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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夜晚。

      这北境严寒,天空的繁星却是如此璀璨,好似有意为单调的景增几分颜色。

      阿莲趴在窗栏上,上半身凑了出来,一双凤眼眺望着无穷无尽的草原,风无边际地吹着,头发凌乱,她却一动不动,任由寒意侵袭肌肤。

      “给她沐浴了吗?”帐篷外传来沈玉泽的声音。

      “这孩子独立,给派来的嬷嬷都没用上。”有人回答:“就是人静了些。”

      “她刚刚离开家人,难免心绪不稳。”帐篷被掀开,沈玉泽走了进来,就见阿莲端坐在席子上。

      她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粗布麻衣,头发微束,扮着男装,身材要比其他女子高大一些,除了那一双凤眼透出几分女气之外,倒也像一个男童。

      看见沈玉泽进来,她连忙起身,还不懂得行礼,便只是站着。

      沈玉泽笑了笑,只是让乌戈留下,其余的卫兵都被他轰了出去。

      他转身坐在了方才阿莲坐的位子上。

      沈玉泽扫了一眼茶几,她便连忙凑上前,端过了茶盏,替他沏上一杯再放到了他的身前。

      沈玉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伺候过人?”

      她点了点头。

      “知道我把你买下来是干什么的吗?”沈玉泽问道。

      她低头思忖片刻,“来伺候人的。”

      沈玉泽没喝一口她沏的茶,反而伸手把茶退到了一旁,翘着二郎腿,垂眸磨着指甲,“用五两银子买了你,加上给你母亲那五十文,换你伺候?我看着像傻子吗?”

      阿莲眨了眨眼,却没有答话。

      乌戈脸色有些怀疑,阿莲虽然五官长得还算端庄,但却也不是沉鱼落雁之姿,加上这静默的性子,大人想要把她归入玉女司,行吗?

      “你叫阿莲,是吧?”

      她点头。

      “喜欢你现在的名字吗?”

      她抬头,对上了他那一双墨眸,如实摇了摇头。

      “我猜你也不喜欢。”沈玉泽似乎早有预料:“阿莲这名字太俗气了。”

      阿莲:“…………”

      “那我帮你取一个新的,可好?”沈玉泽从椅背坐直了起来,凑近问道。

      看着他和煦的笑容,却透着几分古怪,她感到几分怯意,却没有躲闪,迎着他的目光,声音稚嫩:“取好听点的。”

      沈玉泽露出一丝微笑,看了乌戈一眼,“一定帮你取好听的。”

      乌戈想了想,笑道:“大人,这孩子脾气那么冲,要不是被你遇见,恐是个短寿的命,既然取名字,不如就取温顺些的?也好顺顺她的性子,可别等以后吃亏了。”

      沈玉泽却笑着摇了摇头,“顺她性子做什么,看中的就是她这脾性。想成为玉女司的缇骑,随时会遇危险,得有必死决心的人,才能出色完成任务。”

      沈玉泽眼角噙笑,有几分迷离,“过来。”

      阿莲走上前了几步,这时候她才算真正看清了沈玉泽面貌。

      没想到他居然是那么的年轻,五官有未脱去少年的些许稚气,一丝丝的慧黠跳脱在眉目间,让人捉摸不透。

      “你姓什么?”

      阿莲好一会儿才回答:“姓孟。”

      他仔细想了想,喉咙发出长长的嗯声,片刻后猛然有些想法,“阑?怎么样?”

      “兰?蕙质兰心的兰吗?”乌戈问。

      沈玉泽随即摇头,“我取的,是阑珊的阑。”

      乌戈不敢反驳沈玉泽,却还是不甚理解,笑问道:“意兴阑珊?这名字可有灰沉之意呀!”

      沈玉泽一笑,“阑,通阻拦的拦,另有阻隔之意。”

      阿莲在一旁仔细听着,沈玉泽对着她的双眼,“我随后会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在那里,你会学习骑马,射箭,武功,暗器等等。训练会很苦,但总比给人为奴为婢的强。今天开始,你便是玉女司的缇骑,受皇命行动,终身不得嫁人生子,不得叛离本司,不得违抗旨意。你凡是有一口气在,就不能忘了我今日对你说的话,听明白了吗?”

      孟阑听着他郑重的话,微微点下了头。

      这便是她一生终将守护的承诺。

      *****

      周康十二年,六月。

      烈日如火,盛夏时的空气总是粘腻沉郁的。若是富贵人家,此时怕早已躲在房中吃着冰镇的时令水果抗暑,若是普通人家,那也会寻个荫凉处,围在一起,扇扇子,聊天解闷。

      此时出门远行,怕是众人都避之不及的。

      安徽,歙县外的荒林。

      一辆马车在黄泥路上轱辘行驶,两畔都是密林,鸟语声不断,只有轮子滚动的声音响耳非常。

      孟阑一身黑装,头戴斗笠,以黑巾蒙面,只有一双冷漠平静的眼直视着前方的路。

      阳光如此酷烈,她却没有感到一丝不适。

      马车并不起眼,里面装着的人却不简单,那是她在徽县蛰伏了半年之久错过无数机会,才抓到的。

      马车里不断传来动静,那人试图挣开束缚,她无一丝紧张不安,继续赶着马。

      “驾……驾……”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阵阵御马声。

      她蓦然一惊,心生警意,扬手一鞭,马匹便开始飞奔赶路。

      马车毕竟不如铁骑来得敏捷快速,眼看着那队追赶的人马越来越近,孟阑眼眸一眨,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火箭。

      那不是普通的火箭,是特质的一种燃品,叫彩云弹,不易烧燃但威力极大,一不小心便可伤人性命。

      她时常带着这类可助逃遁脱身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从身上很快便拿出了许多,草草地固定在
      马车四角。

      整理妥当后,乘着拐弯处,她转身一把拽住了马车里的人,一跃跳下了马车。

      两人跌在硬实的黄泥路上,摔得那人全身酸疼,孟阑看着马车跑远,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硬拖着他躲进了林子里。

      孟阑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前,不知什么时候从袖口抽出了一把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要是敢叫,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孟阑威胁。

      那人呜呜的求助声立即在铁蹄奔腾中泯灭,他被孟阑摁在地上不敢乱动。

      眼看着那些追兵追着那马车远去,她才拽他起身继续行走。

      孟阑扯下那人口中的布条,他满脸惊汗:“你是谁?为何抓我?”

      孟阑的冷眸一抬,却不答话。

      那人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语气带着警告 “那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我在朝廷有什么人?”

      “这安徽谁人不知,你马载何是鼎鼎有名的富户,但你也是叶封峤叶大人江湖的青手不是吗?”孟阑看着他呆滞的脸色,冷眸,脸上唯一暴露的部位,闪现过了一丝阴冷笑意,“没错,
      抓的就是你。”

      “那是何人要抓我?”马载何追问,但孟阑无意回答,只是拽着他快速地往林里走。

      走了一段路,就在马载何气喘吁吁之际,她停下了脚步,看见前方有一片斜地,怪石嶙峋,是个好藏匿的地方,立即便把马载何扔在几座大石的后方,免得他拖了后退。

      马载何全身酸疼,他艰难地翻过身,透过怪石之间的缝隙,隐约看见了孟阑在林中窜动忙碌,但具体干什,却又令他摸不着头脑。

      一刻后。

      “上去查看……”远处传来了动静。

      来追赶孟阑的不是安徽当地的官兵,他们个个身穿便服,怕是马载何的徒子徒孙。他们一些人受了伤,身上的血迹尚未干涸,显然是吃了彩云弹的亏。

      “四处看看。”领头之人下令。

      当他们一散开,忽然之间蹭的一下,周围几股白雾同时喷出,瞬间将他们孤立起来。

      慌乱刚刚涌入心间,迷雾之中便骤然闪现出了箭声,从高处射下,彷佛死神降临。

      惶恐不安的声音在白雾之中萦绕不散,看不清对手,又不见同伴,为了躲避利箭,队伍都陷入了混乱。

      直到迷雾渐渐浅淡了之后,箭声也随着消失,他们都放下了不安,但突如其来的安静又不得不使他们收敛心神,以便随时应对。

      直到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看见地面上生死不明的同伴,站着的,居然只余下五人。

      只听上方树叶哗哗作响,一道阴影朝他们笼罩而下——

      孟阑的匕首对准其中一人的后颈刺下,还未听他呻/吟,那人便已被孟阑压倒在地,鲜红的血从后颈汨汨流出,铺上了一层红泥。

      她站起身,扫视了周围一圈。

      只余四人。

      那四人下意识地聚集到了一起,眼神戒备。

      她胸口微微起伏,丢下了手上那短小的匕首,从身后的包袱拿出了一把不过一米长的棍子。

      手腕一转,忽然两端有物延长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的,却是尖锐的刺刀。

      四人虽皆有损伤,但毕竟人多势众,底气较足。

      四人齐齐往她冲了过来,一人充当前锋,两人侧着身子欲从她身边绕行而过,另一人则留在后方预备。

      察觉他们的企图,孟阑随即冲向了身侧一人,动作凌厉,刺刀嚓嚓两下将两人刺伤踢到。

      剑光从她眼前闪过,她下意识弯下腰身,躲过锋芒,刺棍从她身下旋过,手指一扣,狠狠地打在了前锋的腹部上。

      他踉跄后退,低头一看,只见鲜血染红了麻衣,那棍子内居然还装有暗刀。

      她站稳身子,目光往马载何的方向扫去,只不过一瞬之差,便已有寒光从身后传来

      她目光一震,欲侧身躲避,是一把长剑从自己肩侧划过,不过孟阑很快恢复状态,趁他下盘空虚无阻,抬腿一扫,狠狠撞在了他的腹上面。

      听得他一声闷哼,踉跄后退,另外三人均已被自己所伤,却犹不放弃,不等他们行动,她手中的长剑早已挥出,准确而狠厉地,插入他们领头的大腿。

      “啊!”惨叫声传来,凄厉万分。

      “谁派你们来的?”生冷的声音从黑布下传出,她的手还握着匕首,微微转动,锋刃与肌肉搅动在一起,痛得他眼泪直流。

      “不想说吗?”孟阑的动作越来越大,看着他的大腿染满了鲜血,她竟也无半点怜悯之心。

      孟阑身后有人站了起来,他的手上拿着一柄长剑。

      领头眨了眨眼,“我们是……”

      孟阑把头凑上前。

      身后的人渐渐走近,孟阑丝毫未曾察觉。

      直到天上的云随风飞远,阳光再次回归黄土,一道阴影骤然包围了她。

      孟阑眼眸一震,察觉身后危险,可她纵然反应灵敏,但如此距离怎么躲避?

      一阵疼痛由后背袭来,她疼得紧闭了眼,就欲倒下。

      她一手撑着地面,冷汗顺溜着脸颊跌落在枯叶上,她眼神急切而空洞,拿起了地面上的刺棍。

      待她收紧虎口,提气,腰腹一转,手上的棍子直接化作长标,往身后那人抛去——

      刺刀刺入了他的心脏,一击毙命。

      其余者大惊失色,未曾想孟阑受伤了力气居然还如此之大,她的眼眸中有冷光闪过,淡淡扫视一圈,握紧了刺棍。

      马载何已经躺在怪石里等了许久,这灼烈的阳光打下,滋味实在不好,奈何他动弹不得,只能将脸埋在了黄泥上。

      “起来。”孟阑的声音响起,话语虽说是命令,可还未等他反应,孟阑便两手将他从怪石里拎了出来。

      挣扎扯拉中,孟阑脸上的面巾掉落下来,鲜红的点滴落在她的颧骨上,衬得她的眼眸更加凄艳。

      马载何提起心神,“你竟是女子。”

      孟阑不发一语,当马载何的目光往竹林扫去,几具横尸入眼,几瞬后腿脚才软了下来。

      “他们是你的人?”孟阑扶着他。

      马载何收起眼中的不忍,沉稳道:“他们是我手下身手最好的几个。”随后他抬眸:“你身手倒是不错。”

      她将脸颊上的散发扣在耳后,“拜你所赐。”

      “什么?”

      孟阑脸上难得扯出一丝微笑,“没什么,十多年前的事了,你该也忘了。”

      “叮!”鸣镝呼风。

      一支箭从马载何的耳边扫过,吓得他跌坐在了地面上。

      孟阑却无丝毫意外,缓缓转过了身,眼前散发飞舞,她眯起了眼,极力看向那长箭射来的方向。

      一队人马停驻于密林当中,隐隐绰绰,看不清人数,她却一眼认出了那张弓之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吗?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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