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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九尾妖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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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烛还想再问,但是看到南清河哭成这副鬼德行又有些于心不忍,撩起袖子给他擦了擦脸,无奈道:“怎么这么喜欢哭啊?别哭了啊,不想说就不说了。”
南清河泪流满面,越说越觉得委屈,索性抓着明烛想给他擦脸的手嚎啕大哭起来:“他们……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杀了奚楚的,哥哥呜……奚楚是个好人,他们凭什么那么待他?”
明烛被他哭得头大了一圈,轻轻摸着他的头,柔声安慰道:“清河啊,这世上并不是好人就会有好报的,奚楚或许是个好人,陷落城那些成妖或许也都是枉死的,但是那又如何?正如你所说,成王败寇,不管那些功成名就的人是什么样的败类,但是他们就是成了,五洲录也是由他们撰写。”
明烛虽然不喜上早课,但是在日照山十几年,闲暇时也将日照藏书楼的书看了个大概,说起场面话来面不改色,一套一套的。
南清河还是委屈得一直哭,明烛只好帮他继续擦眼泪,脸上没有半分不耐。
就在两人默默无言时,前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钟响,掷地有声,将一旁的湖面都激荡起了波波涟漪。
明烛正疑惑这是什么声音,南清河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骇然,连话都来不及说,踉踉跄跄的便朝着前厅跑。
“哎,清河,等等我!”明烛见状赶忙追上去。
前厅中一阵喧哗,众人不知为什么全都分散开来,露出中间巨大的空地,一条半透明的锁链漂浮在半空,将人隔绝开来。
沈红川正漫不经心地坐在一旁喝酒,看到明烛急急忙忙跑进来,朝他招了招手。
明烛四处张望,没发现南清河的影子——这么一会的功夫他竟然跟丢了,此时这么多人也不能一个个去找,只好走到沈红川面前,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酒,喘了口气,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沈红川姿态懒散地支着下颌,含笑道:“重头戏来了,奚楚要出来了。”
“哦?”一旁没有空椅子,明烛便双臂一撑,随意地坐在了桌子上,双腿悬空地踢了踢,将手搭在沈红川肩膀上,道,“我方才听说了,奚楚是陷落城的成妖,啧,陷落城已经覆灭几百年了,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一只成妖在世。”
沈红川淡淡道:“传言陷落城成妖修成不易,血可疗伤,瞳可长生,内丹甚至能起死回生,身体若是当做炉鼎来采补,更有修为大增的效用,所以你看看周围……”
奚楚还未出来,周遭的一部分人已经满目振奋地盯着中间的空地,眼中全是贪婪和欲望。
“他们之所以对掠月楼这般趋之若鹜,就是因为在这里只要有足够的钱,便能买到成妖奚楚的春宵一夜。”
明烛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方才南清河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花楼,但是行径却比花楼还要令人作呕。
“可是据我所知,陷落城的成妖不是灵力滔天吗?若是化为妖相,就算是大乘期的大能也奈何不了。”明烛疑惑道,“听说他是陷落城那帘的亲弟弟,怎么会甘心受辱……这么多年?”
沈红川又抿了一口酒,似笑非笑道:“因为他有把柄握在南越手中。”
他说着,将手中酒杯递给明烛,懒洋洋地撑着头问道:“师兄想要他吗?”
明烛喝了一口酒,低眸疑惑看着他。
沈红川道:“明昭此番前来恐怕是为了奚楚的内丹,而掠月楼也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才会放奚楚从囚笼里出来,平日根本没有机会见他,若是想取他的内丹,只能在今晚下手。”
明烛有些迟疑。
就在这时,那清脆悦耳的钟声再次响起,中间宽阔的地面上缓慢现出一个淡紫色的人影。
四周顿时一阵哗然,纷纷朝那锁链边缘围了过去。
那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身紫衣长身玉立,宛如花般绽放,优雅地张开修长的四肢,背后恍惚有巨大的妖相九尾虚影,无风自动将那人极地的长发和曳地衣衫吹得翻飞起来。
明烛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快走几步至那锁链隔起的结界前。
沈红川道:“那就是奚楚。”
几百年前,陷落城一向避世,最低级的魅魉不似人形,只有修为登顶或血脉纯正的魅魉才可化为人形,从女从芺,是为成妖。
而奚楚便是陷落城中血统纯正的成妖,容貌有种近乎迫人的绝美,他一双兽瞳古井无波,冷若冰霜地看着面前的虚空,如同一座精致的冰雕,毫无人气。
明烛自从看到奚楚的容貌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恍惚间仿佛想要往前走,却被一旁看出不对劲的沈红川一把拉住,这才茫然地回过神。
沈红川看着明烛茫然的眸子,道:“师兄,怎么了?”
明烛眼中迷茫不减,呆呆地看着奚楚,喃喃道:“我……好像见过他……”
沈红川一愣。
明烛似乎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一步,透过结界出神地看着奚楚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与此同时,头顶突然再次传来一声清脆钟声,奚楚空洞的眸子微微晃了晃,抬起头往前方看去。
二楼的长廊处,站着一个身着黑衫的男人,他神色冷淡,居高临下地看着奚楚,手中捏着一个小巧的金钟,见奚楚抬起头来,又轻轻晃了晃。
奚楚神色恍惚地往前走了两步。
沈红川:“是南越。”
明烛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依然出神地盯着奚楚。
南越看着奚楚乖顺的姿态,眼神无情无感,道:“奚楚,在场诸位都是不远千里的贵客,你可要好好招待啊。”
一旁的贵客发出了阵阵暧昧的低笑。
奚楚恍若未闻,轻轻屈膝跪下,将额头抵在双手手背上,声音清冷如冰:“是。”
站在南越身后不远处的南清河被护卫拦着,拼命捂着嘴,眼泪簌簌落下。
奚楚以头触地,长发披在背后,被巨大的九尾虚影挡着分散落在地上——难以想象,那传闻中以一己之力便能摧毁一座城池的成妖会是这么温顺无害。
沈红川扶着几乎瘫软在地的明烛:“师兄?师兄!”
明烛猛地捂住了头,自从见到了奚楚,他左手背上的红痕一阵炽热灼人,脑海中似乎闪着一些残破的记忆碎片,许是年代太过久远根本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它们如同潮水般飞快袭来,又飞快退去。
明烛突然张开了眼睛,茫然中似乎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立在一具高高的凌乱兽骨上,巨大的九尾在背后飘荡,仪态万千地朝着他伸出修长的手,朱唇轻启:“明烛……”
砰——
就在此时,锁链中央猛然发出一声震天的巨响,周遭一阵震动喧哗,明烛满头冷汗地抬起头,便看见奚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兽瞳冰冷,散发着野兽般的凶狠和戾气,正冷冷看着他。
而他背后虚幻的九尾已经变成了实体,墨发和衣衫无风自动,看着如同索命的厉鬼。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弄得一怔,连在二楼的南越也是难得愣住了。
奚楚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一步步朝着明烛的方向走来,脸上满是戾气,看着着实不善。
沈红川将明烛扶起,皱着眉道:“师兄,离远一些。”
楼上的南越也回过神,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金钟,沉声道:“奚楚!”
只是这操控了奚楚数百年的金钟此时却不知为何没了效用,他置若罔闻,一步步朝着明烛走去,在众人目瞪口呆下,站在了明烛相隔一步的地方。
两人只相隔了一条虚幻的锁链。
明烛茫然地看着他。
奚楚伸出纤瘦的手握在了锁链上,轻轻凑近明烛,兽瞳收缩:“那……帘……的味道……”
明烛:“……什么?”
奚楚想要朝他伸出手,但是那锁链筑成的结界却将他阻挡在内,他只能张大双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明烛,苍白的唇轻动:“血……我、杀……杀了……你……”
明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沈红川面露冷意,冷冷朝着南越道:“南楼主,这便是你们掠月楼的待客之道吗?”
沈红川无论是在说玉城还是在整个析木国,权势和地位全都不低,没人想得罪这个富可敌国的少爷,南越眉头皱起,将金钟再次晃了晃,冷声道:“奚楚,你太放肆了,退下!”
这一声怒喝连带着金钟一起劈头砸下,奚楚的瞳子狠狠一动,接着像是被人强行压制住一般,身体微颤,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一点点地跪了下来,浑身戾气也在慢慢消散,仿佛方才那如同厉鬼的气势从未出现过。
周遭的锁链也缓慢地收缩,最终圈在奚楚修长的脖子上,如同一个别致的项坠般,只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正是控制成妖露出妖相的桎梏,有了这个,就算对他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得到反抗。
南越将奚楚轻易而举收拾好,把金钟放在栏杆上,道:“诸位请便了。”
他转过身,瞥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南清河,似乎觉得碍眼:“看好他,不要让他再发疯。”
南清河死死地瞪着他:“唔唔!”
南越不再理他,转身离开。
留在大厅中的人面面相觑,因为目睹了方才奚楚还骇人的戾气,竟然不敢上前碰他,片刻后还是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随手将一个储物戒扔给了一旁掠月楼的人,轻笑一声走上前,将手放在了奚楚纤瘦的腰上。
跪在地上的奚楚还是一副温顺的模样,眼神空洞虚无,任由那个男人走上来将他拦腰抱住,在一众羡慕嫉妒的注视下,走上了二楼的房间。
明烛浑浑噩噩地被沈红川扶着坐在椅子上,又喂了他一杯水,看着他这副呆愣的模样担心不已:“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师兄,你应我一声。”
明烛喃喃道:“我要他。”
“什么?”
明烛抓住了沈红川的手臂,脸上的迷茫之色顿消,他如同拨开了层层迷雾一般,道:“我的记忆里有他,他方才似乎也认识我,明昭来找他也许并不是只单纯为了他的内丹,或许还有其他别的目的。”
明烛方才一阵恍惚,并没有看到奚楚被人带走的场景,此时回过神来立刻四处张望:“奚楚呢?他去哪里了?”
沈红川有些难以启齿,在明烛不停追问下才道:“他被人带走了。”
明烛:“啊?带去哪里了?”
“师兄还是不要多问为好,没有一两个时辰你恐怕是见不到他了,”沈红川叹了一口气,道,“好在今日掠月楼是开张到明日清早的,我们再等等吧。”
明烛不明所以,见沈红川不说,只好问了刚才他一直想要追问的问题:“你刚才说奚楚有把柄落在南越手上,到底是什么?”
沈红川伸出手,轻轻点了点明烛左眼下的红痕,也没有再卖关子,幽幽道:“是他兄长那帘的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