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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口是心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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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负雪瞳孔一缩,接着把呼吸声都放轻了。
他缓慢朝着蛇尾收回的地方摸索过去,还没走两步,一阵破空之声猛地从一侧传来,周负雪只来得及抬起手,便被一个东西狠狠击中了腰,整个人撞在了一旁的书架子上。
架子上的竹简和书籍簌簌掉了一地,周负雪也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被击中的腰一阵剧痛。
周负雪不敢再动,唯恐逼急了他,他隐约看出来了此时明烛状态不太对,只得越发小心。
周遭一身窸窣声,似乎有东西在缓慢地爬动。
周负雪等了片刻,感觉到周遭令人心悸的气息一点点收敛,这才试探性地开口:“师兄?”
窸窣声戛然而止。
周负雪耐心等了片刻,才听到角落中响起一个声音。
“十……三?”
角落中缓慢出现一双闪着金色光芒的眼眸,在一片黑暗中显得越发诡异。
但是周负雪没有被吓到,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尽量放轻声音,唯恐吓到明烛:“是我。”
金色的眸子微微眨了眨,接着明烛猛地尖声道:“出去!”
周负雪:“师兄!”
“你出去——”
感受到周遭的气息再次变得不稳,连笼罩在外的结界都隐隐有些混乱,一缕光芒从外散发进来,将昏暗的房间微微照亮。
周负雪隐隐看清楚面前的场景,瞳孔剧缩,连呼吸都顿住了。
明烛身上还是穿着昨晚胡乱披上的青袍,白发凌乱披在他身上,此时正双手捂着耳朵,蜷缩在角落中剧烈发抖。
他一身青衫凌乱,从衣摆处露出来的,赫然是一条白色的蛇尾。
周负雪眼眶一酸,他犹豫地朝着明烛伸出手,掌心朝上,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柔声道:“师兄,别怕,求你别怕我。”
明烛紧闭双眼,全身抖得不成样子,那条长长的蛇尾似乎不受他控制,轻轻地在地上摆动,摩擦出来的窸窣声更让明烛害怕。
周负雪看到明烛没有反应,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明烛虽然有些不认人,但是本能却在克制住他不对面前的人出手,只是蛇尾摆动地更加厉害。
很快,周负雪缓慢移动到了明烛三步处,恍惚间瞧见脚边的蛇尾上竟然满是伤痕,地面上一滩鲜血。
周负雪轻轻吸了一口气,单膝点地,朝着明烛伸出一只手,放轻声音:“师兄,我来了。”
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明烛肩膀时,一直安安静静的明烛像是被惊醒,猛地抬起头,冷血的蛇瞳冷厉地看了他一眼。
周负雪呼吸一窒,只好将手收回来,放在他面前露出掌心,小声道:“看着我,我不会伤害你,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明烛冷冷看着他,不知对视了多久,当周负雪脸上都出了些冷汗时,明烛这才轻轻探身,面无表情地在他掌心蹭了蹭,小声道:“十三。”
周负雪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往前挪了一步,试探着伸手抱住了明烛单薄的身体,而这一次,明烛没有再露出攻击的架势,十分温顺地靠在了他怀里,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成一滩水。
周负雪轻轻捧起他鲜血淋漓的双手,发现手并未受伤,只是那尖利的指缝中竟然全是鲜血,再一联想那蛇尾上诡异的伤痕,他这才明白,原来那伤痕竟然是明烛硬生生抓出来的。
一想到这里,周负雪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他家大师兄连一道划痕都受不了,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用指甲生生将自己的血肉剜出来?
周负雪柔声道:“疼吗?”
他一边问着,一边伸出手覆着灵力想要往他伤处碰,但是这个动作似乎又将明烛吓到了,他猛地惨叫一声,直接从周负雪怀里翻出去,身体伏在地上,将额头抵在手背上,颤抖的更厉害。
周负雪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前,便听到明烛从喉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凄厉又绝望。
“师兄!”
明烛颤声道:“你……你出去……你走……”
自从周负雪来了之后,明烛唯一说的话便是让他走,周负雪看到他这个样子哪里肯走,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掐住明烛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压着不知名的怒气,冷声道:“走?你打算让我走去哪里?”
明烛只是呜咽着摇头。
周负雪眸中闪现一道怒意,直接作势要起身,道:“好,我如你所愿,现在就走。”
明烛不太清楚的脑子反应了一下,接着整个人都有些惊恐,他绝望地心想:“他……他也要走了,他也要离开我了……”
疼痛和绝望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迷茫又害怕地看着周负雪。
周负雪想要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低下头看他,低声道:“放手。”
——明烛的双手正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指节都一片青白。
明烛都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眼泪簌簌往下掉,嘴里还在恍惚呢喃着:“你出去……”
周负雪低下了头,止住了动作。
明烛一边哽咽着哭泣一边拼命摇头:“你出去啊,快走……”
手却死死抓着周负雪的衣襟不放手。
周负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酸涩得难受,但是他还是狠心地开口道:“让我走,那你便放开手。”
手?
放手?
明烛恍惚间没有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怔了片刻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抓着周负雪,他想要放手,但是本能作祟手指却一点都动不了。
若是周负雪真的想走,就明烛这点力气直接挥开便是,但是他就是不动作,居高临下看着明烛,想让他自己松手。
“如果他执意不松手,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离开半步。”周负雪心想,“但是若是他松了手……”
他愣了一下。
如果明烛真的松了手,他……他要怎么做?
就在周负雪也有些迷茫时,一直恍恍惚惚的明烛突然发出一声低泣,接着一点点松开了手。
周负雪一呆,还没来得及反应,明烛突然扑了上来,双手死死缠在他腰上,埋在他怀里终于放声痛哭了出来。
“你别走……”明烛死死搂着他,呜咽道,“我说错了,你别走……我错了,是我错了。”
这是明烛第一次在他面前这般痛哭出声,周负雪愣了许久,才伸手将他回抱住纳在自己怀中,轻轻在他冰凉的白发上蹭了蹭,轻声道:“我不会走,就算你赶我,我也绝不会走。”
明烛在这一抱中,终于将自己的所有彻底摊开在周负雪面前:“我……我是个怪物,我不是你记忆里的明烛了,十三……我想把他还给你,但是不行啊,他不在了,我再努力活着也不像他……”
他的话颠三倒四,周负雪却几乎落下泪来:“我不在意,只要是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明烛宛如抓到最后一根稻草般,死死抓着他,颤声道:“你……你不要骗我啊,不要骗我。”
周负雪轻柔地拍着他的背:“我永远不会骗你,也不会离开你。”
许是明烛被周负雪彻底安抚了下来,周遭的结界缓慢消失,光芒倾洒进来,照亮了一片狼藉的房间。
周负雪轻轻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明烛,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的后背,这才缓慢松了一口气。
此时,那帘推门而入,手中还端了一碗药,他走过去,递给周负雪,道:“这是障目草熬出来的药,喂给他就能恢复原样。”
周负雪一言不发的接过,轻柔地喂给了明烛。
明烛在睡梦中恍恍惚惚被喂了药,因为心神激荡灵力暴走而一直没有收回去的蛇尾这才缓慢地变回修长的双腿——那上面全是血淋淋的伤痕。
周负雪拦腰将他抱起,这房间被毁坏得暂时不能住,便把明烛抱到了隔壁他之前住的房间。
那帘跟在一旁啧啧称奇,道:“每一次他灵力不受控时,我用尽办法都没办法让他恢复,你倒好,亲亲抱抱两下就可以了,啧啧,佩服啊。”
周负雪冷淡瞥了他一眼,那帘暧昧地朝他笑,道:“小子,你很有前途。”
周负雪对明烛的救命恩人也不好恶言相向,只好偏过头不看他,低声道:“多谢你。”
那帘一摆手,道:“说什么谢不谢,毕竟他可是我不讳林的人。”
周负雪淡淡道:“往后不是了。”
那帘:“嗯?”
周负雪没再解释,客客气气将那帘给请了出去,让他不要打扰。
明烛元气大伤,睡到了第二日晚上才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这两天,周负雪寸步不离,感受到他白色的羽睫动了动,连忙握住他的手。
“师兄,你醒了?”
明烛缓慢张开眼睛,随意看了一眼,含糊道:“水。”
周负雪将他扶起来,喂了他一杯水。
明烛这才缓慢恢复神智,回想起来昨天的记忆,他整个人就是一僵,愕然又害怕地看着周负雪
。
周负雪故作不知,道:“饿了吗?身上还难受吗?”
明烛掀开被子,发觉自己双腿上连道伤疤都没有,开始有些迷茫昨天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们是在哪里?”
周负雪道:“掠月楼。”
明烛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那帘急匆匆冲了进来,开口就是:“不讳,我知道镇灵灯要如何用了,你快起来帮我瞧瞧。”
明烛顿时面如死灰,惊恐地去看周负雪的神色。
周负雪面不改色,抬头朝那帘瞥了一眼,似笑非笑道:“想知道镇灵灯如何用,为何不去直接问夜未央?”
那帘耸耸肩,道:“我倒是想,但是等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入了一方秘境不知死活,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所以只好自己摸索——哎,不讳,你愣着干嘛,快过来。”
明烛浑浑噩噩地看着两个人对答如流,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