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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隱約的真相 ...

  •   盤坐在篷車內背靠著披蓬的竹搭,煌尹恩若有所思的看著後方景物變換。

      他知道,即使自願從軍也不可能被分派到東陵去,畢竟那曾是他煌家的地盤;中宮那位既然明面上想合理地弄垮煌家,斷然不會讓他那麼容易的回到那個環境中。

      眼下沒有被扔到諶氏衛軍駐雜的西邊,可以猜想丹僦已暗中出力了,而這結果就自己來說,至少還稱得上不壞。

      大堂哥儘管目前仍是皇子身份,但確實有手段。

      他在心中暗忖。

      「喂。」

      突如其來的一道嗓音打斷了煌尹恩思緒,他將面向著蓬車後方的臉轉望向蓬車內。

      「喂,叫你呢,幹啥不回話,啞巴嗎?」

      蓬車內尚有十來個看來和自己年齡差不多、或稍長些的孩子,圍繞著另一個年約十四五歲、將頭髮束起的少年。他們一同看著這側,方才那兩次『問候』便是那稍年長的束髮少年出的聲。

      「怎麼?」

      「你是傳聞那個剋死自己親娘的妖怪?」少年沒好氣的問道。

      煌尹恩冷漠應他:「我沒剋死我娘,且我也不是妖怪。」

      說別人妖怪?你才奇怪呢。

      「若不是妖怪,你眼睛顏色怎就跟咱的不同?」少年撇嘴,一臉你裝傻充愣也該有個限度的表情。

      煌尹恩蹙眉「我家有北域的血統。」

      良好的教養讓使他僅管內心對這無知的少年連翻了幾百次白眼,卻沒顯露在面上。

      「大哥,你跟這傢伙講什麼人話呢!」旁邊一個小胖子鄙夷的插嘴:「那眼不就跟南邊那些會吃人的豹子一樣嗎?他說他不是妖怪你還信他?」

      聽那小胖子這麼說,煌尹恩閉上眼舉起左手,狀似不耐的用食指指節輕敲了下自己眉尾。

      「他若真吼了豹子語我能聽懂、不就表示你口中的大哥也是妖怪嗎?」眸子微睜,他斜睨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反譏。

      聽完煌尹恩論調的那群孩子先是愣了一會,旋即一陣譁然。

      「葉小胖你這是損我呀!」帶頭的少年氣得臉色漲紅,掄起拳頭就往葉小胖身上招呼。

      「大哥我沒有啊!這傢伙果然是妖怪!小小年紀就這麼牙尖嘴利!肯定是吃了不少人啊!」葉小胖被少年揍得滿車打滾,一面嚷嚷著要少年相信他煌尹恩是妖怪這件事。

      「我說,」煌尹恩不鹹不淡的開口:「你繼續這樣汙衊我,我可是要生氣了啊?」

      「你氣啊!你除了口舌之快外還能奈我何!」葉小胖衝著煌尹恩大聲嚷嚷。

      「行啊,初訊時等著。」說罷,便懶得再看其他人一眼,索性閉目養神。

      「嬌生慣養的少爺是能有什麼能耐,看你長的一張小姑娘似的臉!」

      「你哪時軍功戴頂娶個水靈靈地小姑娘,也能生得一筐的好臉。」煌尹恩涼涼的回了一句。

      「還一筐?你當生豬仔啊?」葉小胖怒問。

      只見煌尹恩張開眼,對他微笑不接話;反而葉小胖身旁一干『義氣好兄弟』瞬間笑得東倒西歪。

      起初,葉小胖一臉傻愣看著笑得幾乎在後斗打滾的兄弟們不知什麼情況,半晌細細回想方才和煌尹恩的對話,才恍然大悟的憋紅臉,嘴邊肥肉隨著微張的嘴一抖一抖的抽搐。

      自以為佔了上風,卻變成自作聰明跳了坑,一瞬間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哪!

      見他們鬧騰逐漸平息,煌尹恩緩緩閉上眼。

      好吧,看樣子在北碓衛軍裡的日子應該不會太無聊。他有些悵然的想著。

      出北門後到永昌將軍駐防的北碓要三天的路程,也不知道其他兵將對這次東陵發生的事是怎麼想的,若是所有人都認為那是父親的一意孤行導致打敗仗呢?

      思此,尹恩咬緊嘴唇,右手用力一掀,將旅途配發的薄被揭起蒙住自己。

      他本是個少有劇烈情緒的人,但對東陵的敗仗導致煌家敗落,卻是完全無法忽視心中的怒火。

      煌威迅——煌尹恩的父親,是個被世人高歌頌德的常勝將軍。

      使戟,擅奇巧致勝,和珩陽國拉鋸布兵多以輕騎為主,同時是三將門中兵將折損率最低、生還率最高的將領。

      雖薪俸不菲但盡數花在給子弟兵準備更精良的裝備、更好的伙食、更完善的駐紮環境;且雖無封地職僅為將銜,仍時常協助東陵地方百姓建設耕作充實設備等,亦因此廣受子民及兵員愛戴,以致煌家雖不窮困,但也不富裕,僅是堪堪過得去,不會在皇城損了所謂大戶門第的基本程度而已。

      十五歲踏入東陵戰場、二十二歲受封將軍,二十三歲迎娶夫人魏容君,三十五歲獨子煌尹恩出生。

      長期鎮守東陵,為弘苑國征戰抵禦強大的軍事大國珩陽國三十餘年,也盼著獨子煌尹恩能夠同自己一般為弘苑國鞠躬盡瘁;故,既使知道魏容君的病故給七歲的煌尹恩帶去極大打擊,仍執意嚴格的培養、教導他成為憐民愛物的好將領。

      為的那麼一天,煌尹恩成為煌氏衛軍的領頭羊,便可放心將子弟兵及身後的百姓予煌尹恩庇護安生。

      孰料,一切都在當權者的「弄權」想法中化為泡影。

      那個總愛計較成功率的父親,會在毫無把握的狀況下堅持出征迎戰,賠上了自己的性命不說,平白折損了五萬多的煌氏衛軍子弟兵,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

      若是連這點問題都看不出來,那才真的是對不起那五萬犧牲的兵將。

      說來,原先煌家衛軍兵數據說已邁進九萬餘,即將衝擊十萬人將領封帥的門檻————

      封帥?

      煌尹恩猛然掀開罩著自己半天的薄被,突然的大動作將附近其他少年都嚇了一跳。

      「你......你要幹嘛?」其中一個孩子吶吶出聲,而原本被稱為老大的那名少年則是一臉戒備的盯著自己。

      「他能幹嘛?不就吃人唄。」葉小胖衝著出聲的孩子冷哼。

      聽聞葉小胖的挑唆,又見他臉色蒼白、湛藍的雙眸與溫潤的嘴唇格外醒目的模樣,一干孩子還真以為他要同豹子般捕食他們果腹,紛紛嚇得在空間不怎大的蓬車後斗內逃竄閃躲,搞得蓬車劇烈搖晃,差點與前方聯結的馬車連軸脫開,負責載咝卤谋繒涱D時惱了 。

      「你們搞什麼!當蓬車很結實是不?在裡面玩起鬼抓人!?」他掀開駕車位置後簾,對著裡面一干小崽子破口大罵。

      還未邁入中年的兵部書記對他們一開始的討論並不以為意,孩子嘛誰沒嚼過舌根?可聽他們越講越難聽、越鬧動靜越大,他就不樂意了。

      「討論毀爹滅娘不打緊,還真把人生獸這陰損的事當真?告訴你們,那小鬼若真是豹子,他爹就不會一瞬間死了五萬的兵還順便把自己給賠了!」

      兵部書記把一干孩子瞪得心底發毛,原本亂糟糟的後斗頓時安靜下來。

      他伸出上頭沾了些墨水的手,狠狠指著葉小胖罵道:「照你的說法,他爹只要召個萬來只豹子,把珩陽國上下啃個遍不就得了!哪還需要收你們這些毛孩子備什麼兵、打什麼仗?」

      「可.....大人們都是這樣說的啊!」葉小胖被這樣劈頭蓋臉一罵,覺得委屈。

      「沒知識不打緊,沒見識就要命。」兵部書記冷哼。

      「東門外的東陵,有水有林廣大無邊,最不缺的就是可充當應急糧食的獸類。珩陽國強大,可東陵打仗數十年戰死的兵還不比西門外坤泰五年受牽連戰死的百姓多,可想過為什麼?」

      戰爭死傷這種事,舉弘苑國上下不會有比兵部和戶部更清楚的——雖然戰亂不停,也沒辦法每次都做好切實統計便是。

      「......不知道。」葉小胖囁嚅。

      其他少年甚是有興趣的屏息聆聽,迫切的想知道原因。畢竟,打仗若有什麼秘訣讓自己活得安好,那誰都想學。

      煌尹恩眸光微閃安靜坐著。

      「因為人家老子厲害!不想走著去北碓就給我安份點!」語畢,兵部書記啪的一聲用力甩上簾子。

      頓時,蓬車內一群孩子都懵了。

      外頭駕車的士兵則是憋笑憋得久,臉都漲成了紅色,兵部書記轉身回來便對上他這麼一張蠢臉。

      「想笑就笑憋什麼憋?」瞪了士兵一眼,兵部書記拿起放在座上的筆,繼續清點這次與新兵一同呷ケ表缘密妭溲a充品。

      「...哈哈哈...咳呃.....大人,我這可是第一次見您爆粗口。」士兵握著砝K的手都在抖,只差沒笑得倒在駕車座上。

      書記聞言翻了個白眼。

      「『老子』算什麼粗口?況且,你當我不知各軍營除了閒職的兵之外,都巴不得往東陵調?」一面回士兵的話,一面優雅的在點簿上註記幾個字。

      「現在不會了,調任過去的可是鎮國將軍府的那位,用兵可兇殘了。」士兵嘆了口氣。

      兵部書記手微微一頓,轉眼繼續寫著備品註記,心中各種思緒交雜。

      那木頭腦,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活下來啊?

      ——————————

      「哈啾!!!」遠在東陵這的齊恆彬忽地打了個大噴嚏。

      「怎麼?感冒了?」

      「哎,請教頭別見怪,應該這幾日忙著善後,沒睡好。」他揉了揉鼻子,一臉抱歉的看著眼前身著黑色披風,臉上戴半臉面具、還隱約泛著藍光的男子。

      被稱呼為教頭的男人瞥了一眼齊恆彬左手上綁著的麻布,從稍早踏入軍營見到的,便是左手上都綁著麻布,一臉悲憤的在各個營帳與外頭烈士墓間往返的兵員們,他嘆了口氣。

      「那個摘掉吧,鎮國府那位......你知道的。」

      「教頭————」齊恆彬瞧著還想說些什麼,來人舉手示意他緘口。

      「我希望尹恩回來時你們都好好的,才不枉我那五萬多個徒弟的犧牲——」頓了頓「演戲總要七分像,你說是嗎?齊副官。」他聲音平淡,望向齊恆彬。

      齊恆彬快速抹了下眼角,右手握拳扣在胸前,躬身對男子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下官明白!這就吩咐下去!」旋即轉身出了營帳,招來副手吩咐道:「叫弟兄們停下手上工作,二炷香時間內升起營火,刨碟子、去東陵境內跟民家買一百甕酒來,廣場集合。」

      見副手領命走遠,男子邁出帳外,拍了拍齊恆彬的肩。

      「接下來的日子,要麻煩你們了。」

      「煌將軍和教頭是這軍營裡所有人的再造父母,只是忍幾年避禍而已,不麻煩。」

      見齊恆彬一臉黯然,男子搖頭。

      好半晌,兩人沈默不語,看著太陽隱沒在西邊的山頭,軍營中各處紛紛點起簍火。

      「諶家派人來接管後,我便不能留在這,你們都是好孩子,不要惹惱鎮國將軍府的人。眼下煌氏衛軍元氣大傷,沒餘力陪他們內鬥,那也不是保家衛國的將士們該做的事。」見齊恆彬點點頭,男子才放下心。

      交談剛結束,副手走近兩人抱拳道:「弟兄們提前集合完了,酒已呋兀瑺I火教頭要親自點燃嗎?」

      「可以,走吧。」

      站在廣場中央,男子從身邊士兵手上逐支接過火把,將其投入營火架中央,再沿著營火架由上至下點了圈,已澆上火油的木柴不一會便從內側竄出熊熊火苗,點點黃光逐漸照亮東陵軍營的廣場。

      廣場上,一干人巡梭著分發用木材剜出湝小口的酒碟,直到所有人手裡都拿到承裝著酒液的碟子,環視一圈圍繞在營火木架邊的士兵們,男子開口:「那天的事,上頭說煌將軍剛愎自用,擅自出兵,才失去了五萬弟兄的性命,這個說法,你們認嗎?」

      「不認!」

      「想為弟兄們、還有煌將軍報仇嗎?」

      「想!!」

      「那就忍著!!」男子暴喝:「我們沒有證據,所以必須將那天晚上看見的一切和著酒吞下去!!讓它爛在肚子裡!!」

      一股肅殺之氣暮地蔓延開來,只見在場四萬餘人,隨同男子的動作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齊副官,來吧。」他轉頭,拿著酒碟對著他晃了晃。

      齊恆彬面色陰鬱,走上前接過男子手上的碟子,解下左手臂上的麻布將兩人的木碟綁在一起。

      「煌將軍獨子煌尹恩前幾日已自請從軍,」他高舉手中的碟子喝道:「我等要忍!而且要等!等到煌少將回歸東陵!五萬弟兄的冤屈才有洗刷的一天!」

      「活下去!他日必叫王八偃酸峄冢。过R恆彬語畢,揮手向營火一扔,綁了麻布的木碟飛進營火堆,瞬間被火舌吞噬。

      「叫王八偃酸峄冢。。 �

      軍營內嗷嗷喊聲此起彼落,繫上麻布的木碟從四面八方射入營火堆,碰撞讓營火不停噴濺出火星,又隨著灼熱的氣流旋起,立下的誓言彷彿由火焰帶往天上,久久盤旋不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這篇沒什麼想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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