随性。不是跟凉诗琴,什么身份对我而言都是虚名。由于时间仓促,加上凉诗琴还在李府,李乐便提议到了边塞再给我一个像样的婚礼。不是跟凉诗琴,有没有婚礼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听着李乐为了我俩以后在边塞自由自在的生活做了很多的畅想,我却只顾着笑,没有听进去一个字。最后,我提议,想亲自把这个决定告知凉诗琴,李乐允了。我俩分头行动,他去告知李父李母我的事,我在小厮的带领下前来探望生病的凉诗琴。
看到门上了锁,我的心咯噔一下。凉诗琴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我从小厮的手上接过钥匙,亲自开了门,然后关上门。屋内一片静谧,走进了,才发现凉诗琴侧卧在床上,好似在午睡。我轻手轻脚的站到床边,看着她在床上还是那副□□不屈的模样,心里又好笑又心疼。误会重重的日子里,她过得一点都不好,肩头又清瘦了些。
“我不会同意的。只要我是你李乐的妻子一日,我便不允许你娶更衣进门。”凉诗琴依旧是那副高傲冷漠的语气,“你别想再打更衣的主意。就算你休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娶了更衣。我劝你还是省了那颗心,免得自讨苦吃。你也不用拿那个混子来要挟我。我敢做便敢担。你去告我吧。最好闹个天翻地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做了这么多错事还如此理直气壮。我的凉诗琴,真是倔。我的鼻头一酸,险些惹了些泪花下来,赶紧收拾好酸楚的情绪。凉诗琴继续反威胁着:“李乐,我警告你,离更衣远点。我可以藏她一次,便可以藏她第二次。天下之大,总有你找不到的地方。你有皇命在身,最好安分守己,莫要引火上身。”
“你想把我藏到哪里去?”我忍不住笑了,听着凉诗琴尖酸刻薄的话,真的太开心了。想不到,她还有如此跋扈的一面。
凉诗琴一听,立马翻身,见是我,立马扑进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我:“你怎么来了?莫不是今日我没有去看你,你便自己寻了来。天这么冷,你的病又才好,怎么能随便出门。”说着,凉诗琴顾不了自己还光着脚站在青石板上,便用她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急切着。“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还好,没发烧。”听着她训斥的言语,看着她温柔地眼神,我的心就像被春日的阳光包裹着,说不出的幸福洋溢。凉诗琴又伸出了双手把我的脸捧住:“被冷风吹着了吗?怎么不披肩斗篷?”还没说完,凉诗琴赤着脚向衣架上去下一件外袍。
我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从后面抱住了凉诗琴,越搂越紧,希望就这么嵌入她的身体,我们两个人融成一个人。突然,我想起了十来岁时,凉诗琴把我圈在她的怀里,看着桌上的书,捏着我的手一板一眼的教我写: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凉诗琴不光写,还在我的耳边不停地念,那热气,灼的我的耳朵发热,那些字,印在我的心底挥之不去。念完了,写完了,凉诗琴还非拉着我问我:“可懂否?”我早已羞红了脸,哪敢说些什么,直摇头。凉诗琴便借机再教一次。。。现在想来,在凉府的日子,真是最幸福的时光。时光飞逝,带走了凉府的荣华富贵,却带不走凉诗琴留给我的美好印记。
“怎么了?”凉诗琴握住我的手,轻轻的摩擦着,欣喜着。我埋头在凉诗琴的背上,不知下一次这般肆无忌惮的亲密会等到什么时候?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次?我怕,我不敢想。时光这东西真神奇,留得住美好,也容得下失去。我却只想停留在此时此刻,不再要时光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