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园惊梦》叹断柔肠

21、第二十一章 起波澜（三）

　　一直到抬腿跨进思烟的房间门，小满都没有出来迎接，正好奇间，见得月离跪于思烟床前，思烟的脸色苍白似纸，身子也有如一阵风便能吹跑一般，还是未能见到小满，当即问道，“小满那狗奴才哪去了？”
　　思烟说道，“他去请大夫去了。”
　　说着，又挣扎着起身为夫君搬来一张凳子，这才回到床沿坐下，歉疚地说道，“老爷，思烟教女无方，离儿今日才会闯下如此大祸，咳……”
　　他急忙一手扶住她，说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你，都怪为夫这些年来疏于对你们母女二人的照顾。”
　　说着，又和颜悦色地对着月离说道，“离儿，你先起来。”
　　月离依言站起身，固执地抿着唇。
　　看着月离娉娉婷婷的样子，他不禁露出和蔼的微笑，“离儿今年也十六了吧？”
　　思烟对着女儿说道，“阿玛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
　　月离这才瘪着唇，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是的，阿玛。”
　　看着女儿的神情，永泰猜测她定必是因为这些年对她母女的冷落而怀恨于心，遂说道，“离儿很恨阿玛？”
　　“不敢！”她答道。
　　僵硬的两个字，口说不敢，美丽的杏目中却隐隐燃烧着两团小火苗。
　　看着眼前这继承了思烟的美丽，却没有继承思烟柔弱的女儿，他心里不知是喜是忧，只说道，“阿玛一年到头难得有几日在府中，没有常常来看望你娘俩也是怕引起其余三房的误会而给你娘俩带来麻烦，离儿你懂吗？”
　　她选择嗤之以鼻，说来说去，莫不是男人喜新厌旧的心理在作怪，不讨这么多房妻妾，又焉会有今日之烦恼？
　　见女儿倔犟的神情，又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倔犟，知道她不能理解，到底还是年轻，遂说道，“离儿你先出去，阿玛与你额娘有话要说。”
　　她只得走了出去。
　　永泰说道，“思烟，离儿也合该许配人家了。”
　　“是。”思烟颔首说道。
　　他又说道，“也怪为夫对离儿关怀太少。”
　　思烟说道，“其实离儿的终身大事，思烟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只待向老爷禀明。”
　　“哦？何人？”他问道，暗忖思烟自从进了怡心园的大门便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她一时间又怎么会有合适的人选，叫他如何能不好奇。
　　“小满。”
　　他直起眼，“小满，不妥，离儿总算身为西灵觉罗家的小姐，岂能配给奴才。”
　　思烟费力地辩驳道，“思烟就知道老爷定必会有此一说，小满出身名门老爷也是知道的，若非家道中落，只怕是离儿配不上人家，现在又出了这等丑事，为了断绝离儿的念头，只得速速将她许人。”
　　听思烟这么一说，永泰也不由自主地沉吟了起来，小满的阿玛富察图灿，当年官拜正二品太子少傅，若非卷入维新潮，论家世，论样貌，小满的确样样皆优。
　　见夫君似有动摇之意，她又接着说道，“小满这孩子心眼实，对离儿也一心一意，离儿此生得此良婿，也算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永泰仍是说道，“此事尚须从长计较。”
　　“老爷……”
　　女儿惹出如此大祸来，若非忧心夫君不知会在仓促间将离儿许于何人，她也不愿再提及将离儿强行配予小满之事。
　　正争执间，小满领了大夫走进门来。
　　“老爷。”他恭敬地叫了一声。
　　永泰破天荒地冲他点了点头，又借机将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诚如思烟所言，小满这孩子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确是百里挑一的美男子！至于小满的人品，自然也是百里挑一。
　　唯一的缺憾便是家道中落，胸无点墨，罢了罢了，一时间的确是难以觅得令人放心的良婿，姑且如此。
　　大夫为思烟诊完脉之后，开了一些益气养血的药方便离去，说是四姨太身体虚弱，月子里落下的病根需要好生调养。
　　小满又将大夫送出门去。
　　永泰对着思烟说道，“小满与离儿的事情，思烟，就有劳你了。”
　　思烟听闻老爷应允大喜，连连称谢，便觉身上病根也似去了大半。
　　他交待了她几句小心身体之类的话，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来，吩咐她收好，权当是给离儿的嫁妆才离去。
　　晚膳时分，桌前仅坐了思烟与小满两人。
　　月离赌气不吃饭，躺在床上，瞪着门，恨不得把门给瞪出个窟窿来好逃将出去，三日前，额娘便将她锁在房里，不让她出去，只用膳的时候才来打开门，她索性不吃饭，与额娘赌气。
　　小满担忧地说道，“夫人，小姐她……”
　　思烟说道，“不用理她，由着她饿去，自小便给她惯出一身坏毛病来。”
　　小满又说道，“夫人，还是让奴才给小姐送些食物过去，饿着了可怎么好。”
　　说着，便拿过一只碗来，挟了一些菜式。
　　思烟佯怒道，“小满，你就是太惯她了，离儿身上的毛病有一半都是让你惯出来的。”
　　见夫人生气，他只得放下碗，坐在桌前吃饭。
　　仅仅吃了半碗，便觉得胸中闷得难受。
　　这已是第三日，前二日还听得她在屋里扯着嗓子，大声唱些要自由要什么的莫名其妙的歌曲，这一日却没有了一丝动静，怕是饿得极了。
　　小姐身体娇弱，怎生饿得，自从夫人强行将她许配与自己之后，她便被夫人锁在房中不让她出来，夫人这回倒真真狠心，硬生生不去理会她。
　　思烟又看了他一眼，这傻孩子，如此对待离儿，还不是为了他好。
　　他倒好，紧张得一口饭也吃不下。
　　思烟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说，“小满，你日后可要好生待离儿。”
　　“奴才……”夫人强行将小姐许配予自己，他自然是拒绝不得，这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欢喜雀跃。
　　她瞪他一眼，打断他的话，“还奴才，你这奴才二字何时改得？”
　　他无言以对，不自称奴才要自称什么？
　　“好了，我吃饱了，贤婿。”
　　贤婿？身体顿时一僵，俊容上慢慢飞起一抹赧红，颤抖着伸手扶着夫人回了屋，她慈祥地笑，“我今晚不烫脚了，午后方才烫过。”
　　他低眉顺目地答，“是，夫人。”
　　她语似嗔怪地说，“三日之后，你便要与离儿正式成亲了，还叫我夫人，小满，我等你这声额娘等得可真辛苦。”
　　他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选择什么也不说便走出她的房门，说什么也没用，他从来没有见过夫人如此执著于一件事，可见这回小姐是真把夫人惹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