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鬼除妖指南》花秋裤

5、第五章

　　崔不留从冰箱中拿了一罐可乐。

　　这地方是他租的屋子，地段不错，走不了几步路就是商贸大街。

　　原本按照崔不留的那点儿存款这样的房子他是租不下来的，只不过这屋子前两年发生过一场命案，之后零零散散的搬进来几户住户都反映说屋子闹鬼，一来二去这屋子的臭名声也传开了，这屋子算是烂在了房主的手上，无论他把价格压的多低，都没有人敢进来住了。

　　所以让崔不留捡了这么一个便宜。

　　他把笔电放在桌子上，点开网站，开了一篇新文。

　　《深宅旧梦》。

　　相思看了眼，问：“这是那个血糊鬼的故事吗？”

　　崔不留咕噜咕噜的灌完了可乐，随便拿手擦了擦嘴，“嗯。”

　　这年头，要租房子，水电费又多，他还有那么一大堆子的抓鬼用具要买，什么黄符啊，朱砂啊，出去算命也赚不了几个钱，还要看运气。

　　他一个没在道观挂名注册的道士，接个单子全靠熟客推荐，可比不得那些道观里头的正经道士。

　　虽然说接一单除邪祟的单子能赚不少钱，可是这事儿太不稳定，远水救不了近火不是

　　所以说嘛，都是生活所迫，生活难啊。

　　他也只能搞个兼职赚点儿钱来养家糊口了。

　　崔不留在某网还是一个名气不小的写手，以风格多变著称，虽然说文笔不甚雕琢，但是耐不住他脑洞大啊，两年下来也积累了十几万的微博粉丝。

　　拷鬼棒能够拷问鬼神，那些被他收掉的鬼的来历他都能知晓的一清二楚，这些也都成为了他写文的素材。

　　那个血糊鬼姓薛，是个一百多年前的鬼了，时值社会风云动荡，军阀混战，金银权势堆成了一座高墙，将平民与世家隔绝成两个世界，一面是饿殍哀鸿，一面是风月满堂。

　　就是在这么个时代里，家境不错的薛小姐嫁给了当地都督手下的一名副将做太太，也开始了一场充满骗局与谋诡的婚姻。

　　崔不留一口气敲完了三大章，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相思递给他一杯温开水。

　　崔不留咬着杯沿，手指在键盘上啪嗒啪嗒，发了微博。

　　“道可道：新文《深宅旧梦》已开坑，欢迎大家来捧场。”

　　然后退出了登陆。

　　他伸了个懒腰，去洗了个澡，明天还得早起出去摆摊算命，啧。

　　手机再次响了。

　　赵安予望着页面发呆，眉毛皱的简直能夹死一只蚊子。

　　小李忍不住探出头，“赵队，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赵安予起身，去了卫生间。

　　“小李，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赵队，可是非常关心民生疾苦的，上次刷到个负面的社会新闻，说h省农民今年香蕉滞销，低价贱卖都卖不出去，赵队脸黑了一天，第二天就联系人跑去订购了好几箱嘞。”

　　小李崇拜，“赵队可真是一个好人。”

　　“那可不，”那人接口，“这就是铁汉柔情吧。”

　　铁骨铮铮的赵安予望着网页，盯着分栏的言情宅斗有些出神。

　　他的手指在上面滑了滑，最终点下了收藏，并且连扔了好几个深□□。

　　“你的小可乐：大大加油！新文题材超级喜欢的！”

　　他关掉了页面，面色严肃的去洗了手。

　　————————

　　“叮铃。”

　　一枚硬币扔进了脚边的碗里。

　　崔不留用手慢吞吞的挪动了一下盖在脸上的蒲扇，露出半张清俊的脸蛋，他懒洋洋的掀开了眼皮，看了看躺在黑色破碗碗底的那枚硬币，“这世间还是好人多啊，你说是不是？”

　　崔不留半躺在藤木椅上，脚边放着一块破旧的木牌，上头用墨水写着“算命看相风水测字。”

　　四月时节，春风熏暖，他露出的半张脸上光影绰约，头顶上的树偶尔被风吹拂，枝叶抖动。

　　“是。”

　　相思浅笑着回应。

　　崔不留听着这声音，嘴角也不禁带了一丝笑，用手去碰绑在头上的发带。

　　就在这繁闹的大街上，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路边一隅却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安宁闲适，悠然潇洒。

　　手机响了，崔不留打开一看，还是位曾经的客人发过来的消息。

　　王老板：大师，我一个朋友最近家宅不太安宁，我向他推荐了大师，还告诉了他大师的地址，约莫这两天就会过来了。

　　王老板：我是不是太唐突了，不会给大师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崔不留咧开嘴。

　　不会不会，哪能呢，我巴不得你多介绍几次呢。

　　崔不留笑呵呵的回复：嗯，我知道了。

　　“怎么还有人在这里摆摊。”

　　崔不留闻言抬头。

　　我去！

　　他心里头不爽快，面上却不显，“赵队长是来还我东西的？”

　　“不是，我没带。”赵安予说。

　　崔不留：“我没犯法啊！”

　　“最近检查市容市貌，” 他指了指道路两旁，“你配合一下，这路两头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摆摊了，收摊。”

　　崔不留一板一眼：“公安局待遇真好。”

　　赵安予不明所以，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们局子里头那个老刘还在请假呐？这待遇可真是太好了，这治安的活全让您一个特殊行动组的队长给包办了。”崔不留眯眼。

　　“不是，”赵安予顿了顿，解释，“另外一个请假。”

　　崔不留：……你们公安局是不是有毒？

　　“……成成成，我收摊儿！”他把背包随便往自己背上一摞，另外一只手拎起椅子，对着挡在他前头的赵安予说，“同志，劳烦您让让成不成？”

　　杵的跟根电线杆子似的。

　　赵安予：“……”

　　崔不留乐了，“咋地，又要罚款啊？”

　　“不是。”赵安予答，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的神色。

　　他这人本就长得正气凛然，又喜欢板着一张脸，以至于局子里的人都不怎么敢和他开玩笑，提起赵队都是夸赞之语，什么人民的好公仆啊，国家的利剑啊诸如此类种种。

　　久而久之，赵队就越来越不会同人打交道了。

　　崔不留觉得自己拎椅子都拎累了，非常的没好气，“劳驾，让让。”

　　赵安予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了过去，“我微信，”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加我，还东西方便。”

　　“哦”崔不留点点头，接过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你直接加我不就好了嘛，打个备注，我就给你通过了，小李有我微信号。”

　　何必特意来逮他，他现在看见赵安予都要有阴影了好吗，回回都能和不遵纪守法扯上关系。

　　那单大生意终于找上了门。

　　虽然说他是一个行走江湖的道士，闲云野鹤，孑然一身，也没有在哪个道观登名造册，来b市也不过半年，不过他的业务能力实在是好，个个都是回头客。

　　这次接的单子是个民营企业家，姓周，前些年做生意暴富，一直顺风顺水，直到前几天，怀了孕的妻子去了一趟医院，回来之后家里头就经常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先是厨房里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张桌子，一副碗筷，饭桌上会陡然生出一盘一模一样的热菜，出门的时候鞋柜里也会冒出一双多余的拖鞋。

　　这样的情况实在让夫妻二人吓的不轻，日日提心吊胆，一度怀疑家里是进了贼，甚至还去公安局报了案，警察来过了，说家里并没有其他人出现的迹象。

　　后来发展的越来越蹊跷。

　　晚上睡觉的时候夫妻两之间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有时是貌美女子，有时是魁梧壮汉，妻子还怀有身孕，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做生意的人讲究风水聚财，多多少少都信一些术法。

　　辗转打听了几天，从友人那里知道了崔不留的名字，听友人介绍，这位道爷道法高深，夫妻俩忙不迭的要来了地址，亲自去请了崔道爷前来诛尽邪祟。

　　崔不留虽然被熟客尊称一声道爷，可是他本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生了一张淡漠清秀的脸，周姓夫妻第一次见到崔不留的时候，愣是怔楞了许久。

　　他们没有料到会是那么年轻的一位道爷。

　　崔不留身着灰色的道袍，长发被一根暗红色的发带高高束起，简单的扎了一个马尾。

　　他站在那儿，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

　　道爷听了夫妻二人的一番描述，脸上神色平静的很，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在下知道了，二位晚上去找个宾馆休息一夜，第二天回来，这东西就不会再出现了。”

　　这一副成竹在胸，稳操胜券的模样彻底让周姓夫妻安了心。

　　崔不留一听就清楚了在此处作怪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只纸片鬼。

　　这纸片鬼并不常见，又变化多端，专以作怪吓唬人为乐，但是却出奇的好对付。

　　等那夫妻二人坐上车离开，崔不留这张淡漠的脸上绷着的表情立马消散，他眉眼飞扬，唇角抑制不住往上扬起。

　　“相思啊，这次可真的是赚大发了！”

　　“嗯。”从发带中传来温柔的笑意。

　　待到夜色降临，他将道袍换下，穿了身寻常的睡衣，睡在了夫妻二人的那张床上。

　　一张薄薄的纸片从门底钻了进来。

　　“他来了。”相思提醒。

　　相思同崔不留之间是结了契的，所以相思隐于器物上时说的话崔不留能够听见，旁人是听不见的。

　　崔不留假寐。

　　那纸片慢吞吞的爬上了床，贴在他的背上闻了闻，像是发现了气味与先前几日的差距，立马拉开了距离，长长的纸条手摇摇摆摆，惊疑不定。

　　“他想走。”相思又道。

　　崔不留睁开眼睛，伸手去按墙上的壁灯，暖黄色的光晕自灯罩中倾泻，铺满了房间。

　　崔不留翻了个身，纸片鬼来不及逃走，只好摇身一变，化做一个美艳女人。

　　崔不留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被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这件事情给吓到。

　　“叫什么名字？”

　　崔不留忽然勾起唇角，他本就生的俊秀，原本看着有些冷淡的眉目在这一笑里冰雪初消，春意融融。

　　纸片鬼望着他呆了呆。

　　相思：“唉。”

　　纸片鬼回过神来，强自镇定的伸出手去摸崔不留的脸，“先生，我好看吗？”

　　“嗯……”崔不留想了一会儿，“还凑活吧，就是太风尘了些，我喜欢清纯点儿的。”

　　纸片鬼顿了顿，“……我愿意为先生打扮成清纯的样子，”她的眼神脉脉含情，“先生信吗？”

　　“那你变个我瞅瞅，”崔不留又道，“欸，我喜欢白雪那个类型的。”

　　白雪是个当红女星，以玉女形象出的道。

　　纸片鬼的脸僵了僵，嘴角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看起来有些狰狞的味道，“好，我变给先生看。”

　　她伸出手，冷不丁的把自己的头从脖子上摘了下来，手里的头朝他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先生可还喜欢？”

　　崔不留伸手摸了摸她没有头的脖子，一脸惊讶，“嚯，这口子切的还挺齐。”

　　纸片鬼：“……？”

　　那颗被她捧在手心的头瞪大了眼睛，嘴角的笑容也凝固了。

　　崔道爷特别顺手的把她从自个儿脑袋上摘下来的新鲜头颅拎到了自己手上，打量的目光同看砧板上的一块猪肉也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不好看，”崔道爷好心肠的把她的头又安回了脖子上，还不忘调整位置，真诚建议道：“要不你再变化一张新脸给我看看？”

　　纸片鬼本来心里头想着今晚只怕要栽，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居然还向她提要求，这大大的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纸片鬼本来就是靠着无与伦比的吓唬人的手段行走鬼生的，这可是她谋生的技能。

　　她搓了搓僵硬的面皮，继续挂上楚楚动人的娇羞笑容，遮了遮脸，娇声：“先生你转过身去，让我装扮一番。”

　　崔不留乖巧的把背对着她。

　　“真可怜，”相思叹气，“你还要逗弄她多久？”

　　崔不留：玩玩嘛，碰到一只纸片鬼很不容易的。

　　背后一阵悉悉索索。

　　“先生，我打扮好了，”纸片鬼的声音温柔如水，“先生可以转过身来了。”

　　崔不留闻言转身，面无表情的盯了眼前的东西一会儿。

　　纸片鬼立着巨大的蛇头，将蛇嘴张的极大，露出两颗尖利的毒牙，吐着蛇信。

　　崔不留这副不言不语的模样，让纸片鬼心里大为欢乐。

　　莫不是被我吓破了胆，半句话也吐不出来了？

　　越想就越是得意，那狰狞的蛇脸竟也露出夸张诡异的蛇笑，嘶嘶的吐着信子。

　　崔不留一板一眼：“审美真的是很糟糕了。”

　　蛇脸僵住了。

　　她慢吞吞的闭上了蛇嘴，蛇眼里透出一些敬畏与惊惧。

　　崔不留：“还玩吗？”

　　巨蛇倏然变成了一个稚子，拔起腿就往门外窜。

　　她错了！面子有什么要紧！好胜心要害死本纸了！

　　崔不留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黄符，“天经地纬，巍乎造化之宗！”

　　黄符窜到纸片鬼身上，将她按在地上逃脱不得。

　　别看这纸片鬼变化多端，看起来牛逼哄哄，实际上有点儿胆子的人就能够收拾了她。

　　崔不留悠悠哉哉的走了过去，蹲下身，他也不怕那纸片鬼再次逃脱，将黄符取了下来。

　　“以后还吓不吓人了？”

　　“不吓了不吓了”纸片鬼乖巧的直点头，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吾心甚慰。”他伸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摸了摸。

　　一抬头，一把血淋淋的肠子晃悠在他面前。

　　崔不留叹了一口气，把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拷鬼棒。

　　纸片鬼立马抱头，也不管撒了一地的肠子，整个人瑟缩成一团。

　　崔不留：“你把这玩意儿搁在地上恶心谁呢，这肠子血水一地的，喂蚂蚁？蚂蚁也不稀罕你这烂肠子啊，塞回去！”

　　纸片鬼抽搐着肉乎乎的胳膊腿，一边小心的拿眼睛看着他手里的拷鬼棒，一变胡乱的把肠子塞回了肚子里。

　　崔不留难得好心的把拷鬼棒拿的远了一些。

　　“吓唬了几户人家了？”崔不留问。

　　纸片鬼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怎么会有胆子那么大的人……呜呜呜……这还要不要纸活了嘤”

　　“说，吓唬了几户人家了？”崔不留凶着脸又问了一遍。

　　“呜呜呜，道长你不要杀我……”

　　“再哭我就杀了你。”崔不留威胁。

　　“呜呜呜……嘤？”纸片鬼化成的稚子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害怕的看着他，“嗝”地打了一个哭嗝。

　　“为非作歹，恶意伤人！”

　　纸片鬼的眼泪再一次刷的就下来了，她扁扁嘴，“好凶。”

　　崔不留懒得和她废话，站起身拿出手机给周姓夫妻发了一个消息，通知他们鬼已经收好了。

　　他走到床边拿起了背包，从里头拿出几张黄符，周家夫妇给的酬劳很高，他打算额外帮他们安定一下这座宅子。

　　纸片鬼偏过头偷偷观察崔不留，小心翼翼的迈出脚，准备溜之大吉。

　　“不可以跑哦。”相思忽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纸片鬼抬头。

　　面前人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穿着青白二色的长衫广袖道士服，长身玉立。

　　他蹲下身，将纸片鬼抱了起来。

　　纸片鬼：“!!”

　　脸红。

　　“你再逃跑的话，不留真的会让你消失的。”相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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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爆字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