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女巫》猫不生

2、错误的决定

　　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让我没法继续打扫。密室里多年无人，到处是灰尘，不是长久的说话之地。女巫的密室和心脏一样重要，这样让人轻易闯进来，是我这些日子沉浸在悲伤消极的情绪里，忘了修行之人的本分，懈怠许多。
　　将这二位天兵请出密室，我一看天色也晚了，就关上门窗，装出要睡的样子。我是来退隐的，越低调约好。院子里种了回魂铃花的种子，普通人靠近我会知道。毕竟这种鸡不生蛋的偏僻地界，忽然多出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教人看见又是一阵风波。我是来退隐的，越低调越好。
　　让二位天兵留在客厅，给她们开了电视。我则去浴室飞快得洗个澡，换上比较正式的衣服，这才过去见面。与和尚道士一样，巫其实也有类似制服的衣服。不过今天只是私人会面，不用穿得那么正式。我过去时，她们都坐在客厅，两人都没有说话，坐的也比较远，看起来并不是熟人。

　　大家都是修行境的人，对各种“怪力乱神”都有一定了解，有些话就不必藏着掖着。矮子大师先自我介绍道：“我叫一心，出身佛门。刚刚把你当成这次的目标，贸然攻击，对不起。”
　　我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提此事：“不知两位怎么会来到此处？”
　　“时施主有所不知，最近三个月，周党镇这巴掌大的地方失踪了十几个孩子。有证据表明，这些失踪案和一个巫有关。我和小叶子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一心说着看向叶道长。
　　叶道长似乎并没在听她说话，注意到有人在看她，才淡淡看过来一眼。她的双眸像是村里那口百年古井，光华内敛，平静幽深。睫羽又长又密，在灯光下像是笼了淡薄的雾气。眉目之间端正隽秀，正是罡气盈身鬼神莫能近身的表征。
　　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只好看向一心：“你们一开始认为是我掳走了那些孩子？”
　　“毕竟我们只是察觉到巫的气息，这绝对不是针对你，还请时施主见谅。”一心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松了口气，露出笑容。一心见我不追究她攻击我的事，也跟着笑起来。我在她的注视中站起来，做出送客的手势：“既然没有别的事，二位请离开吧。帮我个忙，不要让村里人看到你们从我院子里出去，谢谢。”
　　一心的笑容僵在脸上：“时施主不打算帮我们解决这件事吗？”
　　“一心大师，这个江湖可曾有一天消停过。不好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今天我帮你们解决了这件，明天我就会卷入另一件。我已经是退隐之人，不想再涉入风波，还请你谅解。”我垂下眼，不去看她们两人。

　　巫的习性比较像猫，有很重的领地意识，多数情况下对同类都没有好感。就算在修行境中，巫也是比较特立独行的一类。而且我是家传派系，能接触到其他巫的机会就更少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真的没想到这个小地方居然还藏着一个邪恶的巫。这到底是巧合呢，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
　　一心闻言，倒也没有再劝。她从我面前走到门口又停下，转头对坐在原处没有动的叶道长说：“小叶子，时施主难得善缘，你要强人所难吗？”
　　叶道长看了她一眼，视线随即落在我身上。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个手机，将手机屏幕对着我：“时小姐，开个价吧。”
　　叶道长让我看的是我在“天方夜谭”论坛上的个人店铺，卖一些巫术制品，也接点活，不过多数都是算命、定制等。这个店我开了快五年，像这样的事件委托也就接了两次。
　　说实话，我很犹豫要不要淌这趟浑水。北京的房子被我丢给中介，一个月能有万把块的收入。但这点钱对于修道来讲，只是杯水车薪。就拿我修的巫术举例，要开发一种药剂，浪费的材料钱可能都不止十万。房租只够我的日常开销，修道上的花费，都得自己赚。
　　母亲在世时，生活比较稳定，一些昂贵的东西，我能跟她讨一点。这些年下来，我还存了点钱。但母亲猝然离世，家里的各项开销都落在我身上，办完她的丧礼，在山上给她买了块墓地之后，我的存款剩下不到一万块了。
　　我来钱的大头是私人委托，靠这个也能慢慢存下钱来。但手里头只剩下这么点钱，心里头到底有些不踏实。而且一山不容二虎，有这么一个吃小孩的巫在附近，我住不安稳，早晚要打一架。听一心的说法，这个巫绝非善类，和他结下仇也不是件好事。
　　可我毕竟已经退隐到山中，涉足此事，只怕再难脱身。
　　像是看穿我心里的诸多想法，叶道长淡淡续道：“价钱你随便开，我以个人的身份雇佣你，和我背后的势力没有关系。这里隐秘，你跟我一起行动，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结束后，我和一心就直接离开。”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在跟一心大师确认她会帮我保密之后，我跟叶道长定下口头协议。叶道长以每天五万的价钱雇我，直到事件解决之前，她每天会转五万块到我银行账户。叶道长爽快，人也好看，我就给她折了半天，从明天开始算钱。
　　事情敲定，我把抹布水盆吸尘器交给她们，让她们自己收拾要住的客房，自己则去厨房准备晚饭。
　　“这里不能叫外卖和保洁吗？”一心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吸尘器，茫然得问我。
　　“您觉得呢？”
　　叶道长无视我俩，端着水盆上楼了。

　　一夜无话。翌日天亮之后，我们草草吃了早饭，便利用一心大师的空间传送法阵，几个眨眼便到了山中。
　　这里山上全是松树，长得比较随意，高的有十几米，矮的只有三四米，枝桠散乱得往四处散开。上山只有一条人踩出来的土路，陡峭险峻。
　　“原来如此，昨天你们就是这样到我家里的吧？”我在前头带路，叶道长和一心跟在后头。
　　一心干笑了两声：“时施主，我们上山干嘛？”
　　“站得高，看得远啊。我们往山顶去，我看看哪些地方适合修炼，也许能找到那个巫的所在。”我拨开面前的灌木的树枝，“两位当心点脚下，山上的路不好走。”
　　“时施主还有这本事？你倒是给我们讲讲，这要怎么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一心和尚说话南腔北调的，和那些慈悲为怀正儿八经的出家人不太一样，有点轻浮。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应道：“其实就是看风水那一套，在叶道长这位道家正统传人面前讲这个，那可算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了。”
　　叶道长听我这么说，也不吱声。只是放慢了脚程，免得走到我前头去了。
　　一心倒是不客气，只听她说道：“时施主，你既不打算给我们讲讲这巫术，又不说说你怎么看风水，让我们跟着你是何意？”
　　我不知道一心大师这话何意 ，但其实她跟与不跟，对我来说都无妨：“别待在我家，别让村里人发现，您爱去哪儿去哪儿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说我和叶道长还有个单薄的雇佣关系，那和一心就一点关系都没了。女巫的家其实是非常隐秘的所在，如果不是她们昨天硬闯进来，我又别的地方可以接待她们，肯定不会让她们睡我家。
　　再加上这又是我母亲的老房子，里头有些秘密我自己都不知道。倒不是说怕一心另有所图，她就是无聊在家里溜达两步，看到一些不该看到而我还不知道的东西，也很麻烦。
　　我们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爬上山顶，顶上居然有几亩茶园，村子附近的人逢春冒新茶的时候，都会上山来采茶，我们脚下的路就是因为采茶的人一直在走，所以才没荒废。
　　我一直对山另一边的村子很好奇，顺着山势就先往那边探了探，这一看我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可能是我脸色太差，吓到一心大师了，她连忙问我：“时施主，你怎么了？”
　　我摆摆手：“我有谱了，咱们回去吧。”
　　为了避人耳目，回去也要走一心大师的传送阵。但见她没有要开阵的自觉，我对她道：“一心大师，劳烦您动手，再给咱们开个回去的时空传送阵呗。”
　　“施主，我这叫神境通。”一心严肃道。
　　“噢。”我假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一心大师，事不宜迟，您再开个时空传送阵？”
　　一心念着我佛慈悲善哉善哉，不再理会我，开阵把我们传回去了。

　　到家之后，我从冰箱里拿出可乐，喝了一大口，感觉心绪平复了许多，才对两人道：“事情很麻烦，咱们遇上的是个吃小孩的巫。”
　　巫修之中，不乏残虐邪恶的修炼方法。东方西方都一样，比方说，欧洲有一种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修行者巫力的方法就是活捉十二个十七岁的处子，男女各半，让他们吃特定的食物半年，等他们长到十八岁，然后在他们生日的时候吃掉他们的一半灵魂，就可以获得大量巫力。
　　因为此法太残忍，所以若是有哪个想不开巫师修行，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到巫师协会的通缉，这就意味着所有修行境的人都可以无罪杀死这个巫师。不过这法子太古老，具体的操作细节已经不可考据，所以近百年来都没听说过有巫师能歪到这种程度。
　　“你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修行境的人遇到你们巫师都退避三舍了。”一心嘀咕道，“那你今天看到的又是怎么回事啊？那位修的是差不多的法子？”
　　提到山那边的巫师，我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强压下心头的烦躁，我低声道：“那位比我刚刚说的还要邪。依我看他不光吞噬灵魂，还把人用做炼制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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