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照藤花》Yosii

39、番外·Silent clue

　　所谓太平也不外如是。流魂街一片安详，静灵廷里也是各司其职，很难令人想起就在不到一月前，护廷十三番还由于追杀所谓的叛徒日番谷冬狮郎而闹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现在，日番谷已经走了。他的王族身份得到证实，为了不拖累被扣押的假面军团，他答应条件继位，前往王族所在的世界。从那时起，刚刚过去几天，音讯全无。这也是当然的吧，要切断与尸魂界一切联系。
　　“呐，夏梨。”乱菊将女孩桌上的文件扫到一边，拿出袋子里的点心。自打日番谷走後，她总时不时来十三番队转一圈，然後给夏梨带一些好吃的。尽管现在的十番队队长还空缺中，但乱菊学会了将队务交给第三席，所以依然有很充裕的时间去流魂街买吃的。
　　“新年的时候，跟我去神社吧。”
　　夏梨拿起一块樱桃酥饼，很不客气地塞进嘴里。新年么，一起去神社听钟和祈福也算是历来的风俗了。她也不是不明白，乱菊想陪着自己，免得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而毫不隐瞒地说，每次她总免不了的会想起日番谷。那感觉简直如溺水一般令人无法逃脱。事实上，夏梨一直试着给自己找很多工作来做，尽量不给自己留下什么思考的时间，就是想避免这件事发生。
　　就算是“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也阻止不了思念。它们正融进呼吸和血液一般地自然发生着，只要夏梨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疏忽，就会趁虚而入，藤蔓一般疯长，抑止不能。夏梨有时会想，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掉。
　　女孩子伸手揉了揉额角。“非常抱歉乱菊小姐……但是我跟游子说好了要回现世的。”
　　现在的自己，还有一半是属于现世的。且不管是大半还是小半，这种事情不会因为什么人在，或者什么人不在了就改变。更何况，即使某人还在自己也未必就会留在这里。
　　“这样也好，多陪陪你的家人吧。”
　　有人陪伴，总好过独享那些难以填平的思念和哀伤。乱菊心想，自己应该是明白她的，因为自己也曾这般的思念于人。只是差异在于，那个时候银是自己的敌人，而日番谷与夏梨则并不存在这种矛盾。现在夏梨至少还有家人，可那时的自己却再无依靠。唯一的依靠消失于破旧纸门外的寒风冷雪。简直是要命的悲怆。
　　乱菊灰蓝的眸盯着女孩，过了那么几秒钟，也许只是几秒钟，她将视线移到窗外。那些树木的枝桠都冷清了下来，昭示着这是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季节。她想起即将到来的那个喧嚣节日。
　　“夏梨，神社的那些风车阿，又该拿掉了。”
　　她想起第一次写风车的那个时候还在跟那个人说着不分开；第二次写风车，什么都没说可是什么都明白；而现在的自己早已成了那人的妻子。那架写有自己和银的名字的风车，那些写有很多人很多名字的风车，都会被悄悄拿开，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带走所有明白的和不明白的，告人的和不可告人的，心声。
　　“诶，还没有撤掉么？”那可是夏夜祭的时候被人们插上的，而现在马上就要到新年了。
　　“不会的。因为那是代表祝福的愿望，所以人们在夏夜祭结束後就建起木棚来遮挡雨雪。所以到现在也还保留着。不过又要到新年了，需要那些地方来挂祈福的布条了。”
　　“这样阿。”
　　本以为它们早已不在了。如果是这样，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于是这天晚上，夏梨请了假，悄悄溜出了静灵廷。本来，她不想再去鲤伏山的神社了，因为有种情绪，在看见那一片山麓，那神社檐角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挑动。那个地方曾经埋葬了她最泣不成声的过往，她本不想去再度感受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感。可鬼使神差的，她决定再去看一眼自己当初写的风车。
　　那第四片扇叶上，写着“日番谷冬狮郎”的风车。
　　突然想起，当初那双绿眸飘向扇叶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风起，于是哪一个名字都没有被看清。曾经惋惜过，却又因怕被看见而矛盾不已。现在想来，冷静的去想一想，是否像这样最终没有被看到才是最好的结局。否则，那个人离开的时候，是要更加的犹豫和难过吧。
　　长长台阶沿山而上。夏梨放缓脚步感受自己的再次踏足。仿佛还有着一个谁，就走在自己身边，并肩而行一如曾经。终于见到那片红云一般的风车。在明暗不定的烛火中，或停或转。一眼就能看见那些木棚，很简单，却从夏日一直守护这些风车到此时。
　　守护着人们最美好的愿望。
　　可是它们不会再守护下去了，是这样吧。那么我来。让我来。
　　夏梨还清晰记得自己曾怎样穿越熙攘的人群，想在被日番谷发现之前插好风车，却被突然出现的那人吓一大跳。她径直走到自己当初挤去的那个架子旁。盼顾间，惊觉自己的那架风车不见了。本该就在那里的，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架红色的风车。
　　它占据了本属于她的祝福。

　　夏梨愣愣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心惊还是唏嘘。是被拿走了么。有意或者无意的。所以一直没有得到神明的庇佑，所以让两个人天各一方了。是这样的么。那是迷信可她无法不去这么想。
　　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那架新的风车上，那扇叶转动起来，弧光引起了她的注意。夏梨凑近了些仔细端详。她发现了些许微妙的地方。红色的纸，尽管看上去没有什么差别，可是在刚才的那一刹那，反射过的光线仿佛带着金属的光泽。是不同的纸质。
　　而且……
　　她伸手将风车从架上取了下来。仔细看来，这架风车，与其说是在夏夜祭时候领来的，倒不如说更像是，单独做的。大小略有差异，甚至边上还能看出裁剪的痕迹。她轻轻捻过风车的扇叶，那上面空空如也。她翻来覆去的看。
　　与这里陈列的任何一架风车都不同，一个名字都没写哪怕是当事者自己。
　　地点丝毫不差，和当初自己安置风车的地方相比。简直就是拿走了自己的，然後在原地放上了这一架。

　　是你吧。
　　突然间就有这样的想法闯进脑海。夏梨觉得，事实就该是这样。那个人记得自己的风车放在哪里，但是又不能真的写上谁的名字，更不能真的留下什么内容。所以只能自己做一架风车，什么都不写，用缄默去表达全部的言辞。然後拿走原本的那架。好像交换什么信物一样，将两个人的风车交换。
　　是这样的吧。
　　夏梨抬起头。天空开始飘落轻柔的雪。她伸手，雪瓣落入掌心，如谁的发般轻盈柔软。那些雪白的颜色在风中沿着一道斜斜的线不规则降落。没有记这是今冬第几场雪，但她看见满眼红色的风车，扇叶写着满满祝福，都开始缓缓，缓缓的转起来。然後是自己手里，一片空白的这一架。它们无声，却晕染了所有的视线。
　　所谓情缘交缠，风吹不尽。
　　夏梨拿着风车，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手中的是全世界。
　　是一场交换思念。
　　且不管是不是错觉，纵然是错觉，也让我骗一骗自己。以为这是你给我留下的，最不可言说的留白。
　　女孩拿着风车，低头沿来路返回。说不清她究竟站了多久，直到地面已经铺开一层薄薄的白色。她瘦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的转角处，身後清清浅浅留下一串脚印。冬日的雪纷扬落下，喧嚣不停。
　　如果我碰巧没有懂，那就只能错过了。但即然我已经这样认为了，那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日番谷冬狮郎。
　　我已经决定了，这一次，由我来守护。

　　等到夏梨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雪雾中，神社後面的两个人才露出头来。
　　“拿走了？”猿柿日世里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刚才女孩停留的那个地方。她眯了眯眼，仔细辨认着那片红色。
　　另一个人轻轻扣了扣自己的帽子，却掩不住帽沿下露出的金发，正是与日世里一同频繁往来于两个世界的平子真子。若非两人都是队长级别的死神，还真别想瞒得过敏锐的夏梨。
　　“好险，要不是咱们刚好早到一点，真不知道怎么跟她要回这个。”他扬了扬手，指尖捏住的那架红色风车，兀自转个不停。
　　“白痴阿你，就如实报告说被拿走了，秃子。”
　　“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这个……还让咱们这顿好找。”平子挠了挠头，然後将风车举起来。那旋转的风车在他眼前慢慢停下，“日番谷冬狮郎”这几个字刚好停在他鼻尖处。
　　这就是理由了吧。全部，也是唯一的理由。
　　最後给自己找一个纪念的机会。
　　“走了，秃子。”日世里最後望了一眼夏梨消失的方向，转身离开，她踢踏着脚下的雪地，声线淡然却坚定地穿透这一片雪雾，“就告诉那小子，该拿走的，已经被拿走了。”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