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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Part 33-34 ...

  •   Part.33

      从便利店回来的时候,已接近22点半,连虫鸣都变得安静,一路上似乎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嘶呼嘶呼”交叉起伏。
      他拎着两个购物袋走在前面,高大的身影将她罩在晦暗中,职业习惯促使他无论在何种场合,都挺直脊背,显得身形颀长。被重物压弯的肩看上去比平时更瘦削,印烫着深深的寂寞。
      寂寞,弦歌自觉好笑,也许这个词放在秦筝身上并不合适,他寡言少语,却不该寂寞。
      “傻笑什么?”他冷不丁回头,正巧看见她低头抿着嘴微笑,再见她嵌在脸颊上的两点梨涡,她站在路灯下,那两点梨涡聚着灯光,格外清晰。“走到我前面来。”他侧偏身子小退半步,抬颌示意。
      她应了一声,小跑上前,在他身前三步距离停了下来,埋首继续走。
      回去的路似乎更漫长,手上的购物袋越来越重,她动了动肩,刚要换手拿,突然手上一空,她所提的唯一一个购物袋也被他拿了去,他一个人拎着3个购物袋,速度仍与她相当。
      每当前后传来车辆行驶的机械声,他便会很自觉的走到她身旁,将她护在靠里路边,待车子开过,他再放慢脚步跟在她身后慢行。
      到家时,早已过了该吃晚饭的时间,可弦歌仍烧水泡面。等水烧开的时间,她就站在炉炤前,看着水壶嘴噗噗冒着白色蒸汽,听壶内咕噜咕噜的沸腾声,想着刚才听不真切的半句话:“……再走丢了。”
      当时连续两辆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轰轰作响的发动机声瞬间将他不大不小的声音覆盖,她依稀听到后半句,疑惑的转看他时,却不见他嘴唇蠕动。
      走丢?走丢的是她,还是他与她之间的默契?

      弦歌端着滚烫的速食面从厨房出来时,秦筝已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右手肘高举搭在额上,刀刻般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嘴角微微下耷。其实他不笑时看起来很严肃,冷冷的拒人之外,冷冷的独来独往。这样的秦筝,在媒体镜头前和杂志封面上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在他卸下明星光环时,才会露出原本的样子,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他,确实是寂寞的。
      离开前,弦歌从茶几上拿走了三本待选的剧本,蹑手蹑脚的关门离开,沿着之前的道路,徒步下山。
      黯蓝的夜幕如织网,披头罩下碎碎星辰,清冷的银灰洒在空寂无人的环山道上,前后无人,那栋贝壳白房子已隐没在树海林间。
      手机铃声无预兆的突然响起,岑缓羽闲得无聊,想起给她打电话,继续上午未尽的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从天气聊到购物,再从购物聊到旅游,最后互相揭发对方幼年糗事,全当笑料。
      后来弦歌自己回想,才发觉自己挑了一个大凶日出门,13号,周五。同时她将遇凶50%的功劳推给岑缓羽,谁让他没事给自己打电话,以至于她竟然迟钝到完全没发现有两个不怀好意的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后,此时,更是用某种尖锐的金属硬物顶在她后腰。
      “你们想干什么?”她有些懊恼,一方面觉得没面子,另一方面是她确实不觉得害怕,还是没面子占了上风。
      “小姐,君子求财,你配合一点。”高个子男人说得文绉绉的,莫非是一个新手?弦歌更挫败,被一个菜鸟打劫比遇劫更丢脸十倍。
      她轻咳了一声,一脸无辜的摇头:“我身上没钱……”她瞥了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那部白色索爱被摔在地上居然还维持通话状态。首先,她必须让岑缓羽知道她在哪儿,好报警;其次,她决不能让劫匪得逞,否则改天见到岑缓羽,她的柔道白练了,“我朋友住在半山,我只是来找他的,你看我像有钱人吗?有钱人都开车,哪会给你们半路劫财的机会?”她心里暗叫,半山半山!岑缓羽如果你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可以乔迁去火星了!因为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那就劫色!”一旁的胖男人恶狠狠的打断她的话,凶神恶煞的拿着一把小匕首在她眼前晃。
      弦歌暗里冷笑几声,明知他是吓唬她,还是装出胆怯的样子,“哇”一声抱头蹲下。还没等两劫匪讨论好是“劫财”还是“劫色”,她已横扫一个扫堂腿,将高瘦男人绊倒在地,拽着他胳膊用膝盖骨重重锤击他的胸骨。
      胖男人一看情势不对,趁乱就像抢她装着三本剧本的背包,被她后踢踹出老远。她的柔道好歹是和岑缓羽这样的高手对垒练出来的,即使拿不了奥运冠军,对付两个手持利器的小喽啰还是没问题的。她连续两次一本,将胖男人摔得直不起腰,却冷不防被高瘦男人袭击后颈,手臂粗的木棍打在脑后,若不是她避得快,这一击打下去,劫财劫色都难说了。她登时火起,原本手下留情三分,这会儿全爆发出来,三下五去二就将两个男人打趴在地,中途还与贼心不死的胖男人争抢了一会儿包,而后明显听到空气中一道撕裂声,不用想也知道,剧本肯定扯坏了。
      终于,两个菜鸟劫匪意识到眼前的小女子不是一个好捏的软柿子,忙不迭以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的冲山下逃窜。弦歌哪肯就这么放他们走,一路高吼:“别跑!站住!”想象英勇女狂追两歹徒的画面,搞笑绝对大于惊险。
      眼看她的“良好市民奖”即将收入囊中时,山道一拐,疾速行驶的车辆大灯直照在她脸上,眼前白茫茫混沌一片,她本能举臂挡着眼睛,车辆就在她膝前半米处停下,强炽白光后人影朦胧,驾驶座上的司机惊魂未定,瞪直眼睛看着她。半响后,车门打开,那股雪茄的熏香裹着她,宽厚的胸膛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越抱越紧。
      “叶弦歌,你想吓死我啊?!刚才什么戏码?女英雄大斗疯狂劫匪?”吐息间依稀可闻淡淡的呛鼻的烟味,偏在这个男人身上闻惯了,比古龙水还顺味儿。
      弦歌不领情,猛地推开他,跑前几步,看那条盘绕山道,哪儿还见那两个劫匪的踪影,她一跺脚,郁闷之极,“白打了!差一点就抓住他们了!”
      “怎么?打不过我,就去教训两个小喽啰?”岑缓羽气急,打开烟盒取了根雪茄,用雪茄剪剪开茄帽,叼在嘴里,点燃猛吸两口,好不容易压住脾气,才说,“不用看了,早跑了!”
      “还不是因为你?你再晚一点来,我就能逮住他俩直接上交了!”弦歌回眸瞪他一眼,喘着粗气,束齐的卷发凌落几根垂在耳畔脸颊,因燥热染上两颊的红润经车灯反照,更显得她皮肤清透白皙,像和田玉般剔透光滑,依稀还能看见凝肤下错落的毛细血管。
      这个女人,真不知好歹!
      “上交?你当拾金不昧呐?”岑缓羽头疼,上前两步,刚抬起手,又像短路似的僵在半空中。墨色黯夜中,她澄如秋水的眼睛格外明亮,茶色美瞳恍若一粒水晶珠子,水晶下光华流动,星星灿灿一点一滴,不偏不倚的全被看进他眼里,像一枚枚通电的小灯泡,照得他无处躲藏。他提在胸前的那股气一松,才下定决心般替她撩起碎垂的几缕发丝,绾在耳后,口中吞云吐雾,那阵雪茄异香在他与她之间弥散开来,她的眼、他的神情都变得不太清晰。
      他甚少用这样的口气与她说话,低沉得不像玩笑,一字一顿,娓娓说来,仿若奔涌的洪水顷刻间结冰,带着毋庸置疑的执拗,“下次别这样,太危险了。”
      “罢了。”她破天荒的没有与他争辩,突然想起什么,一打开包,那三本剧本中,有一本遭从中“分尸”,另一本的封面惨遭撕毁,唯一一本还算完整的也被拧得皱巴巴。
      刚刚平息三分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几乎媲美奥运圣火冲天那刻的火光明耀,她咬着牙,压抑了半天,将心里各种咒骂的话默念了一遍,才启齿抛下一个尚算文雅的词:“该死!”

      Part.34

      迈巴赫开到半路,弦歌才猛然间想起自己只顾擒匪,把手机落在半山路上了。
      算了,她自我安慰,破财消灾。
      岑缓羽余光始终注意着她,看她时悲时喜,偶尔眼睛一亮,仿若月牙形的月伴着寥寥星光,短短几分钟竟变换了好几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暗觉好笑。
      对比之前看到她沉静温柔的样子,随即联想到披着羊皮的狼,外表看上去是温顺的小绵羊,骨子里却是将小羊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大灰狼。纵使几年前的重创和流浪在外的经历渐渐磨去她的棱角,可植入骨髓的强势仍在不经意间迸裂出来。
      “笑什么?”她觉察到他的嘴角似笑非笑的上扬,撇了撇嘴,“你该不会在想,‘叶弦歌这个笨蛋,连两个小毛贼都抓不住,如果是我,手到擒来!’”后半句,她刻意夸张的模仿岑缓羽得意洋洋的模样,扭着腰,夹着嗓子,活像一个八卦小老太太。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手一颤,方向盘晃了晃,整个车身左右摇摆,险些压线,生生吓了弦歌一跳,他这才开口:“叶弦歌,你不去当演员太浪费了,好歹也能混上一个笑星。”他一本正经的指着自己,转向她,“我看上去是那种会暗地里嘲笑你的人吗?”
      “认真开车!”弦歌压根没搭理他,眼见正前方直面来了一辆东风,狠推了他一把,想了想,答他的话,“唔,你好像不是这样的人……”
      “你会当面嘲笑我!”“我会当面嘲笑你!”二人异口同声,相视一愣,各自大笑。
      弦歌没好气的哼哼,一副“逮到”的表情,半眯着眼斜睨他,“岑缓羽,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刚才还装出关心我的样子跟我说‘下次别这样,太危险了’。”她再次模仿岑缓羽说话的口气,比先前还恶俗几分,就差没将他演绎成娘娘腔的造作男人。惹得岑缓羽又是一阵笑,好不容易忍住不笑,侧望她举手投降:
      “好好好,我的错。我承认还不行嘛?叶弦歌,我现在非常认真的告诉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千万别冲动!”
      弦歌没吱声,扭过身子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一巴掌狠击在他右肩,恶狠狠的堵道:“好啊,岑缓羽!你咒我还有下次!我被打劫你很开心么?”
      “…………”什么和什么啊?岑缓羽有口难辩,索性闭嘴,任她念叨,忽然觉得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喋喋不休说下去,一辈子……也挺好的。

      “啊啊啊啊啊啊!”她的哀叫惊天动地,从门诊走廊的一端以340米/秒的速度传播到另一端,也怪她一时大意,只顾和岑缓羽斗嘴,压根儿没注意到岑缓羽驱车前往的方向根本不是城南公寓,而是附近一家省级大医院。
      若不是被岑缓羽连哄带骗、连拖带拽拉进门诊,直到医生上药的那一刻,她还没发现发现自己右手肘下被磨去一大块皮,血肉淋漓,皮肉上插着若干根细小的木刺,像一片微缩型的梅花桩。一定是她格挡高瘦劫匪袭向她的木棍时受的伤。她回忆着,对那两个抢劫未遂的劫匪的恨意更入骨三分。
      消毒酒精触及伤口,那翻起的皮肉就像瞬间炸开似的,仿若利刃寒尖划过,丝凉的钻痛从伤口处一直蔓延至全身,她倒吸一口冷气,牙关哆嗦打了一个寒蝉。
      医生的眉头都快皱成马里亚纳海沟了,金边眼镜上寒光凛凛,冲她直皱眉。岑缓羽就是一彻底的帮凶,帮着医生死命压着她,任她皓齿玉贝磕在他手背上,印下长城城墙般抽象的牙印。
      “叶弦歌,你怎么这么野蛮!”
      “岑缓羽,你这个叛徒!”
      “我是为你好!”
      “柔道场上摔我一本,在我手臂上撞出一大片淤青时,你也说为我好!啊啊啊啊!轻点轻点……”
      医生颇为同情的看着岑缓羽,不停安慰弦歌,“小姑娘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小姑娘?弦歌一怔,背着身子扭过头问医生:“医生,你叫我什么?”
      医生不解其意,对岑缓羽呵呵一笑,指着弦歌问:“你这个妹妹很让人头疼吧?”末了,又问弦歌,“大学毕业了吗?”
      研究生都毕业了!弦歌不答,因疼痛抽搐变形的俏脸埋在臂弯里,对医生的问题置若罔闻。
      倒是岑缓羽忍俊不禁,夸张的拍她脑袋,反问医生:“医生,她看起来有这么小吗?”的确没有,她顶多比岑缓羽小一岁而已,准确地说,是6个月。
      不等医生回答,弦歌又扭过头追问一句:“医生,你说他几岁?”
      医生看弦歌不再大喊大叫的说疼,瞧了岑缓羽一眼,便顺着两人的话接下去,“奔三了吧?二十八九,应该差不多。小姑娘,我看你也就二十一二,大不了。”
      “……”弦歌强忍着才没在医生面前失态大笑,憋着一张涨红脸,深埋在手臂间,双肩不住的颤抖。
      岑缓羽就差没掀桌子,嘴角抽搐,冷汗直流,还要违心的赞道:“您猜得真准,呵呵。”
      其实真不怪岑缓羽显老,他社交场上纵横四海,Giorgio Armani的杏色休闲西装更显得他风流倜傥,身材修挺。一双顾盼媚生的丹凤眼尽染八面玲珑的老成,怎么看,也不如一身T恤牛仔裤外加白球鞋的弦歌看起来单纯。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弦歌止不住笑,手臂上的伤痛倒是抛之脑后,直拿岑缓羽打趣。两人嘻嘻哈哈回到楼下时,早已过了午夜。迈巴赫的Fulda Reifenwerke V12引擎一熄火,四周瞬间静了下来,夏虫藏在树梢草间,唧唧喳喳的幽鸣曲恍从四面八方包围来,空气仿佛也渐渐停止流动,只有车前放置的那瓶金色的香水不安分的在瓶内波动,车外月色倾泻,便在车前台上留下波光粼粼的水纹印,荡荡涟漪似波及到他心里,他微侧目,昏暗的车厢内只能见到她侧面剪影,睫梢鼻尖衬出一点微渺的银光,是斜映入挡风玻璃的琳琅月色。她炫目如钻的梨涡仍挂在脸上,笑颜赏心悦目。
      他定是疯了,“晚安。”一个吻仿若碎瓣樱落,轻轻点在她额上,她愣了愣,眉角微挑,定定望着他,直看得他心里发颤,像狗尾巴草的软毛来回拂过心台,心上无尘,眼前迷黯。他刚想解释,便见她坦然一笑,冲他一摆手就开门跳下车,“晚安。”
      她全将这个突兀的吻看做goodbye kiss,都是受过西方教育的人,在这方面脑子转得很快,一甩头便将吻下可能存在的其他含义抛之脑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Part 3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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