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和她的小将军》江山一笑之

31、和亲

　　【三十一】
　　次日上朝，明赫宫的气氛极为压抑，莫敬轩走上台阶的时候，不过淡淡扫了一眼，心中便已经大致明白了。
　　今日的朝堂之上，亲好卫、柳两家的朝臣们都已经到齐，那压抑的阵势与气氛，大有一种不在今天论出一个定论，就誓不罢休的意思。
　　卫、柳二人眉宇间志得意满的神情，早已落入了莫敬轩的眼中。待到莫敬轩坐定，他二人互相之间使了一个眼色，便已有几个得了暗示的朝臣整了整衣衫，准备出列。
　　莫敬轩在上头看得清楚，待到那几位出来，还不等发话，莫敬轩便抬手让他们先一步打住了。众位大臣顿时面面相觑，竟一时不知莫敬轩是何意图。卫、柳二人也是颇感意外，正欲有下一步举动时，却见莫敬轩向着身旁的内侍使了眼色，只听得内侍一声高唱，原本紧闭的明赫宫大门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明赫宫外，慕‘容昭一身极为正式的朝服，伫立门前。
　　一片阴影投射在他的脸上，无人能够看清他的表情。只能见到他缓缓举步，踏入殿中，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大殿之中，每一步每一声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头上。
　　待到慕容昭站定，内侍将早已准备好的圣旨缓缓打开，高声唱诵。洋洋洒洒百十来字，却如同有千钧之力，缓缓颠覆着大郑朝堂的格局。
　　这是一封允准平宁长公主莫小夭下嫁的圣旨。
　　别说是卫、柳二人，就连慕容昭都显得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莫敬轩还应该再拖上一段时间，才会允准。可千算万算，他没料到莫敬轩会在此时此刻同意。
　　直至莫敬轩从高高的龙椅上走下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莫敬轩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甚为亲昵牵起他的手，将圣旨交到了他的手中，轻轻地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妹夫，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慕容昭一边谦卑地口称着“外臣不敢”，一边暗暗地稳住被莫敬轩钳住的手腕。此时此刻，也只有慕容昭一个人知道，莫敬轩在那执着他手腕的手上，下了多大的力气，那滔天的恨意彻彻底底蕴藏在了其中，恨不能将慕容昭碾成齑粉才肯罢休。
　　慕容昭按捺住疼痛，直立起身子，努力保持平静地笑起来：“外臣多谢大郑皇帝陛下赐婚，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抬起头看向莫敬轩，电光火石之间，二人的目光已不知在空中交锋了多少次。而最让慕容昭难过的，应该是刺在背上的那一道目光，他即使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任子尧。
　　除了他之外，慕容昭再想不到任何人。
　　不过极快的，那股子锋芒便消失不见了，慕容昭不经意地回过头，彼时的任子尧刚刚重新垂下头去，这般谦卑恭谨的模样，根本让人无法相信，方才那股子透骨的恨意，是从他的双眼中所迸发。
　　与之任子尧截然相反的却是叶老将军。整个过程当中，叶老将军极为淡定，犹若泰山崩于前，自岿然不动之态。慕容昭知道，晋安城的老狐狸里面，叶远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即便慕容昭再心高气傲，他也没什么信心觉得自己能跟他们来往几个回合，慕容昭扫了一旁的任烨，垂眸静立，也是同样看不出半分波澜。
　　索性到了最后，慕容昭谁也不管，一边暗自与莫敬轩斗着力气，一边保持着邦交使臣该有的气度，将这一场面合而心不合的和亲仪式进行到了最后。这样的结果注定是让整个大郑朝廷半喜半忧，任、叶一党，愁云惨雾；而卫、柳一党，喜笑颜开……
　　如此大事在极快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晋安城，自然而然也传到了含云殿中。知道事情再无可更改的莫小夭倒是显得出奇的安静，安静到就算是身边的侍女都不敢轻易地去劝说她的地步。
　　有几次的时候，慕青衣将她叫到康宁殿中，她也只是安静乖巧得令人觉得心疼。有时候莫敬轩去到慕青衣的康宁殿见到莫小夭的时候，一时半会间他也不知道该跟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说些什么。
　　礼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莫小夭和亲需要的物品还有事宜，晋安城里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每一种消息都在叩击着不同人的心。整个晋安城的水在和亲的旨意下达之后，变得越发的暗流涌动。卫柳两家门庭若市，而任叶二宅开始变得门可罗雀，很多人都在说新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晋安城的风云人物，早就换了人。
　　这些话传到莫敬轩的耳中时，他不过是兀自地坐在承明殿中，凝望着案几上堆成了山的奏折愁眉深锁。彼时，承明殿重重宫门之外，卫七七站在外头，内侍站在他的身旁小心翼翼：“皇后娘娘，陛下正在里头呢。”
　　卫七七良久沉默不语，她身侧的侍女拎着食盒，同内侍对视一眼随后欲言又止。进还是不进去，现在对于卫七七来说就是摆在目下最严峻的问题，坐在那个里面既是她曾经倾心以待的人，却也是整个泱泱大郑的主人。她不知道自己如果踏入承明殿，面对的究竟会是谁。
　　卫七七想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陛下用过膳了吗？”
　　内侍一愣，赶忙欠身道：“送去的膳食陛下没怎么用过，全送出来了。从午后至刚才，前朝大臣一批批地觐见，陛下也没什么时间用了。”
　　“这怎么行！”卫七七急了，“陛下怎能这般不爱护自己的身子？”
　　见她焦急，内侍赶忙怂恿：“陛下也不听劝，娘娘要不……进去劝说陛下，陛下如今谁的话都不听，唯有您……”
　　这话说动了卫七七几分，她犹豫地看向身旁的侍女，侍女自然知道卫七七的心思，忙轻轻颔首。就在卫七七略有心动的时候，她却忽然间想起了卫泽，卫七七虽身处后宫之中，但前朝的各种事宜却知道得分外清楚，卫泽如何同柳氏逼嫁莫小夭早就在皇宫内外传了个通透，她深知一件事，这件事情是卫氏对不住莫敬轩。
　　思及此处，卫七七再度停下了步子，她神情复杂地看向了一眼承明殿，纵然有万般不舍她也不得不放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从侍女手中拿过了食盒递到了内侍的手中，柔声细语：“这些都是些陛下爱吃的吃食，有劳你帮我送进去……”
　　“那娘娘……”内侍犹豫了一下，“还进去吗？”
　　卫七七看了眼承明殿的大门，最后依旧是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去。内侍欲言又止，同卫七七身旁的侍女对视一眼，两两焦急无奈地一叹息，一个赶上两步，随慕青衣离去；一个提着食盒，在承明殿外，进退两难。
　　直到卫七七的身影在阶梯下看不见，内侍才长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承明殿的大门。彼时莫敬轩正手支额头坐在案几前面闭目养神，内侍小心将食盒放到了案几上，正准备退出去时，莫敬轩半闭着眼开了口：“皇后不曾进来么？”
　　内侍一时语噎，半晌后才极为小心开口：“娘娘说，不必了。”
　　片刻的沉默，莫敬轩才悠悠睁开了双眼：“那她可还说了什么？”
　　“娘娘说，这些都是您最爱的吃食，还让您好生爱护自己身子，国事什么的……”
　　莫敬轩不耐，打开内侍放在案几上的食盒，问道：“那她人呢？”
　　内侍不知如何作答，支吾半天才回道：“皇后娘娘交代完了就走了，臣也曾劝说她进来，只是……”
　　莫敬轩摆手，将内侍后面的话都制止了下去。他将食盒里的吃食都拿了出来，放在口中浅尝，味道仍旧是最初相见时的那般滋味，可却怎么都找不到当初初见时候的感觉。
　　不知为何，莫敬轩突然之间索然无味，他将这些放到了一旁，目光再度集中在了新送上来的这一批折子上面。根据任子尧送来的消息，这一批的折子都是卫柳一派的人送上来的，他们的目的似乎并不仅仅只是要将莫小夭送去和亲。
　　莫敬轩挥了挥手，命内侍将吃食全部收走，不要说卫七七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就连他已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卫七七了。最初的一切在最初的时候看上去何其美好，为何眼见着到了如今却物是人非？
　　这些事情莫敬轩已然不想再去思量，他只知道有些棋子既然已经落了下去，落子无悔，自然就再没有了更改的道理。莫敬轩眉宇间不禁染上了些许薄霜，他沉了面容，将任子尧的折子单独地放到了一边。他双目微合，微微地叹了一息，有些事情他想去解释，但却始终不是最好的时机，与任子尧折子一并放着的，还有来自遥远边关叶枫的信函……
　　暮色渐渐微沉，承明殿中的烛火又到了添油的时候，内侍走了进来，向莫敬轩通秉着卫泽和柳氏一众人等要进来奏报消息的事情。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莫敬轩头也不抬。
　　内侍俯首更深：“臣听众位大人耳语，似乎是与蝗灾之事有关。”
　　莫敬轩住了笔，道：“蝗灾？”这件事情事关于幽州战事，莫敬轩不敢小觑，即便是最不想见的卫泽与柳氏众人，他也不得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