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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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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规辗转反侧,在床上数羊都数到消极怠工,看了眼手机,时间刚刚5点15,干脆爬起来收拾屋子,屋里常年没人居住,蛛丝结的跟盘丝洞一样错综复杂,她里里外外去了遍尘,把杂物略分了类,抬了盆水拖干净地,做完这些脑门上都起了层薄汗,手支在着拖把上歇口气,余光瞥到凳子上的背包,犹豫了会,又把木盒子翻出来。
日记底下厚厚的一摞信件,按照年月日分好类,是父母两人热恋时留下的,徐子规没拆,单独装了个袋塞回包里,打算回城的时候,在母亲坟前烧完。还有些票据,照片,徐子规理了理,夹在日记中。
等都理完,发现空箱子底下露出溜红色边,她用指甲扣了扣,是个夹层,费了点劲才打开,里面躺着一绿一红两个本本。
她没想到徐涛会留下这个。在这之前,她把徐涛托盒给王婆婆这个行为划分为“如何规避现任看到前任遗留物品而伤神”这个范畴里的。包括王婆婆说到徐涛的打算“客栈盈利都给雀雀存着。”
都属于人性的复杂面:营造的美好,客套的亲情,不能细究。
他已经有“家”了,从他结婚那天起,就不再只扮演她的父亲,还要去参与别人的人生。
徐子规感觉自己既现实又悲观,生计已经让她茫然失措,何况现在身上还压着债务,所以她不去戳破这丁点的美好,算给自己留点念想。
直到看到了房产本,那上面的名字是她,里面夹着办理回单,日期是5月18号。
一个让她记忆犹新,永生难忘的日子。
那天上午她在为一个新楼盘派发传单,房地产鬼才策划针对不同受众,设计了两款宣传单,千叮万嘱要看人下菜碟。
文艺青年、单着来的,一看就是高精尖没时间谈恋爱的,就发白色小清新整的跟法式菜单似得一堆暗纹,飘忽带着仙气的字体:“舍得爱自己,生活才爱你。”
双着来的小年轻就发红色繁花似锦贺卡一样的,板板正正楷书,字体加粗加大:“爱她,就在房产本上加她的名字。”简单粗暴,据说成交率和分手率并驾齐驱。
徐子规不懂爱,没经历过,不太好下定义,但是看得出来,当代饮食男女,房子可以和爱划等号。
她没有忧国忧民的闲心,也不奢望可以买房,想着一会收工去吃碗面,慰藉下站的麻木的自己。
徐子规咬着面,吧啦到一半的时候接了个大单:五千块,唱几首歌调动下气氛。那也是她第一次和孟大债主见面。因为没戴隐形眼镜,只能概括对方为面容模糊的BT。
后来,她逞一时之快唱了出大戏戏弄几人,代价就是荒郊野外徒步了一个多小时,才搭到车回市区,耗费了三百多元巨资,等于一天白站了三小时。既糟糕又幸运的一天。
5.18号,她生日,长寿面只吃了一半,遇见了孟泽。
从此,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潜伏在她生活里,无孔不入,带着浓厚的“孽缘”气息。
天至微明,两个早起的灵魂再次碰撞。孟泽吸着豆浆,头发有些支棱,衬衣休闲裤,“反反”叼着油条,摇头摆尾,一人一狗前后脚迈入大厅。
正在泡茶的徐子规看到移动的“人模狗样”组合,眼前自觉闪现出“孽缘”两字,手一抖,热水漫过杯口,留下一圈水渍。
孟泽看了眼玻璃茶壶,里面浮着菊花,悬着枸杞,压着决明子。由衷叹了句:“像徐小姐这个年纪就开始注重养生的真是凤毛麟角。”
“凤毛麟角”嘴角扯了下,露出个标准假笑,拜他所赐,一宿没睡,再不多喝点茶,怕嗓子出问题,她这人,能依靠的就剩下嗓子了。
淡淡的回了句:“那里,日常养护。”
孟泽哦了声,好心提醒:“心火旺得长期调理。”笑的意味不明。
徐子规怒目而视,就见对方很骚包的挽着袖口,慢条斯理的整了整前襟:“徐小姐,我只剩这一件衬衣了。可能不太够承受什么意外了。你看?”
徐子规紧咬着牙,感觉牙都被她咬的崩了边,干巴巴的回道:“孟先生放心,不会再有意外了。我会尽快把衬衣缝好。”再忍忍,过了今天就一别两宽了!
“那就麻烦徐小姐了。”孟泽客气了下,领着狗往楼上走。
“孟先生,我想和你谈一谈。”徐子规犹豫再三,叫住了他。王小霞的事情,还需要先知会这位债主一声。
孟泽站在台阶上低头看了她几秒,长脚一跨迈下了楼梯,手往门口一挥:“反反,我们要谈些大人之间的事情,你还小,自己玩会去。”
狗吐着舌头,屁颠颠的从徐子规身旁擦过,飞奔而去。
徐子规默然:这货是怎么做到把谈钱说债整的跟谈情说爱似的?
“孟先生,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很乏味无趣,但是涉及到债务的归属……”
“麻烦递下抱枕。”孟泽手刚拉开椅子,听到“乏味无趣”,立刻想到会议室,怕坐久了腰酸背痛,能怎么舒服怎么来。
徐子规顿住,从旁边递了个抱枕过去,继续说道:“关键点在于三人喝酒的那一晚,之后就出现了八音盒被冒领的事情,当天王小霞也在……”
“来杯茶,不要冰糖。”孟泽食指中指在桌上扣了三下。
徐子规无语,砌了杯茶推了过去,连续被打断两次,干脆连过渡片段都不要了:“我父亲并不是那样的人,问题出在我继母身上。我并不是在推卸责任……”
孟泽喝了口茶,皱皱眉,放下杯子,往对面推了推:“水不太热,加点热水。哦,对了,我胃不太好,麻烦把那碟生花生拿来。”
徐子规眯着眼:“咱两是债务关系吧?”先生你这么使唤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要是想发展成其他关系也可以。”孟泽舒展了下身子,往后靠了靠,脸上懒洋洋的,隐隐约约的开始现出点痞劲。
徐子规强扮了半天高岭之花,实在绷不住了,呵呵道:“我想提醒孟先生母子关系好像也在关系体系里。”
孟泽默了默,一脸诚恳的表示不好吧,太仓促了,我是个传统的人。咱们先从朋友关系入手吧。以后想生再说以后的事。
以后?我和你压根儿就没以后。
徐子规忽然就释然了,笑的特别发自肺腑:“孟先生,忘记跟你说了,今天真正的债务人就会出现。我和你之间连债务关系都没有,就是纯路人。恩怨一笔勾销,也请你适可而止。”
孟泽看着她,意味深长抛出句话:“没到最后一秒,不要说的这么绝对。如果这笔债务最终还是你承担的话,我有个提议,你可以考虑下。”
徐子规打断的干脆利落:抱歉不需要。抛出这句贼爽的话后,端着杯子扬长而去,十分解气。
孟泽望着她的背景,挑了挑眉,他倒真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利索的就把事情给理出头目来。小骗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他撇清关系?
孟泽笑了下,可惜,他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