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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倦鸟归旧林(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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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通心意之后,衡重反而更加羞涩。一个“羞涩”用在大男人身上甚是怪异,但衡重确实还不太习惯他和秦愿的新关系。
谈情说爱这事,衡重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更不用说秦愿这个近二十年里除了练武什么也没干的人了。
不过,就算他们想干点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衡重还在床上死鱼一样挺着呢。
这段时间,茱茱楼主倒是来看过他们。
那生路是全凭茱茱楼主造出来的,秦愿对他的态度自然柔和许多,反倒把茱茱楼主给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茱茱楼主火眼金睛,不用衡重开口也从气氛变化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我反正不会帮你顶缸。”
衡重气结,心道我还没想把你现在喜欢扮女子模样的事儿捅给老爹,你就拿捏上你哥哥,真是反了天了。
想是这么想的,伤还是要养的。
这回衡重受的伤可不轻,肋巴骨都断了好几根,被秦愿按在床上强制静养。
因着不能知晓前线战事如何,衡重内心一日比一日焦急。茱茱楼主看他这样,也知道不能静心对他的伤势恢复有多大阻碍。
“你若再关心你管不到的事情,估计大周亡了你都还躺在这里。”茱茱楼主一开口就是这么刻薄,“废人就该有废人的自觉,除了睡觉吃药之外什么也别想。”
衡重依旧习惯出语不饶人弟弟了,说道:“我道行浅,俗人一个,做不到那么断绝思念,你就告诉我又如何。”
茱茱楼主直直盯着衡重,似在观察他能否接受坏消息,衡重看他表情,心下就明了了五六分,叹道:“你且说吧。”
“第一仗就败了。”见他如此,茱茱楼主干脆地说道,“带上那小皇帝,我就知道没有好事。”
衡重靠在被子上,深深感到自己的无能,他此刻本应在战场上为国杀敌,却落到这般境地,动也动不得。
茱茱楼主话犹未尽,轻描淡写地投下一个更大激雷:“严正景溜了,我看不出十日,梁国那边就要有动静了。”
索德尔虽然已经被埋在终南山下,但赫连奇还活得好好的,他的计划不会因为一个棋子的死而全盘失败。准备万全的事,就算东风没有吹来,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衡重道:“皇帝不像是这么傻的人,为何让严正景给跑了?严正景是司马昭之心,我们都能摸到边角的事,没道理皇帝不知道。”
茱茱楼主瞥他一眼,淡淡道:“皇帝手下的狗都跑了,你说他拿什么去管严正景?”
“封刀侍卫?不对,”衡重惊道,“刑栎?他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茱茱楼主幸灾乐祸道,“也许真是天谴吧。”
而因为自己最忠实的狗叛逃的宣麟,此刻正暴跳如雷。
“严正景这个老不死的,给刑栎灌了什么迷魂汤,好让他抛下从小教导的忠君弃朕而去?”宣麟一个人在帐中,将侍卫统统轰到门外才开始讲桌上物品扫落在地。能砸碎的全都砸得粉碎,也不能够将他的气出尽。
如今前线战事吃紧,而似乎掌握了他的秘密的严正景又不知所踪,这话宣麟不能和任何一人吐露,只得独自将苦果咽下。
这口气,怎么都火烧火燎地灼着宣麟,让他昼夜寝食难安,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害怕他最不能忍受的部分被人抖露出来。
可老天总是不顺着他的意来,终于在春天快要结束的时日,心怀不轨的人开始在边境骚扰。严正景知道贸贸然直指皇帝的血统不会有人信,还特地编了一套换太子的戏本流传开来。
宣麟被搞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心虚,连见衡凉的次数都减少了。
衡凉不是傻子,但是宣麟什么也不说,他当然什么也不能问,只能各自煎熬着。
“……郭淳还能勉强顶住赫连奇,可宣麟那边就难说了。”这日来稍坐的茱茱楼主是少有严肃,收敛了平时总是带刺的语气,换之忧虑不已。说到底,他也是衡大将军的亲生儿子,与大将军一脉相承,本质极其肖似。
衡重眉目不展,看得秦愿也是心生不悦。
“……父亲何以至此。”
“若父亲真能掌握军队,自然不至于此。”茱茱楼主道,“眼看战火就要沿江撩到中原,漕帮也坐不住了。这会儿可不是发国难财的时候,温尔征那家伙清楚得很,没有皇帝就没有他们的今天。他和一个叫什么方问天的一块儿搞风搞雨,想要联合武林对抗梁国,先把云梦阁给按死。”
衡重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担心,道:“为霹雳堂报仇,这是应当的,不过既然有赫连奇做云梦阁和祆教的后盾,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茱茱楼主抱臂看向窗外,“那些都是小事。”
他停滞许久,久到窗外枝头上的鸟儿都站得累了,振翅离开。
“哥。”这是他们再会以来,衡茱第一次开口唤衡重兄长,“我们换回来吧。”
话音一落,寒月般的弯刀就已经与他的脖颈仅有毫厘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