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花》修竹何觅

39、谋划

　　“你计算得正好，火盆确实灭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除掉了大小姐。”

　　“如此，夫人也该放心了。”

　　“倒是怪了，既然回了京城，大小姐为何不回府？”

　　“谁知道，倒省了事。回去禀了夫人，明日等有人报了官，也好有个准备。”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听见二人翻窗离去、重新关窗，曲水悄悄松了口气。

　　流觞不是已经回府了吗？

　　难道……

　　想到突然离开的系统，曲水立刻反应了过来。她想到举止如常的丫鬟，心知她是宁姽婳的人。宁姽婳的手段还是足以令人放心的。

　　窗户再次传来了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窗户。曲水连忙开窗，一只毛团立刻滚进了她的怀里。

　　“系统。”曲水松了口气，而后立刻嗔怪道，“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喵。”系统爱答不理地随便喵了一声，跳到床上趴好。

　　“你至少得告诉我流觞那边的安排，我好做准备。”还在窗边的曲水无奈道，而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她身子僵了一下，缓缓转身。黑暗中，流觞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手忙脚乱地把流觞接进屋，点了灯，倒了茶水，曲水这才弄明白事情始末。原来她们进城时就被盯上了，好在宁姽婳的人行事可靠，没让他们看出异常。系统刻意留了线索，让他们误将曲水认作流觞，再叫流觞别急着回府，先找了地方落脚。

　　如此……

　　“我们可以借机扳倒你那位继母。”曲水下了结论。

　　流觞平静地点了点头：“正合我意。”

　　先前协助曲筌料理曲府，她到底有了些自己的势力。侯氏愚钝，离开的这些日子，还不足以让她改变什么。

　　曲水把丫鬟当归唤了进来，直接讲明了刚才发生的事。到底是宁姽婳手下的人，她惊诧过后迅速反应了过来，领命而去。

　　屋里再次恢复平静。天色微明，当归匆匆回转，低头行礼：“禀报两位姑娘，那两个行凶之人已被官府抓捕。还请流姑娘前去作证。”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流觞含笑离去。

　　后续之事，曲水并不清楚，也不感兴趣。她只知道，侯氏虽未直接被官府抓捕，却迅速被曲筌厌弃，称病深居，没了声响。

　　侯氏是赵王爷的私生女。曲筌能爬得如此之快，正是因为他搭上了赵王爷。如今他借着流觞巴上了宁姽婳，自然对侯氏失了笼络之意，更恨不得快些解决了这个麻烦。父女二人心照不宣，流觞递了个梯子，曲筌果断接了过去。

　　父女关系冷淡，但毕竟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曲筌事后就将曲府完全交给了流觞，自己潜心政事，力图更上一层楼。攀上宁姽婳后自然被皇帝疏远，他也不在意，不动声色地在二者间活动，力图左右逢源——而确实已有所成。

　　不得不说，曲筌确乎是个人精。否则他一个正四品官员，姬玄晖与宁禹明也不会将他的府邸作为宫外议事的所在。

　　但这一切，曲水与流觞并不十分在意。

　　接下来几个月，她们一直没机会见面。事情解决后流觞匆匆来了一次交代事情始末，此后便忙得抽不开身，只偶尔由系统传几句话。曲水和小丫鬟一起过了年，小丫鬟机灵，领着曲水满京城跑，倒也热闹。

　　但曲水还是不太明白，宁姽婳为何突然把她们二人叫了回来。她依然跟着宁姽婳的人学这学那，忙碌而充实，却没机会见面。

　　过完年又过了两个月，她才听说，边关出了些小乱子。

　　京城出乱之前，她们二人被宁姽婳送到了边关；边关出乱子之前，她们又被紧急召回。曲水抱着系统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心里生出暖意。

　　宁姽婳面上冷淡，其实对她这个“老乡”以及“老乡”的姐妹，还是很贴心的嘛。

　　流觞忙于家事，曲水忙于学习，两人都没渠道接触到政事。左右五年的生命值已经还完，不急着做任务积攒，她们也不着急，只安心沉淀。

　　眼看就是三月三。流觞在家过生辰，难得大办了一次。曲水则和小丫鬟当归一起吃了一顿美食。曲水亲自下的厨，吃得当归连连惊叹。

　　……

　　宁姽婳饮下了一口酒液。

　　三月初三是那两个小丫头的生日，也是上巳节。皇帝摆了宴席，邀了朝中重臣一同宴饮。她自然坐在首席，目光掠过曲筌平静的脸，不由眯了眯眼眸。

　　这家伙近日的活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前些日子闹得正热的时候他试图和自己撇清关系不得，竟转而做出了全力支持自己的模样，反而博了名声。如今事态平息，他又与皇帝派的官员活动，力图挽回与皇帝的关系。

　　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若是旁人这般活动，怕是早已被戳脊梁骨地骂了。然而曲筌这人确乎是个人精，竟没惹得任何一方不快。如今，他隐隐又有了升官的影子。

　　是个聪明人。

　　即便没有流觞的关系，宁姽婳也十分关注此人。她早就知道小皇帝之前常和她亲爱的弟弟去曲府，甚至清楚他们商讨的内容。但她并不担忧。

　　军权在她手上，整个朝堂被她的势力渗透，这些小伙子闹不出什么风浪。把那两个小姑娘送走，也不过是担心曲筌抽风罢了。况且宁禹明和流觞的关系在那里，万一因这些事出了分歧，甚至吵了起来……

　　即便立场不同，自己的弟弟她还是了解的。况且，她确实需要一个能够笼络宁禹明的人，最好是女人。

　　能走到这个位置，宁姽婳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否则，她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单纯弟弟也不会选择远离。

　　况且，小皇帝对曲水的态度也不一般。

　　小皇帝至今未立后，这与朝内的暗潮涌动不无关系。如若可能，宁姽婳自然希望他的皇后能是自己的人。

　　这孩子是她教大的。她清楚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在她的刻意引导下，这孩子对未来的妻子有着几乎脱离现实的向往。而曲水几乎完美贴合了他的想象。

　　——别问宁姽婳为何会知道小皇帝只对宁禹明透露过的，单纯到可笑的爱情观。

　　皇帝居然会向往爱情，向往一个完全不贴合理想皇后形象的皇后，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但这件可笑的事，是宁姽婳一手造就的。

　　她早知道会有如今的局面，甚至早早培养了几个未来皇后的候选人，并为她们贴身打造了偶遇小皇帝方案。可惜古代的小姑娘毕竟为时代桎梏，没有曲水那样脱离时代的胆魄。

　　不是说古代小姑娘不好，只是对小皇帝来说，他最害怕也最向往的，就是宁姽婳这样的女人。这种惧怕与向往相辅相成，难以拆分，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而曲水进入宁姽婳视线的方式，也刚刚好——她可是小皇帝亲自送上门来的，在此之前和宁姽婳一点瓜葛都没有。这足以让小皇帝放心与她交际。

　　——至少小皇帝是这么认为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心上人居然和宁姽婳是“老乡”。

　　少了宁姽婳刻意营造的偶遇与浪漫，这样的曲水，最能降低小皇帝的戒心。

　　她的势力盘根错节，除了阿南那样单纯的丫头，估计没几个人会怀疑这一点。

　　剩下的唯一阻碍，就是系统。

　　宁姽婳毫不怀疑，只要她流露出丝毫胁迫的意思，系统分分钟就会做了她。

　　为此，她专门与系统达成了共识。

　　接下来，还差几次偶遇，以及某些小小的引导。

　　宁姽婳没有忽略小皇帝数月来偶然流露出的失落，更没有错过他私下对内侍所说的，青春疼痛文学般的感叹。

　　她又喝了杯酒，看了眼不远处低垂着眼不与她对视的宁禹明，微微一笑。

　　所以，她从不担心这两个孩子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都是她带大的，又一直未能离开她的视线。他们有什么小心思，她还能不知道？

　　曲家的事想必她可爱的弟弟已经知道了。她几乎能够想象到宁禹明接下来的行动。

　　宁姽婳提前离了场。没有人发声。他们早就习惯了。

　　“可以安排下去了。”她吩咐道，“今日三月三，小皇帝走不开，明日多半会离宫踏青。叫曲水身边那丫鬟带她过去。”

　　“是。”

　　“流觞那边，明儿今日宴席后必定会亲身前去送生辰礼。叫曲府的人仔细着。”

　　“属下明白。”

　　宁姽婳幽幽长出一口带着酒香的气息，叹道：“小晋王那边，可有消息？”

　　当年她平息小晋王叛乱，立下大功，却还是让小晋王逃了。她瞒了下来，另外找了具尸体代替，但私下一直在追查。偏偏他逃得踪迹全无。

　　一枚定时炸/弹。

　　“回王爷，并无。”

　　成吧。

　　宁姽婳收拾了下专为她定制的女式朝服，长叹了一声。

　　她已经快不知道，自己这般筹划，究竟是为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