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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沈柔没有绕圈子,也没有使手段。
      时间这么短,只剩两天。
      容不得她绕圈子,也容不得她去使计策。

      她径直去见了刘妈妈,开门见山问:“你能把长陵侯请来吗?”

      刘妈妈闻言,愣了一下。
      随即是一声嗤笑,笑沈柔天真,不自量力。
      “长陵侯高傲自诩,不近女色,真真是云端上的人物,并非我们可以攀附的,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免得连累我们。”

      沈柔好脾气地再次询问道:“妈妈的人脉遍布京城,真的不能将他请来吗?”
      “我的人脉再广,也牵扯不到长陵侯府。而且,长陵侯这样尊贵的人,岂会听我们的?我邀他,只怕人家觉着是羞辱他!”
      “我劝你尽早醒过来,别再想着以前的侯门生活。不管以往你府上跟长陵侯府关系多好,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进了君意楼,你就彻底忘了过去吧。佛经有云,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多可笑,满手血腥的君意楼鸨母,竟也读起了佛经。

      沈柔垂眸,语气轻且幽,抛出一个天大的消息。
      她说,“可是,他以前是我的未婚夫婿。”

      “未婚夫婿?”
      刘妈妈猛然一愣,不由重复一遍。
      京都豪门贵族之间的婚约,鲜少往外传,除却相熟的几家人,外人并不清楚。
      她还真的是不知道,眼前的姑娘,竟是长陵侯的未婚妻。

      若是旧交,她劝沈柔忘了,是为她好。
      但未婚妻,那便不一样了。
      在京都豪门当中,定了婚约,那女方就已经算是半个男方家的人了。
      若这沈柔与长陵侯是未婚夫妻,谁又能说,长陵侯是不是重情重义的人?是不是对她,有特殊的感情?

      思及近几日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刘妈妈生生出了一层冷汗。
      但凡长陵侯对沈柔有半点情分,得知这几日的事儿,大约都要扒下她一层皮来。

      沈柔清清淡淡唤一声:“妈妈?”
      刘妈妈如大梦初醒,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沈柔垂下长睫,只道:“他不在京中,我不想说。”
      不说,自然有不说的理由。
      长公主殿下是天生的政客,冷酷无情,眼中只有利益没有情分,当日的婚约,便是看中了平南侯手中的雄兵,而非她这个人。
      若是早早将婚约之事闹到对方跟前,叫她知道自己落魄如斯,却还惦记着卫景朝,只怕自己未必能活到今儿。

      而前些日子,圣上对平南侯府下手之前,特意给卫景朝安排了外差,一去便是数月。
      明摆着,是不想卫景朝沾手平南侯府的事情。

      今日卫景朝回京,好不容易给她知道了。
      她总得抓住这个机会,给自己谋一个生路。

      刘妈妈犹豫不决。

      沈柔观其神色,便知道,单是未婚妻的身份,并不能说服她。
      毕竟,这些时日,侯府并没有人来看过她。
      可见这情分何其稀薄。

      她看着刘妈妈,面不改色继续编道:“他对我极好,很爱我,年前的及笄礼上,曾赠我一枚鸳鸯双鱼佩,告诉我说,他今生非我不娶。”
      她眉眼不动,语气极轻,“妈妈应当知道,若能将他请来,将我送还给他,得了他欢心,所能得到的,不会比弘亲王府给的少。”

      “当然,您也可以不这样做。可若真将我送去弘亲王府,待来日卫景朝来找您要人,您可承受得住侯爷的怒火?”

      沈柔的话,并不全是假话。
      去岁及笄礼上,卫景朝的确赠她一枚鸳鸯双鱼佩。
      只不过,那玉佩是卫家传给儿媳的,所以才在长公主的授意下给了她。
      与二人的私情,没有任何关系。
      而那玉佩,早在沈家被抄家时,就被大理寺的人送还给长公主了。

      但说话便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分不清楚,才能骗到人。
      这本事,还是江姝刚教会她。
      沈柔是勾栏里最好的学生,不管是什么样的手段,都学的快,用的快,学以致用,叫人分不出这是她的本性,还是伪装。

      刘妈妈默然不语,按了按太阳穴。
      她做的便是男人生意,这些年来将男人的心思摸得可谓是一清二楚。
      对男人来说,心上人与旁人,是截然不同的,心上人是天上月,旁人便是地上霜,天差地别,不外如是。
      若沈柔说的是真话,她当真是长陵侯的心上人,那将她送还给对方,自然是卖了个天大的人情给齐国公。

      可若不是呢?
      那她给长陵侯送去一个大麻烦,侯爷岂会放过她?
      可是,她又怕真将人送给弘亲王,来日长陵侯找她要人,她拿不出来。
      叫侯爷得知她所作所为,不得扒了她的皮子?

      君意楼在京中是一等一的青楼,自是有后台的。
      可就算是她那后台,也万万不敢与长陵侯府相提并论。

      转瞬之间,刘妈妈的心思千回百转。

      刘妈妈抬眼看向沈柔:“我凭什么信你?”

      沈柔垂眸,柔声道:“他离京之前告诉我,要去苏州一带剿匪,按照时日,约摸着便是这两日归来。凭他的本事,自然是凯旋了。如今他归来后应当是要入枢密院的,妈妈可以去查探一二。”

      实际上,以往她对卫景朝的去向从来都不清楚。
      这次会知道,全是因为他离京之前,两家已在商议婚期,准备待他归京,就开始准备婚礼。
      若是……若是平南侯府没有出事,如今该是她在闺阁中做嫁衣的日子。
      可惜事到如今,嫁衣,婚礼,夫婿,全都没了。
      只留下这一条命,尚要苦苦挣扎。

      刘妈妈见她对卫景朝的去向一清二楚,当即信了三分。
      长陵侯的这趟公差是朝廷机密,去了何处,何时归京,没有任何人知道,刘妈妈的关系网遍布满京都,之前都不曾打探到。

      直到今日卫景朝归京,她方窥见一二消息,得知他到底去了何处,干了什么事儿。

      但沈柔却知道的一清二楚,除非是卫景朝所言,否则断不可能。
      毕竟,她这样的千金小姐,若不是为了心上人,又哪里会关心朝堂动向呢?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柔,道:“今早,长陵侯自苏州归京,入宫面圣述职,后被封为枢密副使。”

      沈柔仍是怔了片刻。
      枢密副使是枢密院副职,掌一方军务,正二品的实权官职。
      他才二十一岁,便坐到这个位置上,当真称得上是圣恩浩荡,年轻有为。这个岁数到这个官位,在朝野内外,都是独一份。

      卫景朝今晨自苏州凯旋,步步高升,正值风光无限的时候。
      他会为了她,冒一次险吗?
      沈柔蓦地生出几分踌躇来。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他来或是不来,她都不能漏了怯。
      哪怕他不来,她也没有失去什么。
      只不过是赌一把罢了。

      她只是睁着清澈的双眸,“那不是很好吗?他越有权有势,就能给妈妈更多好处。”

      刘妈妈见她面无异色,似乎对她和卫景朝之间的感情胸有成竹,心里便泛起嘀咕。

      莫非,这沈柔当真是长陵侯的心上人不成?

      她是个商人,重利轻义,有数不清的好处放在眼前时,便可为此丢了性命。
      哪怕是赌一把,似乎也是值得的。
      刘妈妈很快下定决心。

      弘亲王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圣上的幼弟。长公主殿下却是与圣上一同扶持着长大,风雨同舟,还救过圣上性命的姐姐。
      为了长公主的儿子得罪弘亲王,这生意能做。更不要提,弘亲王只是虚爵,长陵侯却高高在上,手握实权。

      刘妈妈当即便道:“今夜,你到明月楼等着。”

      沈柔骤然松了口气。
      回神时,后背冷汗涔涔,已浸湿了衣衫。

      卫景朝是她的底牌,她一直不提,便是等着他归京,才一举用他们以往的“情分”,说服刘妈妈。
      今日她一直在恐慌,若刘妈妈不信她的话,那该怎么办?
      好在事情还没有那么差,她信了她。

      只要卫景朝肯来见她,她大约就能得救。

      若他不肯再见她一次……
      沈柔垂眸,那亦是她的命,是她到了赴死的时候。

      晚间,乌云渐渐遮住夕阳,天上没有月亮,亦不见一丝星光,靡艳的红烛灯笼罩着整个君意楼,将天空都照得仿佛殷红如血。

      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沈柔等在明月楼中,望着窗台上的一株水仙花,花枝干净澄澈,迎风摇曳,柔弱娇美,干净不惹尘埃。
      忽地一阵乱风吹过,花枝颤颤巍巍,无力抵抗,随着瓷瓶滚落进地上,沾惹了泥污。
      脏污的花枝在风雨中,格外可怜。

      沈柔冷眼瞧着,许久后,移开了双眼。
      沈柔,你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又哪里有功夫怜花惜草。
      何况,你自己的处境,又比这朵花好在哪儿?

      经了风雨滋润,花草还能成活。
      而你若历经风雨,便只能去死了。

      从黄昏到子夜,整整三个时辰,沈柔一直没有合眼。
      她心底,其实格外的恐慌。
      她不知道卫景朝会不会过来,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昔日的婚约,来看一眼自己落魄的未婚妻子。
      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和长公主一样,嫌她是个累赘,直接命人杀了她。

      她甚至于,紧张到连一口水都不敢喝。
      只是双目睁圆,死死盯着房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沈柔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天色晚,雨将至。
      沈柔慢慢垂下眼眸。
      都这个时辰了,想必,他不会来了吧。

      子时的钟声敲响,沈柔的心,彻底冷了。

      她起身,面无表情,僵着身子准备离开。
      楼下的门蓦地被推开。
      随着风吹的力度,“哗啦”一声巨响,屋内层层叠叠的帐幔霎时被风吹的杂乱。

      沈柔蓦然抬头。她抬眼望去,隔着帘子看向来人。
      玉冠博带,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如琼枝玉树,清贵不似凡人。
      ——是卫景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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