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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对!不只能拿丧葬费,而且还要把过峰的那套房子租出去。

      过岳一下子就明白老婆王芳的想法,过峰和刑海都死了,房子凭什么让过云从独占,却根本不想自己更没资格抢占。
      “这周末,我们去沪城。你准备好浆糊,去附近在电线杆贴招租告示。虽然小了点,但淮海路附近的房子总归能租出去。”

      过岳眼珠一转,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过峰一直不听家里的话,不老老实实地在单位上班,之前做生意赔了让爸听了不少别人的闲话。他这头死了,更是让爸白发人送黑发人。安抚爸的补偿金,就该从那房租里出。”

      去年,过峰的服装生意因大火意外受损而倒欠一屁股债,苏城过家人全部拒绝接济他。

      过岳绝不会拿自己的工资去填。既然过峰从小就聪明又胆子大,而作为哥哥一直都比不上,那他为什么要帮助弟弟。
      眼下也不知道过峰去苏联闯荡到了哪种程度,反正过家人都不觉得过峰在短期内可以翻身发达。

      之前传来过峰和刑海的死讯,过家人全部不愿意去外国见两人最后一面。
      一来一回至少二十几天,请假少不了要扣工资。况且,莫斯科又远又陌生,语言不通,说不准还会遇上各式各样的危险。那还为什么要去?

      王芳听了丈夫假借孝敬过老爷子说辞,笑着点点头。“好,我会提前准备好租房告示。”
      她知道过岳会一定会赞同自己的提议,嫁到过家二十几年了,心里门清过家三兄妹关系不亲厚。

      对过峰的不满,是从过老太太开始的。

      过老太太生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依次是过岳、过岚、过峰。
      要说老太太最喜欢哪个孩子,谁也轮不上,但她最讨厌的无疑正是小儿子。据说是由于生了过峰后身体亏损,为此还不得不换了一份低工资的工作。

      随着过峰长大,他越发有主见,又惹得老爷子也开始各种不爽。因为过老爷子是一言堂的大家长,最不喜有人和他反着来。

      1970年,过峰提出要娶刑海。刑海是沪城人,在火葬场工作。
      那年头破.四.旧,势要打到一切.牛鬼.蛇神。不好明着说嫌弃刑海的工作晦气,会被认为歧视火葬场员工。大家都是工人阶级,理论上工作不同都很光荣。

      老爷子还是找到了反对的理由。苏城与沪城虽然很近,但除非调动工作岗位,不然过峰和妻子就要分居两地。
      七十年代城市之间换岗,难度非常大,更不谈是换岗到直辖市。谁想到过峰和刑海还是义无反顾结婚了,不出两年,过峰真就凭本事调到沪城去了。

      王芳1966年嫁给过岳,和小叔子过峰同一屋檐下相处了五六年,知道他就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越是如此,过老爷子越不喜欢小儿子。四年前,过峰下海经商,果不其然又让老爷子发了好一顿脾气说他搞投机倒把,不是个好的。

      然而,再气也没用。
      天高皇帝远,双方都不在一个城市,过老爷子没法浪费钱冲到沪城去骂,只好断了往来。他放话所有过家的人都不能帮过峰。
      其实,老爷子那些话说不说都差不多。多年来,过家兄妹之间一直不亲近,更别谈是要借钱。

      令王芳有点意外,这次过峰和刑海死亡的消息传回来,过老爷子也没多少情绪变化,那模样和老太太八四年去世时没差多少。
      老爷子死了老伴不伤心,该吃吃该喝喝。现在死了儿子也是一模一样,没要求谁去苏联送过峰最后一程。

      王芳虽然自己打着过峰房子的主意,但自认终不是过家的血缘亲人,可以说一句老爷子够冷血自私。
      眼下,过岳打着给老爷子养老的旗号提出把过峰房子租掉。这话听听就好,就算给,他也不会把钱都给老爷子。已经开始计划钱到手了,留给自己用多少,还要算上大儿子准备结婚的钱。

      至于过云从没了父母又没了房子该怎么好好过日子,那又管他们什么事。

      **

      **

      九月十一,周三。
      从帝都来的绿皮火车终于抵达沪城新客站。

      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停在新客站附近。
      电线杆子下,刑洋的儿子邢杰超站在出租车边。远远看到他爸和表妹过云从随着客流出站,立刻迎了上去。

      “爸,我来拿。”
      邢杰超一把拿过刑洋的行李袋,作势还让过云从把背包也给他。

      “谢谢,包不重,我自己背就好。”
      过云从婉拒,刑洋一路上就差把她易碎的瓷像供起来了,看来把这种精神通过电话传也给了邢杰超。

      不至于。
      真不至于到此地步,她可以确定自己的伤势在迅速好转。

      过云从不想在街头推推扯扯,直接转移话题。
      “表哥,你快带路吧。听说今天舅妈会做鸡白切鸡,我都惦记一路,火车上真没什么好吃的。”

      八月末,过峰的朋友楚爱军先一步回国。
      刑洋开始有些不安,主要是人生地不熟且语言不通,好在楚爱军给安排了一位临时翻译朋友。

      很快,刑洋就懂了什么叫做语言天赋。
      他不太了解侄女的俄语水平,前来莫斯科前没听她说过几句。谁能想到过云从在莫斯科医院留观,她与翻译练习着俄语,那水平是一路狂飙。

      刑洋听不懂,只归结为大学生果然聪明,说不定以前在家也受到过峰和刑海的耳濡目染?或者是读了德语系,就能对俄语也触类旁通?
      他不懂,而且四年多没怎么接触也不了解侄女的本领和性格。索性也就不想了,找点其他事做,安排此后行程。

      九月初,两人终于离开了莫斯科。归程慢慢,先从坐国际列车耗时七天到帝都,到帝都还要再买回沪城的火车票。

      刑洋从国际列车上下来,立刻从帝都给家里打了长途。
      拿出电话簿,找到家附近公共电话亭的号码,请呼叫员跑一趟叫儿子接线。比起国外电报沟通不便,在电话里终于说明白前后详情,让邢杰超准时来接车。

      今天,火车到站。
      邢杰超一手提着行李袋,一边问过云从。“小从,今天你先暂住外婆家,好伐?外婆也想你了。”

      “好呀,我也想外婆了。”
      过云从微笑点头,已经开始融入新生活。

      一路回沪城,过云从理清一众亲戚的基本情况。

      过老太去世,过老爷子住在大儿子过岳隔壁。过岳娶妻王芳生了两个儿子,老二过岚嫁给杨涛,有一女一子。
      小辈五人,考上大学的都是女孩。过家人几乎都在苏城,除了过岚的女儿——杨玲目前在帝都读大四。

      刑家人口相对简单。
      刑海与刑洋两姐弟的父亲已经去世。老母亲和刑洋一家三口住得近,只隔了两条马路,都在大杨浦的职工小区。

      从沪城新客站到杨浦刑家距离不近,需要倒三班车换乘。

      1991年,一周上六天班。
      眼下快到下午五点,公交车开始拥挤。过不多久,车厢内就会变成沙丁鱼罐头。

      就看到一辆长形公交车从路上驶过,它有长长的两节车厢。
      去杨浦必乘的公车之一,是这种‘巨龙车’。一个大转盘链接两节长车厢,人们俗称转盘上的座椅‘香蕉位子’。

      刑洋指了指巨龙公交车,“小从,你在火车上说乘公交回家就行,现在你该知道不合适了。这会已经人挤人,要是被挤到香蕉座附近,扶手一没拉稳,讲不定脚就卡在转盘里。我们还带着行李,你又是重伤初愈,还是坐出租好。”

      “对,舅舅想得周到。”
      过云从在火车上听刑洋说让邢杰超提前预定出租车。她认为没必要,眼下夏利起步费五公里就要10.8元,算是一笔较大的生活费支出。

      刑洋却非常坚持,并且说什么也不肯收外甥女的车费。
      一旦给他就真要生气,认定只有关系生分了才会计较这些钱。他非常后悔前几年和妹妹一家分生了,而对妹妹的离世已无法弥补,只想多关照几分外甥女。

      过云从不再做无意义地推拒,暗暗记下这些关心,逢年过节总能回礼。当下,她也谢谢邢杰超,“表哥辛苦了,谢谢你来接我。”

      “不辛苦,不辛苦。出租司机周师傅就住在隔壁小区,我只是多跑几步路而已。”
      邢杰超说话间,三人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出租车一路向东北,朝着杨浦刑家的方向而去。

      窗外,景色似在倒退。

      十字路口,一辆辆自行车排成长龙在等红绿灯变色。
      街角,中年男人坐在小板凳上。他正升起煤球炉,将一个黑色大罐子架上去,叫嚷着‘爆米花要伐?新鲜出炉的爆米花,要伐?’

      三三两两的学生系着红领巾,穿着蓝白校服放学了。很快,他们被烤爆米花的香气吸引,都围了过去。

      过云从眺望着街景,此时的沪城远不是她记忆里21世纪末的魔都。一眼看去,黄昏里没有高楼林立,更没有纸醉金迷。
      多数人还守着陈规,宁要沪东一张床,不要沪西一套房。沪东确实还没怎么发展,就连著名的明珠塔也没开始建造,大多数人的生活似乎还能质朴来形容。

      来到沪城的第一夜转眼即逝。
      舅妈廖美芬的厨艺很好,五个人算是宾主尽欢。

      翌日,刑洋表示过云从家里有一个多月没打扫,而且那房间又不宽敞,不如把骨灰盒想在刑家。他一点都不忌讳,因为是自家人,既然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也就不怕鬼敲门。

      过云从确定刑洋一家三口都没有异议,她也确定骨灰盒也没有散发阴气等不利于健康的暗物质,也就同意刑洋的建议。
      原身的母亲刑海本来在火葬场工作,让原身或多或少听母亲说过死者入葬的一系列步骤。依着记忆,她去办理丧葬事宜并不难。

      等过了早高峰,过云从先独自回淮海路附近的住处,依照记忆,找到了石库门弄堂的入口。

      弄堂逼仄,一根根竹竿伸出窗户,各式衣服在晾在半空中。
      石库门小区,人来人往基本都是熟面孔。白天,多数人习惯一楼总门不上锁。来到59号,可以看到一楼有人在公共厨房洗菜。

      “小从,你终于回来了。”
      张家阿婆在窗口看到过云从,她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上前去。
      她左看看,右看看,似要确定没人偷听,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来来,有话和侬讲。”

      “张家阿婆,侬好。”
      过云从记起这位阿婆住在过家的楼上。虽然张家阿婆一幅大嘴巴、长下巴的话多面相,但眼神和善,是个热心肠的人。“有什么事吗?”

      “你们一家子最近去做什么了,这么久没回来?侬大伯过岳和伯母王芳九月一日来了。”
      张家阿婆示意过云从跟着一起上楼,“我问过岳,他来干嘛?他说这房子你们家不住了,但也不说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他居然连出租告示都贴出去了。”

      由于苏联很远,外加事出突然,过峰与刑海的死讯暂时没几个人知道。弄堂里,哪怕是住在过家楼上的张阿婆也不了解内情。

      过云从先没说详情,把注意力放在出租告示上。跟着去了张阿婆家,接过张阿婆从附近撕下来的一张告示。

      如今房产中介不多,一般情况下房东会在出租房的附近马路墙头或电线杆子上张贴告示。
      只见白字黑字写得清楚,过峰家的房子被挂牌了。「诚意出租!临近淮海路XXX弄5一间房。十四平,带家具。有意者,请呼0512—XXXXXXX,转王芳接听。1991年9月1日」

      不是同名同姓的误会。
      这个电话号码就是过岳与王芳家附近的公用电话号码。

      好极了,真是一通不问而取、先斩后奏的骚操作!
      过云从垂眸冷笑。果不其然,总有实验品们想迫不及会送上门来让她免费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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