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修和剑修相爱相杀》昆山之石

4、天才剑修【修文】

　　谌苕又一次把李辰良拖回了洞里，趁着雀跃的火光盯着他看。

　　李辰良身上的衣服被谌苕换过，又是洁白的了，正躺在金黄的干草上，安静的闭着眼抿着唇。

　　原来这剑修的父亲真的是卖国贼吗？原来——他是这样被大世界中的人仇视着的么？

　　谌苕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的，在凌霄小福地里，谁都知道楚国国师喜怒无常冷血暴虐，但是唯独对着这剑修，他总是硬气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他原本是这剑修臆想出来的用致命的温柔软化他侵蚀他内心的心魔，所以这剑修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作为楚国的国师，谌苕能知道很多凌霄小福地的秘辛。

　　——他本来也是为了这些秘辛，才做了楚国的国师，而后逐渐地伸出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慢慢抹去这剑修身上外面世界的痕迹，想把他永远留在凌霄小福地里。

　　心魔应该免不了会这个样子吧，想要那人永远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虚幻的美好的世界里，永远不要醒来看见现实。

　　——所以才该死啊。

　　在温暖的火光的映照下，谌苕专注的温柔的审视着李辰良的面容。

　　最开始他也不想按照写好的故事，成为阻止小侍卫回到大世界乃至更近一步的阻碍。可是没有办法，他从凌霄小福地中的记载，甚至是别的在凌霄小福地里历练的大世界来客口中得知，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不可能变成真的，他确然是剑修的心魔，确然是只能存在于小福地里心魔。

　　既然他出不了小福地，到不了大世界，那就只好…把另一个人留下了，，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

　　李辰良再一次睁开眼睛，这一次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胸口的压迫。

　　他像前一天早晨一样弯了脖子往自己身上看去，又对上了那一双滚圆的、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睛。

　　那只浑身披甲的奇怪动物正像前一天一样，窝在他身上看着他。

　　李辰良感到身上的伤口没有前一天晚上那么痛了，胸腹间本来几近贯穿的剑伤已经浅浅愈合，身上没有血腥味儿，也没有黏腻的汗水，干爽舒适。

　　他轻轻的喟叹一声，伸手捉住了窝在他胸口上的奇怪动物。

　　那奇怪动物滚圆的眼眶里是一双蛇一样的竖瞳，尾巴极不安分的左右摇摆。

　　李辰良轻笑一声，撑起身子盘腿坐在金黄的干草上，清晨的阳光落在他一步之外。

　　李辰良躲在晨光的阴影里，抚着谌苕头顶的甲片道：“昨天又是你的主人救了我么？还是说——你这个小东西，其实是域外魔王，看中了我这具身体的天赋，所以救了我？”

　　大世界里所有的动物都不可能自主开启灵智，这是天道道典上记载的，不会有错。

　　除非域外天魔附身与其上，利用大世界动物身上的自然之气弥补它们破界而来元神上的损失，借以寻找更好的宿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谌苕这种心魔出身、从别的世界破开界膜以一点真灵来到大世界的，和域外天魔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李辰良对手里的小东西说话，小东西却并不理他，甚至不再看他，只是低着头烦躁的用两只前爪刨地，三两下就把山洞原本平整的石头地面刨出一个坑来。

　　那前爪看起来尖锐的很，怪不得这小东西昨天能单凭身上的甲胄之坚挡住怀故宇的剑。

　　李辰良这才又想起被他抛在脑后的“师兄”怀故宇来，虽然知道即使手里的小动物真的是域外魔王附体，囿于动物身体的限制，也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还是又问道：“昨天要杀我的那个人呢？他去哪了？你杀了他…还是…还是吃了他？”

　　虽然动物不能开启灵智，但是吃血食是所有猛兽的天性，就是是修为高深的云中修仙者，在不注意的情况下，也很有可能被同等级下只有战斗和吞噬本能悍不畏死的野兽生吞活剥。

　　谌苕表现出来的能力太过骇人，李辰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能以自身硬抗九楼强者全力一击而没有任何损伤的动物。这样的猛兽，吃个把云中修行者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李辰良见多识广不以为怪，谌苕听着他的话却不由抖了抖。

　　吃人。你们大世界的人都这么凶残的吗？

　　显然谌苕还没能好好适应他的动物身份，这个不适应不仅仅是在他不停摇摆的尾巴那个层次上，还在他一直仍以人类的身份自居上。

　　李辰良又在谌苕的头上摸了几把，见得不到回应，收了手闭上眼开始打坐，以他昨天的经历来看，有这只奇怪的动物在，这里并不会受到邓林里别的野兽的侵扰。这只动物既然前天没有吃了他，昨天也没有吃了他，那么便没道理今天会吃了他，昨天出去探寻了一天没有任何收获，今天既然已经确定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不如打坐休息吸收灵气，这样伤势也能好得快一点。

　　谌苕盯着李辰良安静的面容看了几眼，便任由那剑修继续留在晨光的阴影里，迈开自己的小短腿出了山洞。

　　粉红色的何时了笼着洞外的一切，邓林里原本，是看不见晨光的。

　　一旦修炼起来，时间便不再是时间了，而像是某种食物一样被人吃掉了，你可以感受到时间慢慢流过的愉悦，就像是温暖的米粥慢慢流过食道，但是你却意识不到它的消逝，就像是吃米粥的人意识不到一粒稻谷是如何努力吸收阳光才能长得如此饱满。

　　李辰良喜欢练剑，但是不习惯打坐便是这个原因，在死灰无所不在的追杀之下，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所以他不想把或许是自己仅有的时间，一口气吃掉。

　　不过，李辰良这种厌恶闭关打坐的心态，并没有影响他的修为，怀故宇三百多岁修为至第九楼，已经可以说是天才了，而李辰良如今二十许，便已经有了第六楼金丹的修为。

　　不知不觉之间，天边余霞如霰，谌苕把他专门找回来的草药堆在山洞的一旁，用邓林里别的动物贡上的干柴早早燃起一堆篝火，懒洋洋的趴在洞口，嚼着一颗酸酸甜甜的果子发着呆。

　　大楚国师谌苕喜甜嗜酸，经常神游天外。

　　当天边最后一丝紫气收敛去，李辰良收功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之后李辰良做的第一件事，是拿起落星剑。

　　剑是剑修的命。

　　天已经黑了，温暖的火光映照在李辰良硬肖的面容上，勉强让他显得柔和了一些，他的目光扫过山洞内的篝火、堆在一旁的草药果子以及一只怕得一动不动的灰兔，抬起头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对仍趴在洞口的谌苕道：“多谢你了，小东西。”

　　谌苕站起来转过身看着李辰良，慢慢走到了他身边。

　　这剑修…倒是挺会装模作样，手里的剑明晃晃的防着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很喜欢他一样。

　　何况就算是真的喜欢，这人的喜欢也不值得相信。

　　李辰良站起来捡起堆在一边的草药和几枚果子仔细辨认，介于他的身份是一个除了修剑什么都不懂的剑修，即使他已经很努力的辨认了，但是就像之前观星时一样，他并没有认出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吃，对他的伤势有没有好处。

　　偏科的害处这一刻在李辰良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

　　李辰良身体有些僵硬的看向谌苕：“这…这些东西，是给我的吗？”

　　两三天以来，谌苕已经习惯李辰良偶尔透出的蠢萌，但是这一刻…他还是…有些想笑。

　　这剑修虽然剑修的一般，长相也不讨人喜欢，但是有时候…总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可爱，能让他忍住…忍住不杀了他。

　　谌苕露出一个属于大楚国师的嗜血笑容，呈现在鲮鲤脸上却是一个扭曲的咧嘴。

　　从小在剑陵长大，剑修又往往不修边幅，李辰良从小到大见过的丑人丑东西不计其数，所以才没有被谌苕这样一个扭曲的笑容吓到。

　　小东西露出这样丑的一个表情，李辰良理所应当以为它是生气了，生气于自己作为阶下囚的不知好歹，竟然还妄想一头猛兽会专门为储备粮寻找草药和粮食，于是讪讪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对身材并不十分雄伟的猛兽大王摊了摊手，往后退了几步，示意自己并没有打算拿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