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82、Chapter 82

　　当着整个法庭，乃至全球直播的面，霍朝又认下了两项罪名。对面的检察官已经做好了咄咄逼人的准备，听到那句“认罪”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霍朝负手而立，目光蜻蜓点水般划过江淮远，便转向了法官。他扬着头，漆黑的眸子冷静而坚定，肩膀上的徽章熠熠生辉。
　　如果只看他这副样子，谁也想不到他说了什么。

　　辩护律师最先反应过来：“我反对！被告绝不可能主动认罪，请问检方是否……”
　　“我说了认罪。”霍朝打断他，“麻烦……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请律师。”

　　江淮远死死地盯着他，心里渐渐生出来一股怒火。
　　他想不明白。
　　现在的“霍朝”是联盟的眼中钉、肉中刺，鹰派连全民审判都搞出来了，目的昭然若揭，霍朝居然还配合鹰派，把自己送进大牢？
　　都到了这一步，他难道还觉得鹰派会顾及往日情面？
　　——可是他知不知道，他站在这里的资格，是霍连拼了命才换回来的？
　　他不受思想钢印的控制，霍连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他而言唾手可得，他却连伸手都不愿意，心甘情愿任人摆布！

　　江淮远咬了咬牙，他收回目光，看向手腕上的个人终端。
　　他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他也知道如果把那份实验笔记公布出来，将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第七项罪名，滥用公权。请各位注意，此处的‘公权’，我指的是星际导弹的发射权。”
　　检察官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拂过模型：“相信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在大概半年前，□□发射了第二颗星际导弹。它从二号军事基地出发，顺着刚建成的通道穿越虫洞，最后在虫洞另一端爆炸……当时联盟军还没有探测那边的情况，因此并不知道具体伤亡。我想问问霍朝上将，在导弹发射之前，是谁给军委发了坐标？”
　　霍朝扫了他一眼：“是我。”

　　“对，那个坐标位于域外，正是败退的血燕的位置……你当时身在X-19，血燕和X-19之间关系紧张，你便借助联盟的导弹，帮X-19清理了血燕——是也不是？”
　　霍朝顿了顿，没有否认：“……是。”

　　对方冷笑一声：“这就能证明了，最后一项罪名，通敌叛国！你早就站在了X-19那一边！”
　　霍朝：“……”
　　人群再次喧哗起来。
　　审判从早上八点开始，至此已经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检方指控的罪名越来越重，以至于几乎所有黑幕都可以扣到他身上。
　　光线比早上强了一些，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中浮动的灰尘清晰可见。上将背负着八项罪名，但在阳光下，他的肩章和其他人一样是金色的。

　　提到X-19，江淮远也集中了注意力。

　　“星河纪元101年5月17日，虫洞通道第一次打开，奥托中将乘坐H型指挥舰，率众越过虫洞。X-19脱离联盟多年，科技落后，双方实力差距悬殊，按理说奥托中将应该轻而易举完成任务，并将霍朝带回来——但就在他前往X-19不久，虫洞通道就被封上了，迄今为止，联盟再也没有收到奥托中将的消息。”
　　肃穆的法庭内，只有检察官的声音响起：“对于当日的战况，军委做过几十次推算，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一种，谁都不愿意相信——”
　　他朝陪审席点了点头。

　　几秒的沉默过后，布鲁克·李从陪审席站了起来。
　　老将久经沙场，无形中自带一股威压，法庭的气氛愈发低沉。他鹰隼般的目光越过检察官，看向被告席的上将——几十年前，布鲁克·李和霍朝都是联盟创立的重要功臣，霍朝在前线和海盗厮杀，布鲁克则负责清理余孽，两个人同在□□，关系还算不错。后来布鲁克转向政坛，霍朝继续留在军中，交集慢慢就少了。
　　直到布鲁克提出了方舟计划。

　　“奥托找到了霍朝，想带他回来，”布鲁克·李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光线太强，他不由得眯起眼，“但他不知道，霍朝已经被X-19收买了。两军交战之际，霍朝从背后偷袭了奥托，抢到了指挥舰的权限，并且协助X-19……”
　　霍朝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不错。”

　　江淮远必须承认，尽管联盟一直在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但这一项确实是真的。
　　只有和X-19相关的这一项是真的。

　　“我认罪，”霍朝依旧配合，好像审判结果和他无关一样，“罪名罗列完了吧？”
　　检察官明显对他无所谓的态度极为不满：“以上。”

　　“好，”法官终于开了口，“被告人霍朝，涉嫌滥杀无辜、割裂联盟、结党营私、玩忽职守、谎报战功、勾结海盗、滥用公权、通敌叛国，共八项罪名，鉴于本人认罪态度良好……”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死刑！”
　　人群仿佛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先前的寂静一扫而空，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发声的阵营中：“死刑！死刑！”
　　霍朝背着手，看都没看一眼。

　　“肃静！本院现在宣布判决：被告人霍朝……”
　　法官后面的话没人能听清了，警报声突如其来，简直要震碎人的耳膜。
　　“是空袭警报！”
　　“轰——！”
　　这一枚导弹落在了法庭上面，直接打掉了半个房顶！
　　入侵者离他们非常近！

　　“怎么回事？！”
　　“快跑啊！”
　　“妈妈，哇——”
　　“大家都镇定！从紧急出口走！”
　　人群乱作一团，惊呼声、求救声和小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混在一起。江淮远勉强躲过了第一波人潮，他艰难地往旁边挤了挤，凭借身高优势，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头。他看到霍朝依旧站在被告席上，神色如常。
　　自始至终，霍朝都没有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江淮远张了张嘴，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霍……”
　　他想叫霍朝快走。
　　站在被告席上的人黑发黑眼，从江淮远的角度能看到他清秀的侧脸，似乎人畜无害。
　　警报声响彻连天。
　　霍朝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朝他的方向转过头——
　　那一瞬间，江淮远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这都是霍朝计划好的。

　　下一刻，人潮从江淮远面前汹涌而过，嘈杂的声音淹没了他。
　　“站这干什么？赶快跑啊！”
　　江淮远被人潮裹挟着，到底还是错过了那道目光。

　　.

　　林卿卿的通讯请求一直在响，直到出了法院大门，江淮远才腾出手：“我刚出法院，机甲停的有些远，我过去还需要一段时间。事态紧急，你能过来接我吗？”
　　林卿卿：“好，三分钟后到。”
　　江淮远叮嘱了一句：“应该是海盗来了，万事小心。”

　　他挂了通讯。警报仍在响着，入侵者就在大气层外面，他几乎能看到机甲隐隐约约的影子。就这一会儿工夫，面前的广场上多了很多坑，不远处一棵树已经着了火。
　　而在广场中央有一处大屏幕，此时它正和所有电台频道一样，直播刚才的审判。

　　转瞬之间，直播画面里只剩下了霍朝一个人。他终于慢慢转过来，对着直播外面的几十亿人，缓缓举起右手。
　　诚然，历史长河的奔势不容阻挡，但有些人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可以让它拐个弯。

　　“反导系统瞄准科索星方向，通知法兰全体驻军，三分钟后法庭门口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