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岁那年 ...
-
贾瑜的紧张也蔓延到了贾蓉身上。以往，相比他亲爹，他去求见道士祖父，十回里面能够见上六回，算老人家的隔辈亲了。现如今，也不知道他那个鬼爹是如何把道士祖父弄回家的，万一是揍到鼻青脸肿，五花大绑捆回来的……
不敢想，不再想。
贾蓉挥挥头，把脑海里幻想的画面给晃出脑袋，借着手里抱着的贾瑜，遮挡着自己的视线，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踏进正堂。
缓缓放下贾瑜，贾蓉偷偷先睁开了左眼，看着坐上一派仙人之姿的祖父面色红润有光泽，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淡雅风气，也不像有内伤的模样，狠狠倒抽口冷气，行礼：“俗家孙儿给祖父请安，恭祝道长早日得道。”
这边贾瑜站定之后，小心翼翼转眸昂面看着贾敬，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之色。她……她爹一点都不老了，不像戏文里的太上老君白发苍苍，仙风鹤骨的。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这脸蛋上的皱纹比政二叔还少，这一身道袍穿起来还挺好看的。
可现在问题来了。
她爹明明看起来能自己养她的。毕竟都明摆着很年轻，没有到力不从心，需要别人赡养的田地，而且他们家也有钱，也有仆从。所谓的教养也不过是问问嬷嬷们如何，费费嘴皮而已，那她爹为什么不养她？
为什么？！！
贾瑜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泪水给泡过了，随便一戳，这眼泪就吧啦啦啦的掉，一点也不听话。
眼见贾瑜金豆豆跟没关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流个不停，贾珍视线扫了眼贾敬，然后默默起身，提溜着还跪地请安的贾蓉，往外走。这种父女相见的场景，据说还是头一次相见的场景，他没啥感想好发表。
贾蓉迎着贾珍的怒瞪，默默双手捂了捂嘴巴，认命的被拖走。走之前，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
看着忽然间离开的贾珍还有贾蓉，贾瑜面上一慌，原本只是默默无声的哭泣，现在嘴巴一扁，直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孽……”贾敬深呼吸一口气，他骂贾珍骂惯了，但眼前这个不是贾珍，而是他老来女，一个在他出道十五年后的孩子。
自打知晓发妻有孕后，便把人“请”离了道观送回了家，哪怕人仙逝，他也从未回家一步。
今天他是被那个胆大包天的孽障给砸昏，扛回来了。
“别哭了。”贾敬掏了掏帕子递过去，“我给你买糖人吃，好不好？”
贾瑜泪眼巴巴的看着递过来的帕子，自己却一动不动的爹，也跟着一动不动，继续哭。这个爹跟她梦想中的道士爹完全不一样，连传说中的哥哥和大侄子都会很温柔的揉揉她脑袋，弯下腰来很认真跟她说话。
“你怎么比贾赦还难哄？再加一个桂花糕？”
“你……”话还没说完，泪水顺着纹路流进嘴巴，贾瑜感觉自己嘴巴瞬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像药一般的苦滋味，不由得愈发伤心，将埋藏心理许久的疑问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养我？不要我？”
听着漂进耳畔的话语，贾敬沉默的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女儿，向来淡然的面色出现了一丝晦暗之色，抬手不由自主的抚摸自己的拂尘。感受着那根根细丝带来的柔滑之色，贾敬才觉得自己心中的愧疚少了那么一份。
“道观是出家人呆得地方，不适合你。”贾敬边说，将拂尘一挥，面上恢复了淡然之色，边起身边往外走，“你哥既然接你回府，那你就好生跟着贾珍他们。据闻你定了名？瑜，从玉，俞声，美玉也，虽说世间多用于男子，但你既从王字辈，用此也得体。望你能成大家闺秀，日后生活幸福美满。”
看着她传说中的道长爹丢下一长串话，身形却离她越来越远，贾瑜边哭边张口呼唤：“爹！我很乖很聪明还很听话的，不要丢下我。”
正离开的贾敬脚步一顿，而后继续朝前走，边开口，话语带着分冷意：“好生跟着你哥吧。”
“我是扫把星，所以你不要我，对不对？”贾瑜对着正推门离开的贾敬，吼了一声：“我知道的。我听他们说珠大嫂子是扫把星，克夫，我也是扫把星，克娘，还克爹，把爹的道行都毁了。所以你们都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听着贾瑜哭得伤心欲绝，撕心裂肺的，在门外的贾蓉率先受不了，眼泪巴巴的，抬手紧紧抱着贾珍的大腿，“爹，你说祖父他怎么那么狠心。老爷他之前待我都没那么狠心。”
“你倒是挺看得开的。”贾珍边说，抖抖腿，“松开，几岁人了。抱大腿你倒熟练啊。”
“爹，您就帮帮小姑姑吧。”贾蓉闻言，又抱紧了一分，“爹，您那么厉害。”
“给我带高帽没用。”贾珍瞥了眼闪着泪花的便宜儿子，弯腰，抬手掰人束缚在自己大腿上的手，冷声道：“她不是我任务。老子只答应了把你养得活蹦乱跳的。”
“爹，要是我……”贾蓉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弱弱威胁道：“因此抑郁，不蹦跶了怎么办？”
贾珍面无表情，捏了捏拳头，咯咯作响，“不要让我说第二次，松开。”
想着自家鬼爹的武功，贾蓉一噎，小心翼翼松开手，眼里泪水打转，直勾勾的看着贾珍。
对视了一眼，贾珍嘴角带着一抹嗤笑，俯身，凑在贾蓉耳畔，“也就现在不是末日，否则就你这拖后腿的圣母，哪怕你亲爹老婆给我十条命，我也不会做这个交易。”
“爸爸。”
贾珍听着声若蚊蚋，却带着浓浓撒娇之意的呼唤，抬手没好气的揉揉贾蓉的脑袋。他之前被爱人和队友联合背叛，差点命丧丧尸群，靠与秦可卿的交易—以贾珍的身份活着，让贾家香火传承，活到了红楼世界中。
把人脑袋顺着门口方向一转，贾珍斜倪了眼看似镇定走出来的贾敬，冷声开口：“我这个儿子你可以撒手不管，女儿要是不管也忒说不过去了吧。当然，也没事，这里有个等着接手的。”
拍拍贾蓉的脑袋，贾珍铿锵有力：“直接把人记成他的女儿吧。”
闻言，贾敬面色霎时怒红了起来：“孽……”
“知道我是孽障，所以才记到你孙子名下，让我替你养女儿，你自己说说，可能吗？”贾珍抬手捏了捏拳：“你已经知晓我是个孽障了，刚才都打昏过一次了，你觉得第二次还会远吗？。再说你要搞清楚关系，父不父，才会子不子。”
“当然，你要是有什么苦衷，说出来可以理解。”
听到这话，贾蓉眸光一亮，看看门内都哭红眼的贾瑜，大声道：“小姑姑，你听见没有。祖父是有原因的，才不能养你。不是要抛弃你。想想要是真抛弃你，都不会让你生出来，一碗红花就解决了。我听说啊，是因为我们家参与到了夺嫡大斗中，很危险的，稍有不慎，就是九族都上菜市场被砍头。而且还听说祖父曾经是先太子伴读，先太子病亡了，他的儿子被册封忠义亲王，然后逼宫。据说这些都是祖父策划的……”
瞧着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据说”、“听闻”、“传说”的大孙子，贾敬手里的拂尘捏紧了一分。
见状，贾珍眉头一挑，笑着：“你再不开口解释，他定然还有更多的理由。小道八卦的，甚至他自己脑补出来的。”
“一个说，一个会信的。不信，你看。”贾珍说完，手指指已经自己在抹眼泪的贾瑜。
贾瑜听自家大侄子噼里啪啦说了老长一串，虽然很多词汇她听不懂，但是话里蕴含的情感，还有是在解释她爹为何不要她这个意识，她还是能够感受到的。而且在看看立在爹身旁的哥哥，瞧着人鼓励的看着她。
被这么一看，她好像回到了昨日吃早膳的时候，能够很有勇气说出“我吃饱了。”
眼里划过一抹决绝之色，贾瑜两手都抬起抹了抹泪，脚步飞快的跑了出门，手紧紧拽着贾敬的道袍，再一次昂眸，带着希冀，“爹，蓉儿说得是真的吗？”
看着神似发妻的眉目，那双眸噙着的泪水，透出的希冀之色，还有眼底那一份不安，贾敬眼眸闪了闪，肚腹里的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嗯。”反正他居道观，一步未出，的确有些党争缘由。
“真的，小姑姑这就是真的意思。”贾蓉马上凑到贾瑜身边，喜形于色道：“我猜得一点都没错。”
贾珍直接揪着贾蓉后脖颈，磨牙：“你闭嘴会不会。”
“可是爹，这祖父入道本来就是京城十大未解之谜之一，我现在……”迎着锐利恍若鹰隼的眸光，贾蓉再一次抬手捂了捂嘴巴。
贾敬侧眸扫了眼自己现如今唯一的大孙子。他还从来没想到过这孩子性子会如此跳脱。
眸光定定看了眼的确性情大变的儿子，贾敬弯腰揉揉贾瑜的脑袋，“不是不喜欢你。小孩子，我只在小时候玩过贾赦，他一个男孩皮糙肉厚的，怎么逗都成。你是女子，大家闺秀，定要端庄贤淑，懂吗？还有，你娘也很喜欢你，期待你的出生，给你留了她最爱的诗词画卷，还怕你哥混账，给你安排好了娃娃亲。定然能让你一生喜乐无忧。”
这些话温柔的，比许嬷嬷抱着她哄还要温和，贾瑜拼命点点头，“爹，只要你没不要我，我什么都会懂的。”
“好了，擦泪，别哭。”贾敬又一次把帕子递过去，“都说了我从来没哄过人，不许哭了。”
“嗯。”贾瑜接过帕子，认认真真自己擦脸，“不哭。”
“好了，乖乖听你哥的话，我先回去了。”贾敬视线别了别，微不着迹的松口气，“等你长大了一些，可入道观来向我请安。现在你还小，年纪轻轻踏进道观会左了性情。”
“爹，我会记住的。”贾瑜破涕为笑，“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天天给您请安的。”
“逢年过节来就好，平时贫道要闭关，不见客。”
“哦。”
又说了几句听贾珍的话，好好学习之类，贾敬挥一挥拂尘，离开。
贾瑜直等人背影消失，再也看不见，小心翼翼的把手帕给折叠起来，嘴角弯了弯。真好呀，她爹也不是不要她。
爹也有了。
她终于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岁那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