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ty迷雾]重来》林夕杰

8、番外

　　高慧兰没想到自己会在采访的现场听到姜太昱车祸的消息，幸好节目是录播而非直播，否则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放下一切赶去医院。
　　毕竟，她是否在医院，对姜太昱的状况并不会有所帮助。
　　但幸好没有给她这样两难的抉择，她匆匆放下台本，来不及换下衣服就赶到了医院。
　　抢救室外，婆婆已经哭成了泪人，高慧兰下意识走过去扶住了她，哪怕她们之前本不是这样亲密的关系。
　　高慧兰抬头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灯，心绪莫名的开始不安了起来。
　　耳边能听见婆婆无法自已的哭声，还有冰冷的推车滚轮摩擦地板经过的声音。
　　她有些恍惚，鼻息间能闻到消毒水那让人窒息的刺鼻的气味。
　　她想要逃离这里，仿佛逃离那个充满了铁锈味的鲜血的夜晚。
　　她不想看到手术室的灯熄灭，因为她恐惧那个可能随之而来的不幸。
　　如果连他也死去……
　　这世间只剩她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然而那灯终于还是在她眼前熄灭，高慧兰木然地看着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婆婆焦急地上前询问着。
　　仿佛无声电影的画面，她感觉到自己的耳鸣，这让她完全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能看到医生疲惫的脸，和他充满遗憾地摇头。
　　世界轰然倒塌，高慧兰腿一软，几乎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
　　她伸手扶着墙壁，慢慢滑座在椅子上，神情却是木然的，像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又像这一切并不能让她动容。
　　她心如刀绞，眼睛却干涩到疼痛，连一滴泪水也无法流出。
　　调查现场的警员来到了手术室外，他看了眼在场的两人，犹豫了一下，走到了高慧兰的身边。
　　“没有刹车……自杀。”高慧兰抬起头，持续不断的耳鸣有一瞬间消失，她隐约听见警员说的话，尚且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人一把推倒在地。
　　“都是你！他为什么会自杀！他怎么会自杀！都是因为你这个坏女人！”
　　从来端庄贤良的婆婆像一个市井乡间的泼妇般，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想要撕打仍然怔愣着的高慧兰。
　　“您冷静一点！”警员显然还是个新手，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拖开了压在高慧兰身上的老太太，却也只能尽量控制住她，不让她再冲上去。
　　高慧兰沉默地从地上站起来，尽管因为刚刚的混乱而被扯散了头发，扯乱了衣服，但她的神情却依然是漠然的，仿佛这一切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但事实并非如此，她颓然地站在那里，双目无神地看着不远处近若癫狂的婆婆，像失去了灵魂一般，只是看着，没有任何的反应。
　　“……自杀？”她低声喃喃地重复着，目光落在打开的手术室大门上。
　　那大门被打开，盖着白布的姜太昱被人推了出来，刚刚还在试图攻击高慧兰的婆婆一下子转过头去，哭倒在了病床上。
　　她掀开白布，露出了姜太昱苍白的脸，高慧兰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只是一个噩梦，她惶恐不安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恍惚间听见手机响起，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明宇审判】
　　备忘录上面的几个字猛地拉回了高慧兰的理智，她疯狂地、不顾一切地转身狂奔。
　　救下他！救下明宇！
　　然而最后的努力被拒之门外，她提供的证据不足以洗脱河明宇的嫌疑，因为除了凯文李的案件以外，明宇还承认了另一起谋杀案。
　　而短短的几个小时也不足以让他们提出停止审判的证据，一切只是她口说无凭，那张罚单也只是一个微弱的、毫不起眼的佐证。
　　在听到法官吐出死刑两个字的一瞬间，高慧兰绝望地跪倒在地。
　　连最微末的希望也被瓦解，她能看到黑暗中那盏曾始终为她亮起的灯猛然熄灭。
　　从此世界只余一片黑暗，昨天始终无法落下的眼泪，在今天争先恐后地落下。
　　河明宇远远地回头看向她，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仿佛在说着，不要伤心，好好照顾自己。
　　他不会知道，他托付的那个人，因为不敢面对这一切而自杀了！
　　高慧兰突然开始怨恨姜太昱，她不知道自己该恨他什么，但如果连这点恨意都无处安放，她怕自己这一瞬间再没有了站起来的勇气。
　　是这恨意支撑着她擦干眼泪站起来，仿佛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工作中，日复一日地用工作麻痹自己。
　　然而随着公公的猝然离世，向来强势的婆婆终日只能以泪洗面，再不见曾经高傲的样子，高慧兰开始觉得自己的恨意来的莫名，甚至毫无意义。
　　就算她再恨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死了，而明宇，也要死了。
　　在目睹了河明宇被执行死刑以后，高慧兰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了一切。
　　她强撑着办完了明宇的葬礼，然后站在他的墓碑前，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或者说，她在另一个世界醒了过来。

　　回到一切开始之前，高慧兰开始觉得上天其实待自己也不薄，虽然它曾经把她丢进谷底，但最终却又给了她新的希望。
　　一切归零，这辈子，她只希望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
　　不管是河明宇，还是姜太昱。
　　她已经做好了在未来避开姜太昱的一切准备，但事情的发生还是让她始料不及。
　　他突然的出现让她心惊，虽然表面还能维持一贯的平静，但内心的波澜却已经翻涌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站在办公室里解释着助学金的姜太昱看起来熟悉又陌生，他也回来了，高慧兰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但那又能怎样呢？她心中漠然地想着，在他选择了自杀以逃避一切后，就算他也回来了，又能怎样呢？
　　她不想让姜太昱发现她的身份，并且很好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她也不想让姜太昱再执着于曾经的感情，然而她的拒绝并没有换来退步，反而意外被他发现了她的身份。
　　她原本可以否认，却又觉得，或许承认也没有那么不好。
　　至少，她能更理所当然地拒绝他的靠近，因为他，选择了自杀。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而死亡已经将我们分离。
　　她相信，这一次，她已经将他推得足够远，远到，这一辈子，他们应该不会再有更多的交集。
　　但出乎她意料的，姜太昱很快再次出现在她的身旁。
　　她恍惚间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最初的姜太昱，那个潇洒而从容，自信满满的姜太昱。
　　他走到她的面前，神情自若，眉眼带笑。
　　“晚上七点，我在中央地检的室外台阶等你。”
　　这熟悉的话语，甚至他的姿态都显得那样熟悉。
　　是高慧兰曾经见过的熟悉，却也是久未曾见的陌生。
　　这种复杂的感觉让高慧兰一时忘记了拒绝，等她回过神来，已经不见了姜太昱的身影。
　　她不会去的！她不能再给他希望，他们不应该开始。
　　高慧兰一遍遍地自我暗示着，纵然一夜未眠，也阻止了自己走出宿舍的脚步。
　　一切都不应该开始，那天晚上，她应该站在角落里，看着姜太昱离开。
　　而不是因为忍不住蠢蠢欲动的心绪，冲动地走上前，甚至解释着自己“迟到”的原因。
　　尽管她并没有迟到，而是比他更早地等在那里，等待着看他何时会失望，何时会离去。
　　如果那是个错误，那么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走上前。
　　然而这样的信念在河明宇告诉她，姜太昱每天晚上七点都等在那里之后，开始一点点瓦解。
　　到那一夜大雪纷飞，温度骤降，她终于彻底妥协，狂奔而去。
　　寒夜里，姜太昱站在台阶上瑟瑟发抖地缩成了一团。
　　高慧兰远远地看着他孤独地站在台阶上等待着，仿佛看到了他们初遇的那个夜晚，她在远处看着他，始终不敢走近。
　　如果靠近他会带来厄运，如果在一起最终是悲剧结束，那么为什么不能不再开始。
　　她恐惧着、抗拒着也许会到来的那个未来，然而双脚却无法自制地一步步地走上了台阶，姜太昱抬头看见了她的身影，表情渐渐凝固。
　　“你是傻瓜吗？”
　　“我只是希望，有一天能等到你。”
　　“如果我一直不来呢？”
　　“可是你来了。”
　　“……姜太昱，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你自己。”
　　“我努力过了，慧兰，可是没有办法，我的心告诉我，它爱你。”
　　高慧兰终于在这一句真挚的告白中全然崩溃，重生以来辛辛苦苦的伪装，试图推开姜太昱而冷漠的态度瞬间瓦解。
　　她泪流满面，绝望地控诉着：“所以你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明宇也死了！只有我了，只有我了！”
　　姜太昱终于知道自己无能的逃避多么的残酷，他忏悔着走近高慧兰，温柔却坚定地将她拥进怀中，神情虔诚的如同膜拜自己的神灵。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慧兰，我们重新开始。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高慧兰绷紧的身体，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姜太昱，你会后悔的。”
　　姜太昱听见高慧兰的声音很轻很轻地响起，他紧紧地抱住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身体。
　　“不会的，如果有什么会让我后悔，那一定是因为失去你。”
　　高慧兰闭上眼，缓缓地伸手，抱住了姜太昱。
　　你永远不会知道，上辈子，我最后悔的事，也是失去你。

作者有话说

　　完结，HE，爱你~们？~如果有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