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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欲速不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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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明烛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他在地上躺了一夜,浑身酸痛,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含糊道:“谁啊?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周负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槛外,穿戴整齐,淡淡地看着他:“师兄,要去上早课了。”
明烛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被人吵醒还是有些不耐烦的:“什么早课?我从来不上早课的,你自己去上吧,我困死了。”
他说着,手脚并用地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钻出来,艰难地往床上爬去。
周负雪面不改色:“师兄这般浑浑噩噩地度日,日后要如何接管掌教之位将日照山发扬光大?”
明烛哀嚎一声抱住了头,在乱糟糟的床上滚了滚:“师弟啊,算师兄求你了,别念叨了,谁爱当那什么劳什子掌教谁就去当,我保证对他感恩戴德恭恭敬敬迎他上位。”
周负雪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拉他一起去上早课:“作为日照山大师兄,你不可这般碌碌无为,若是以后出门,你让五洲人如何看待日照?”
明烛抱着被子又滚了滚,大声道:“来人啊!快帮我把这只蚊子轰出去!烦死人了!”
周蚊子嗡嗡嗡,嗡了一刻钟,终于把明烛从床上嗡了下来。
明烛面如金纸,捂着肚子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将半个身子压在周负雪身上,恹恹道:“走吧,上早课去——小王八蛋,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周负雪见他终于起了,微微挑眉:“你把洗漱一番,换身衣服吗?”
明烛身上还穿着昨天去长生殿的日照衫,他跪了一整天,再加上昨晚在地上滚了半天,早就皱巴巴成一团,着实不修边幅,反正一向爱整洁的周负雪是看不下去的。
明烛此时只想睡觉,他哀求道:“师弟啊,你是老妈子吗?能不能别管这么多,上早课去行不行?”
周负雪昨天想了半宿,最后还是打定主意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大师兄这股懒劲给拧回来,省得他日后真的成了一个靠脸吃饭的废人,平白丢了日照山的脸。
周负雪也知道欲速而不达的道理,看到明烛已经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要去上早课,他也没有再说其他废话,半拖着他一路蹭到了无咎堂。
今日早课不是小师叔的课,所以西山的女修都没有来,只有北山的师兄弟三五成群地松松散散坐在无咎堂中,看着有些空落落的。
明烛满头乱发,衣衫凌乱地踏进无咎堂的门槛时,整个无咎堂安静了一瞬,接着猛地炸开了。
众弟子纷纷喊着:“大师兄?你今天吃错药了,竟然来上早课?”
就连在角落的陆青空也抬起头,阴郁的眸子冷淡瞥了明烛一眼。
明烛正烦得要死:“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英俊的大师兄啊?少说几句废话,该干嘛干嘛去,别吵我。”
他说着,晃晃悠悠走到了最后一排沈娣安身边,将几本书卷了卷放在长椅上,直接躺下睡了。
跟在后面的周负雪看到他这样颓废,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来上早课的前辈已经慢悠悠走进了无咎堂,周负雪立刻在明烛身边坐下了。
来上课的是个脸上一道伤疤,表情凶悍的男人,据说是日照山的武师,因为平日里腰间总是别着一把弯刀,众人都唤他“刀先生”。
日照山的弟子都知道,上早课的前辈中有两位着实奇葩,一位是没话讲便会让人誊写戒规的小师叔归何,另外一位便是这个动不动就捧着名册点名的刀先生。
此人为人冷淡,性子懒散,每次上次必定先掏出他那翻烂的名册点名,逃课的人他也从不处罚,不知道他每日这般点名到底有何作用。
刀先生一进无咎堂,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安静得如同小鸡崽。
沈娣安小声道:“大师兄,刀先生来了。”
那几乎睡死过去的明烛才半张开了眼睛,扒着桌子勉强坐了起来。
刀先生头也不抬地将一本名册扔在桌子上,声音懒散,每个字都仿佛是飘出来的:“先点名。”
“明烛。”刀先生连个顿都不打,像是习惯了,“不在。”
“易负居。”
“在。”
“晏雪玉。”
“……”
“先生。”明烛举起了手,打断刀先生的例行公事:“今天我在。”
刀先生又连念了几个名字,才懒散地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了明烛半天,道:“你谁?”
明烛:“……”
“明烛。”
明烛在日照山这些年里,除了归何,其他人的早课一律没上过,这还是他第一回来上刀先生的课,刀先生不认得他也是正常的。
“哦?”一直懒散的刀先生似乎突然来了兴致,他将名册收好,缓慢从台上走下来,边走边道,“我听闻你前些年在百剑山寻到了一把神兵利器,名唤夸玉,今日来都来了,有没有兴趣和我切磋一番。”
明烛认真道:“没有。”
刀先生:“好,有骨气,走,咱们去演武场。”
众人:“……”
刀先生平日里都是冷淡得很,对掌教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鬼德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拉着明烛去切磋,一时间,众人在无咎堂的早课也换到了一旁的空地演武场。
演武场着实宽阔,四方高台由青石玉磊成,两人刚一入场,那青石玉便缓慢散发出光芒,顷刻间结出一道青光的屏障,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明烛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他打着哈欠,满眼都是泪:“先生,您这次就先饶了我吧,你瞧我都空着手,连剑都没带,和您比什么呢?”
刀先生道:“那师叔就让你三招吧,出招吧。”
明烛:“……”
好好听人说话!
明烛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烦人精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淡不爱搭理人的刀先生竟然比他还要烦还要自以为是,听人说话都只拣爱听的听,不合自己心意的话索性直接无视。
明烛没睡饱,浑身都痛,早就心烦意乱了,此时被这么一顿折腾,有些不耐烦,他伸出修长的手,一把小巧的只有指头大的小刀从袖子里掉出来,刀柄处还绑了个红色的流苏。
周负雪站在演武场外看着明烛的动作,微微抬头,道:“大师兄手中的是什么?”
沈娣安嗤笑一声,道:“大概是他在百剑山随便捡的一把小刀吧,据说叫‘夸玉’,反正他拿到手之后我从未见过那把剑出过鞘,指不定里面是个废灵。”
从百剑山寻来的兵器,在结丹后会生成器灵,但是若运气不好是个废灵,那和一把凡剑根本没什么分别。
明烛面如沉水地将那把精巧的小刀拔了出来,像是使飞镖一样“嗖”地朝刀先生扔了过去,刀先生直接拔起腰间的刀随手一甩,只听到一声金戈之音,那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夸玉剑直接被撞得飞了出去,叮叮当当落到了地面上,很快不动了。
众人一阵呆愣。
明烛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跑过去将那小刀收刀入鞘,翩翩然朝着刀先生一欠身:“先生刀法果然不同凡响,明烛长见识了。”
他说着,仿佛一个和人切磋奋战了数百招最后无力落败的英雄一样骄傲,脸上毫无被人一刀砍开兵刃的耻辱和脸红。
刀先生也收刀入鞘,脸上没什么变化,抱拳收礼:“你今日若是不想认真,那改日再切磋吧。”
明烛含笑地点点头,心道:“王八蛋,我再来上你的早课我就不姓明。”
下了早课,明烛不顾满学堂人的嘲笑和取笑,自顾自走回了不知雅,直接将自己砸在了床上,倒头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
霞光从敞开的窗外照射进来,残阳似血,带着些不详的华美瑰丽。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那一地如同狗窝的脏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旁边的小案上都放了一个雕花的小香炉,里面的香似乎烧光了,只有一缕残烟缓慢的烟煴飘荡。
明烛按着发痛的头,从床上站了起来,一一扫过被重新整理好的房间,啧啧称奇。
他的狗窝不知道是被谁收拾的,散落在地上的经书残卷被好好地放在书桌上,文房四宝也摆放整齐,地面上一尘不染,床边还被放了一方厚毯,似乎是方便他落脚的。
明烛自从住进来这个房间后还从来没这么整洁过,一时间他都有些不习惯。
这时,周负雪抱着一叠衣服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明烛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神色,淡淡道:“师兄可真是能睡,将一天三顿饭都省了。”
明烛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将一副放在了自己许久没用的衣橱里:“这是……你做的?”
和明烛相处了这么几天,周负雪也知道自家大师兄是个心大脾气好也不记仇的,索性不再掩饰自己本性的恶意,连说话都是冷嘲热讽的:“不是我做的,应该是大师兄睡的迷迷糊糊时自己做的。”
明烛又眨了眨眼睛,左眼出的红痕灼眼得很,夕阳铺洒,照在了他半张脸上,显得他越发妖艳,偏偏和他这张脸极其不搭的是他如同孩童般明亮澄澈的眸子,似乎世间一切都不能在他眼中残留一丝沧桑。
周负雪看他呆呆愣愣的样子,道:“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也不嫌难受吗?”
明烛愣愣“哦”了一声,直接不避讳地当着周负雪的面把衣带给解了。
周负雪:“……”
这么不要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