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烦我了》鹭由

5、第五章

　　检票进场的时候，文徖站在通道口，对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海感叹，阶梯状，十来个区域，零零散散的荧光棒亮着，像浩瀚星空上亮着星。

　　人多，空气显得有些沉闷，江如蓝用那把签了名的扇子扇风，催着文徖往前，不要挡路。那两张票的位置挺靠前，上下左右都是拿着荧光棒的人，执拗地闪着微弱的光。

　　找到位置坐下的时候，文徖还在嘀嘀咕咕，周围是小声的交谈，文徖坐在她旁边，絮叨了两句又忽然停了，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看着前面。

　　江如蓝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没说什么，专注地看着舞台。
　　很快，中央悬挂着的屏幕一暗，周围小声讨论的声音骤然低下来。

　　黑色的场馆，中间的舞台慢慢升起，紧接着，屏幕突然亮起。光与影的结合，声与乐的设计。
　　随着舞台圆柱起来，黑色的空间中，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

　　红色风衣，挂着链条的T恤，衣摆清扬。
　　安静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兰霆！兰霆！兰霆！”
　　高亢有力，穿透云霄。

　　文徖完全被这排山倒海的有序呐喊吓了一跳，拧着眉头，旁边的一手妹子挥舞这荧光棒，一手挡在嘴边，严肃又投入地跟着喊。
　　一阵一阵，像一波一波涌来的浪潮。

　　文徖都被吓得一时忘记了悲伤，飘忽的神思被拉回，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江如蓝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扇子，隔半秒，重新看向舞台。
　　灯光亮起，舞台上的人走到前面，长长的走道，微凉的夜风，慢慢靠近。

　　没了口罩的遮掩，对方脸庞很清晰，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头红发很显眼，衬得皮肤很白。
　　被投屏出来，一点的表情都无可遁形，江如蓝看见他脸怼得很近。

　　忽然眼眸一抬，看向台下。
　　周围再次爆发出尖叫。

　　江如蓝微微眯眼。

　　……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结束，从场馆往外走，周围都是议论不停的粉丝。周围实在太闹了，江如蓝其实没怎么听唱的是什么。好听倒是挺好听。

　　“我的妈呀，我婷也太帅了吧呜呜呜呜呜我爱他一万年！”
　　“老母亲的心要受不了，这是我们人间宝贝啊！”
　　“我的宝贝藏不住了！”

　　两人并排着，跟在小姑娘后面，从通道口往外走。
　　江如蓝听着他们的称赞，片刻，才转头问旁边人：“你跟丁林到底怎么了？”
　　垂着头的人，沉默了半晌，才出声：“就分手了。”
　　“哦。”
　　江如蓝抱臂，风衣下摆在夜风上晃荡，她侧头看一眼，问：“怎么回事？”
　　周围说话的声音很响，文徖耷拉着脑袋，一脸落寞：“没什么，就说我不适合她，我票都还没给她呢……为什么谈恋爱怎么难啊！”

　　江如蓝挑眉：“我给你介绍一个？”
　　“算了，你那些朋友，我不敢高攀。”
　　江如蓝比他大5岁，身边的朋友都能当他姐。

　　“给你找年轻的，你喜欢多大的？”
　　文徖义正言辞拒绝了，表示自己刚失恋，没那么快走出来。
　　江如蓝：“改天有出去叫上你。”
　　“我不要。”
　　江如蓝拍拍他的肩膀，“不想就去哄人……我自己回去，不用送了。”

　　她边往路口走，边摆了摆手，文徖只好作罢。
　　她并不觉得两人真能掰，闹着玩罢了，结果苦了她，陪玩了一晚上。演唱会结束，外面都是等车的人，江如蓝不爱挤，往远处多走了两步，边回信息边等出租。等了半小时才来一辆。

　　结果拉开车门刚坐到后座，还没报出目的地，一阵热风裹进来，紧接着，蹿进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师父，碧泽园。”

　　兰霆戴着帽子口罩，压着声音说完，才发现车内已经坐了个人。

　　三月天气闷，江如蓝开着窗户透气，低着头，在回复信息，头也没抬道：“不好意思，有人了。”
　　她胳膊搭在窗户上，挽起袖口的手臂又白又细，腕骨清瘦，文着一圈黑色花纹。
　　江如蓝回完，旁边人还没下去的意思，她抬头，转过脸去。

　　一双黑色的眼，单眼皮，微垂着，落在座位上那堆应援物上，等了几秒，对方才缓慢抬眸。
　　江如蓝跟他对视。

　　车内有片刻的安静，大概是后面的气氛有些奇怪，司机一时没有开口。
　　对方看了她一会儿，缓缓抬手拉下口罩，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近距离看，这张脸确实有让人尖叫的资本，轮廓明朗，鼻梁高挺，倘若造物者造别人用了一成的精力，在他身上就用了十成十的心思。

　　“好巧噢。”
　　连声线都是低沉中带着磁性，是让小姑娘夸赞的那种。

　　江如蓝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他眼睛上，片刻，露出一丝笑：“是挺巧的。”
　　兰霆瞟了一眼前面司机，把口罩戴好，“介意拼个车吗？”

　　多少算认识，江如蓝笑，“不介意，师傅，走吧。”
　　说完，手臂撑着窗框，也不在乎旁边有人，低头看起手机。

　　车子缓慢前行，彼此都没有说话，江如蓝边和韩皎聊天，余光能发现，对方似乎一直在打量自己。

　　回完信息，她转过头，正对上那双黑眸。
　　兰霆视线从中间那堆东西上掠过，“来看演唱会？”
　　江如蓝跟着看了一眼，点头。

　　“看不出来你还追星。”
　　“还行吧。”
　　“追就追，藏那么好。”

　　大概是对方终于坦白，他似乎有了不少底气，调整了坐姿，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口罩上的眼皮低垂着，有种懒洋洋的得意。
　　“上次那个纹身，我挺喜欢的。”

　　江如蓝看他一眼，“谢谢。”
　　兰霆靠在椅背上，聊着眼皮觑她，“那你上次是没认出我？”

　　“嗯。”
　　“现在认出来了？”
　　江如蓝想了想，终于带了笑意，点了点头。

　　对方却突然靠近一点，用那低哑的带着磁性的声音说：“那天真的没认出我吗？”
　　“嗯？”
　　他直起身，拉下口罩，勾着嘴角笑：“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江如蓝一下就想起来，他指的是什么，是那纹身，笑了，“发现了？”
　　“嗯哼，还不错。”
　　“喜欢就好。”

　　躲了一晚上的直白奔放的粉丝，难得碰上个含蓄的，兰霆心情颇好，搭话：“你叫什么名字？”
　　她很随意，“江如蓝。”

　　“‘兰’哪个兰？”兰霆愣了下。
　　江如蓝：“蓝天的蓝。”

　　“哦。”兰霆挑眉，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还挺巧。”
　　是巧。
　　江如蓝眼神从桌椅上的小扇子掠过去，笑了下。

　　兰霆看到她的视线，问：“还要签名吗？”
　　江如蓝：“够了。”
　　“想给你弟弟妹妹要一个，也不是不可以。”对方咳了咳。

　　江如蓝颇给面子，从座椅上抽出另外一把扇子，“那麻烦了。”
　　兰霆很大方地签下自己的大名，字迹龙飞凤舞，像他的性格。笔帽一合，打了个响指，江如蓝便把东西叠一起。

　　“你要是早点说，那天我就给你留两张票了，省的买。”
　　江如蓝知道他大概是误会什么了，只是笑：“那怎么好麻烦你。”

　　兰霆架着二郎腿，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顺手的事。”
　　江如蓝没再应。

　　这个粉丝似乎跟别的不一样，少了那么点热情，他只好主动搭话。
　　“你喜欢我多久了？”
　　江如蓝看他一眼，收回视线，落在手机上，说：“最近。”

　　“晚上我唱得还行？”
　　“不错。”
　　“帅吗？”
　　“挺帅。”

　　兰霆问了一轮，心情莫名好了许多，被人仰慕，那点自负藏也藏不住，尽管他面上不显，但眼角眉梢的得意总是会泄露几分。江如蓝颇给面子，配合哄人，直到车子开了好一段路，她才出声打断。
　　碧泽园不近，江如蓝叫司机在中途停车，“我附近下就好。”

　　他正想着找个别的地方先下，没想到对方先开口了，顿时一愣，还没想好说什么，“哦，也行。”
　　这一段路，他对人印象不错，心想顺路送过去也没关系，还没开口，江如蓝已经打开钱包，给司机递了一张百元大钞，然后对着兰霆，问：“剩下的你付？”

　　“当然。”兰霆随口道，“蹭了你的车，改天找机会谢你。”
　　江如蓝点头，冲他微微一笑，“不客气。”
　　兰霆愣了下，还想说什么，风衣下摆拂过，对方利落的关上车门，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他在愣神时分，脑海里浮现很不合时宜的想法：这粉丝怎么跟别的不一样。
　　他下意识低头去寻座位上的东西。
　　东西倒是拿走了。

　　也没再多想，闭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到公寓的时候，还没进去，就接到了陈黎的电话，言语严肃，质问他又跑哪儿去了。

　　“回家啊，能上哪儿去。”
　　“谁让你一结束就跑的。”
　　“我累死了，还有什么活动明天再安排吧，不差这一时半会。”

　　兰霆脾气差，做事凭着性子来，但偏偏人气很高，陈黎不喜，却又无法，只能嘱咐他好好休息，明天不能再缺席。

　　兰霆敷衍应下，按了指纹进房间，踢掉鞋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陈黎那边絮叨半天，他听得发困，正要挂电话，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问：“我最近有什么见面会没有吗？”

　　“什么见面会？你是嫌弃活动不够吗，那我给你安排。”
　　“粉丝见面会，以前不是经常有。”

　　陈黎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你不是最烦见人吗？”
　　“我觉得最近似乎跟粉丝的粘性不太够，感觉接机的人都没那么多了，你安排一下。”

　　陈黎忙得很，但想想也是，兰霆最近经常被黑耍大牌，看不起粉丝，是得安排下，便答应看时间安排。

　　“那你弄好了给我寄几张票。”
　　陈黎随口应下。

　　这场演唱会对江如蓝就是白日里的一点涟漪，很快就消散了，直到一周后，她收到了寄到工作室的一份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