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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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流觞直接找到了曲筌。曲筌当然不会推脱，便安排了几个粗使丫鬟并婆子。还要安排贴身丫鬟与房中丫鬟，却被流觞拦下了。
粗使婆子寻常进不得小姐闺房，曲水的存在还好掩盖。亲近丫鬟是可随意进出、毫无阻碍的。流觞特意去找曲筌要人，是为了避免被侯氏安插眼线，却不是为了让曲筌的人可以随意探看她平常生活的。
毕竟是老狐狸的人，新来的几个粗使婆子做事麻利、沉默寡言，每日除了干活，极少语人是非，令曲水流觞很是满意。其中一个婆子厨艺颇佳，曲水便正式弃了做饭的工作，只偶然给流觞及自己做些点心小吃解馋。实在厌烦了婆子的菜，便写下菜谱交给婆子去做。
如此一来，生活倒是显出了些许平静。曲水与流觞轮流出门散步，接触多了太阳，流觞苍白的面颊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曲水与流觞已经从花朝处得知了姬玄晖的真实身份。惊愕过后，一切线索串了起来。二人了然，便不再多说，只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身为古人的流觞本还有些忐忑，曲水便直接给她讲了一堆历史故事，从炎黄慢慢向建国讲开去。当然不只是说故事，更重要的是历史观的培养及对人生观、价值观潜移默化的影响。先改变观念，其他的才有改变的可能。
好在，由于宁姽婳的横空出世，这个本就对女子束缚偏少的时代愈发宽松。流觞本就一直由母亲指导，并未接触太多忠君贞洁思想，对曲水的“教唆”未有反感。于是很快，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缠着曲水问这问那。曲水到底顾虑流觞知道太多导致对现实过分不满（简称进入愤青中二期），不敢讲得太多，只在这个时代的基础上稍稍开拓了流觞的眼界。
毕竟是两个时代、两个世界的碰撞，跨度太大，水土不服都算轻的。
只是不知，堂堂帝王，为何会频繁造访曲府。
如此，已经是曲水到达这个世界的第十天。
农历五月二十，一个并不特殊的日子。天气依然酷热，并不怕热的姐妹二人倒还能泰然自若地留在屋中练字看书。花朝打熬不住，已经跑出屋找凉快的地儿去了。
与此同时，窝在角落睡觉的某只猫慢悠悠地睁开了湛蓝的双眸。
这两位，进步很大嘛。
有一点，曲水猜得不错。花费这么大力气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系统当然不可能让她轻易死去。
半年还清1830点生命值确实不容易，但也并非难事。
至少在系统的暗中支持及有意引导下，并非难事。
系统重新闭上了双眼。
练了会字，曲水有些累了，便和流觞打了声招呼，孤身一个人出了门。
姬玄晖身份的事自然不可能瞒过花朝。花朝这几日心中始终忐忑，唯恐皇上一个不开心把她的小姐怎么样了。曲水慢悠悠地走向荷塘，心情颇为愉快。
上次她说过要给流觞与花朝做叫花鸡，后来也确实做了。流觞喜欢得很，曲水便也将做法写给了做饭的婆子。只是叫花鸡的做法有些不登大雅之堂，也不知那婆子愿不愿意试。
曲水伸手摘了个莲蓬，剥开莲子皮，将莲子送入口中，轻轻一咬。清香在口中绽开，随后是莲心的微苦。她将莲子皮丢进水中，忍不住微笑。
她先前也吩咐花朝来采过莲子，并用它们做了银耳莲子羹，流觞很是喜欢。或许可以吩咐婆子做一点？
曲水边想边吃，很快便吃完了一个莲蓬。她正要伸手去摘第二个，女孩带着怒气的陌生声音忽然传入了耳中：“我说是谁偷了我的莲蓬，原来是你！”
哈？
曲水茫然地抬起了头，一张盛气凌人的稚嫩面孔映入眼中。不算漂亮，只能说相貌平平。因着年龄，看着还是有几分可爱。一个看着不过六七岁的小姑娘？
她的莲蓬？
曲水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位，大概就是侯氏的女儿了吧？
这个时代是不存在提妾为妻、平妻的，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宠妾轻妻尚可被称为风流，宠妾灭妻却是荒唐了。流觞生母逝后不久，曲筌假称侯氏病故，将其送出府，又以正妻之名将其重新迎入，费了不小的功夫。流觞并不清楚曲筌这么做的原因，权且当他是真爱。但也因此，侯氏成为正妻前所生的几个孩子依然是妾室所出，而侯氏成为正妻后还未生子。换而言之，如今，名义上曲府的嫡出子女只有流觞。
也就是说，无论这几个孩子如何受宠，流觞都稳稳地压在他们头上。
小姑娘瞪着眼，死死看着曲水，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看似凶神恶煞，曲水却有些想笑。
“恕我极少外出，不知是哪位妹妹，可否予以告知？”曲水将唇角下压，敛起轻浮之感，让微笑调整到与流觞如出一辙的弧度，温和地问道。
小姑娘撇头道：“好歹也是姐姐，连妹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曲水看出她没什么坏心思，也就不在意她的嚣张。她慢悠悠地剥着莲子，笑道：“这片荷塘，是你的？”
“是爹爹专程给我建的，当然是我的！”小姑娘偷偷看了她一眼，有点小得意。
曲水将莲子塞入口中：“打理得不错，爹爹有心了。”
小姑娘又不高兴了：“又不是送与你的，要夸爹爹也是我夸，你说个什么。”
曲水懒得和小姑娘吃这些乱七八糟又与她无关的飞醋，便趁她不注意，伸出两指，将一颗莲子抵进她嘴里，垂眸笑道：“多谢你的莲子。”
小姑娘愣了愣，下意识地咀嚼了几下，一时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曲水轻笑了一声，顺手又折了几根莲蓬，转身离开。
小姑娘懵了懵，显然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大家闺秀”。眼看曲水已经走远，她才后知后觉地从口中蹦出一句呐喊：“喂喂喂你回来！曲流觞你给我回来！！！”
……
“那应该是曲华兰，小姐最大的妹妹。”花朝撇了撇嘴，“她性子最是跋扈，烦人得很。”
“我倒觉得，这小丫头还挺可爱的。”曲水轻笑，“确实有些宠过头了，不过，也并非不能忍受。”
花朝又是撇嘴。她顿了顿，道：“我叫厨子做点心去，小姐想用些什么？”
“我倒是不饿，”曲水看了眼看书入神的流觞，“你只管替流觞与那猫准备些吃食便是。”
花朝应了是，转身离开。去了片刻，她忽然面色慌张地进了屋，低声道：“曲水小姐，皇、皇上来了！他说，想与您一叙旧情。我及时拦了他，没让别的下人发现。”
曲水蹙眉冷笑：“我与他哪来的旧情！院中这许多下人，莫让他们起了疑心。你去拒了他，只说男女授受不亲便是。”
花朝犹犹豫豫地往外走去，曲水顿了顿，还是叫住了她。她叹了口气，道：“罢了，他既然光明正大地来了，曲筌必已知道。要见，就见吧。”
早点说清也好。万一这皇帝真要纳她进宫可就不好办了，还是先说清了好。
话说她说话真是越来越文绉绉了。
不是曲水自负，她与流觞的容貌确实是一等一的。这个时代的男人本就视女子为附属品，何况一个皇帝。
曲水莫名地烦躁。她上辈子二十了都没人催婚，怎么现在十五岁反而还要应付这许多有的没的？！
她抚了抚分毫不乱的头发，叹了口气。
她并不打算在房中见他。沂水居有棵树，树下颇为荫凉，也不易被人窃听，索性就在树下见面，也算光明正大。
曲水到时，姬玄晖已在树下安坐。花朝安排得妥当，两只椅子并茶案摆得齐整。茶的是流觞珍藏的君山银针，茶具也是上品。在皇帝眼中，这些或许算不得什么，却已经是流觞最珍惜的藏品了。
曲水稍稍顿了一瞬，姬玄晖锐利如刀的目光忽而移来。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露出一如往常的随性微笑，施施然走近，落座。
“不知，负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她含笑道。
既然他不说，她也当不知道。
“前日离开得匆忙，未能与曲水细聊，想来尤为可惜。还望曲水不要厌弃负暄叨扰。”姬玄晖笑道。
嫌弃也不敢说啊，陛下。曲水暗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口上却道：“只是我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负暄这般频繁造访，怕是不好吧。”
姬玄晖目光微闪，仍是笑道：“若是曲水介意，不如嫁与负暄如何？”
很好，没有过多废话，直接上正戏，倒是省了绕弯的功夫。曲水摆了摆手，笑容中稍稍带了些许真心，却依然假到不能再假：“负暄误会了，我并非此意。”
“那么，曲水是何意？”姬玄晖眼神愈发幽深。曲水懒得揣测他心思，直接道：“我们姐妹二人逍遥惯了，不愿嫁人。再过些日子，我们便会寻个由头出家，离开此处。还望负暄暂且不要告诉家父。”
半真半假。
不愿嫁人是真的，寻个由头是真的，离开是真的，唯有出家是假的。
姬玄晖登时面露惊诧，语调不自觉地提高了几个度：“出家？！曲水是认真的？曲大小姐也同意？！”
曲水轻笑，道：“自然是真的。”
“为何？你二人这等容貌，这般聪慧，何必……何必将一生蹉跎在寺院？”姬玄晖眼眸中流露出真切的震惊与惋惜。
曲水半开玩笑道：“无他，嫁人实在风险重重。需得忧心夫婿心意，需得忧心生男生女，需得忧心养儿育女，好好的姑娘眼睁睁便熬成了黄脸婆，着实可怖，更叫我二人兜兜转转，失了本心。与其熬成婆婆再守着佛堂，倒不如一开始便断绝凡尘。若不愿嫁人，除出家外，实在别无他法。”
姬玄晖拧眉看她，仔仔细细看了半晌，似乎是在确认她是否是认真的。片刻后，他叹了口气，道：“并非如此。你看那陈王，并未出家也未出嫁，还不过得好好的。”
意外之喜！曲水心中一动，故意叹道：“陈王爷是陈王爷，我与流觞不过凡俗女子，怎比得上。”
姬玄晖沉默了片刻，道：“你若执意不肯嫁人，或许，我可将你们引荐给陈王。”
事态向她所期待的方向发展，曲水却还是故意叹了口气，又迅速收敛起不慎泄露的些许得意：“负暄说笑了，我与流觞手无缚鸡之力，能做得了什么？况且，若我未曾记错，负暄不是不喜陈王爷的作风吗？”
姬玄晖苦笑道：“不喜又如何，陈王确实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女中豪杰。况且，我对陈王还算有些了解，她留在身边的，不只是武力出众之人。我还有些薄面，能教她收留你们二人。你只管放心，我并无利用你二人的意思，只是不忍罢了。”
如此一来，曲水倒真的对姬玄晖有些改观了。她自认还有些识人的本事，能看得出此人的真心。她诚心诚意道：“无论如何，曲水先谢过负暄了。若是能有更好的出路，我们自然不会出家。不过，陈王爷毕竟……”她顿了顿，叹道：“总之，多谢负暄好意了。”
不管是不是皇帝，姬玄晖确实是个好人。更重要的是，他似乎还没多喜欢她。这很好。然而，帝王善变，为免他日后反悔，曲水还是决定暂且放弃这个机会。
陈王那里，或许确实是个好归宿。但陈王与皇帝分庭抗礼，她们若被皇帝引荐到陈王面前，实在太过可疑。即便皇帝没有埋藏卧底的心思，她们也会被夹在两者中两边不讨好。再者，这两方交锋不断，赢家还不知是何人。最后，陈王她不了解，现在的姬玄晖尚且年轻、无甚心机，万一他日后多疑，忽然想折腾她们二人了怎么办？
曲水还好，流觞那身体可经不起折腾。
见曲水拒绝，姬玄晖惊讶之外隐隐有了几分欣喜。他笑道：“当真不去？不后悔？”
曲水：“……不后悔。”
这货真的是皇帝？是不是傻白甜了一点？
曲水拿起茶盏，抿了口茶水。她微微垂眸，将百般心思尽数敛下，面上一派波澜不惊。
还是说，这家伙根本没把她这个女子放在眼中？
或者说……
要是这样，反而好办了。
后来的一切验证了曲水此刻的猜想——这小皇帝并非没有心机，只是，他还处于乐于助人的热血期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皇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