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爱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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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做得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杨锐抱着猫困困地倒在沙发上，徐宏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他鼻子底下晃悠。
胃醒得比人快，杨锐和猫一起从沙发上弹起来。
徐宏把肉塞进自己的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队长！吃饭了！”
杨锐揉了揉眼睛，冲厨房喊：“懂儿，有酒吗？”
粉条炖得滑溜软糯，切成块的猪肉上裹着厚厚的浓汁，再啜两盅白酒，这是杨锐的冬日之乐。
李懂踩着小板凳在厨房的顶柜里翻找，顾顺就靠在灶台前心虚地望着他。
“那里怎么会有酒？”顾顺问。
李懂没有理他，从犄角旮旯里拽出来一个塑料矿泉水瓶。顾顺的呼吸就凝滞了。
李懂拧开盖子，凑到鼻子底下嗅，甘冽醇厚的酒香从塑料瓶里透出来，毫无遮掩。他晃了晃瓶子里仅剩的半瓶白酒，问顾顺：“怎么喝得这么快啊？还以为不用去买呢。”
顾顺尴尬地勾了勾唇：“下次不敢了，福尔摩懂同志。”
李懂笑着把手里的白酒扔给顾顺：“那我原谅你，你去打酒。”
顾顺瞧了瞧窗外，月上柳梢头，霜挂窗帘后。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把李懂拦腰从小板凳上扛下来。
“一起去呗？”顾顺的手有点凉，蛇一样溜进李懂的腰间，毛衣底下温暖的体温抗拒着入侵的冰冷，李懂一边按住他的手一边挣扎。
“你去不去？”顾顺又和他咬耳朵，说话的时候唇蹭着他鬓间的发，锋利的小虎牙差点咬在李懂的耳垂上。
李懂打了个激灵：“去去去，一起去一起去。”
威胁得逞，顾顺去里屋取羽绒服，李懂就站在门口换鞋。徐宏本来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了，转头看到杨锐拿着根薯条逗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杨锐难得这么开心。
九月份开始，杨锐就盘算着去走走老战友。买车，辞工，联系，规划路线，一气呵成，徐宏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提。杨锐想做的事他从来都拦不住。
旅程开始前，医生给了份化验单，花花绿绿的，徐宏也看不很懂。他想找陆琛问一下，对方叮叮当当发过来一堆语音，徐宏就有些茫然了。
问到最后，徐宏释然，随他吧。杨锐开心就好。
两个人开着车从哈尔滨到丹东，到顾顺家楼底下的时候，那辆崭新的凯迪拉克看起来跟十八手奥拓似的。
徐宏的心很疼。心疼他的车，心疼他的人。
顾顺推着李懂走出公寓楼。这会儿夜里九点多的丹东已经冷得能冻掉耳朵了，顾顺随手把从柜子里摸来的军用棉帽扣在李懂的头上，帽耳朵耷拉下来，正好盖住李懂的耳朵。
“好冷啊。”李懂搓手。
顾顺拉过来李懂的手呵了口热气。这时间呵气成冰，热气到李懂手上的时候只剩下气了，李懂也没觉得暖和到哪里去。
顾顺说：“懂儿，你想过队长怎么突然想来看我们吗？”
李懂一愣，犹豫了几秒，嗯了一声。
“那我们怎么办啊？”顾顺的声音有点抖，像是冻感冒了。
李懂踮了踮脚，突然狠狠地按了一下顾顺的脑袋，然后拉起顾顺的手飞快地往小区外面的超市跑。
小区里路灯蔫蔫的没什么亮，两人面前的超市便显得灯火璀璨。白而冷的白炽灯光像是灯塔，透过厚重的玻璃吸引着飞蛾寻光而殉。
快到超市的时候，李懂停了下来。两个人站在原地，手臂支着膝盖大口地喘气，冰凉的夜风涌入心肺，和沸腾的血液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唉老了，老了老了……”顾顺上气不接下气。
李懂笑：“你是过得太安逸了。坐办公室坐习惯了，该去锻炼了。”
顾顺直起身子来，掐腰说：“成啊，我回头办张卡，你和我一块儿去。”
李懂翻给他一个白眼儿：“谁和你去室内健身室……”
李懂踮起脚来搂住顾顺的脖子，大口地喘着气说：“咱们得翻雪山、过草地！”
他一把将顾顺怼到超市正门旁边的小过道里，按在冰冷的水泥墙面上，单手撑着墙壁，将顾顺圈在手臂内。
然后直直地倒进顾顺的怀里。
顾顺的胸口起伏着，心跳如鼓。李懂呼出的热气透过羽绒服的拉链传到衣服里，顾顺把他按在怀里，听到他闷闷地说了一句：“然后才有机会在一起啊……”
羽绒服前面出现了深深的水痕，顾顺感到李懂哭了，他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热。他们，现在能活着本就已经不易，却还要在一起活着，哪里有余力去承担未知的悲哀？
顾顺明白了李懂的意思。他用手臂揽住李懂，像哄孩子一样前后左右轻轻地晃着。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顾顺揉了把李懂的板寸，李懂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似的。顾顺拉起他的手往超市里走。
“我们去买酒吧，小兔子。”
……
说是九点多就做好了菜，真的坐在餐桌旁吃上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
李懂在饭桌下摆了小碟子，唤猫咪来吃东西。那猫一蹦一蹿，直接跳到了杨锐的怀里。
顾顺在一旁笑：“队长，你可不能动我家猫的歪脑筋。”
杨锐一边挠着猫下巴一边对顾顺说：“哎你还别说，指不定我们走的时候你家猫就抓着我不放了呢。”
徐宏齐了齐手里的筷子，冲顾顺笑了笑：“队长就是猫薄荷，走哪儿都能逮着一群猫。明天我俩开车走的时候你可得看好了，别真的让它跳到车上跟着走了。”
李懂在顾顺身边坐下，开了一瓶白酒，先给杨锐满上。
李懂说：“带走了再送回来，正好你们还能多来玩儿两天。”
顾顺趁着李懂没注意先闷了一盅，然后颤巍巍地伸手去够桌上的酒瓶，还没碰到瓶子，就被李懂一眼瞪了回去。
杨锐举杯，本想说点什么，突然看到顾顺的酒杯里只剩了个酒底儿，就问他：“怎么，不能喝？顾顺你这可不行啊，退伍前不是说白酒对瓶吹吗，一盅就被怼回去了？”
在喝酒这方面，顾顺从来都不占理，毕竟酒|后|乱|性的是他，李懂有一百万个理由能让他闭嘴。
“一杯，不能再多。”李懂拿起酒瓶，清冽浓醇的酒液在空气里滑过，注入顾顺的酒杯。
“好嘞。感谢观察员同志。”顾顺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保证……”
李懂瞪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杯酒下肚，身体才算有了暖和的意思。冷像是一种极易传染的疾病，室内热得可以煮鸡蛋的暖气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猫咪追着杨锐的手去抓他手里的酒杯，杨锐把酒杯拿到高处晃悠，徐宏欠身从他手里取走酒杯，又满满地斟上。
“队长，副队，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李懂问。
他夹了一筷子菜，五花肉裹在滑糯的粉条里散发着醇厚的咸香，几滴浓稠的菜汁不小心滴在桌面上，凝成几块或将难以擦拭的污渍。
李懂小心翼翼地把菜送到嘴里，嚼了几下，眼睛不出意料地亮了起来——果然比自己做的要好吃一点。
徐宏把手里的馒头掰成小块丢到菜碗里，回答道：“没想好呢，可能去看看陆琛吧。”
“嗯……陆琛这家伙，退伍之后也没联系联系大家，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啊他？”顾顺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帮徐宏将馒头块逐一按到粉条下面，然后从里面挑出一块不大不小的，夹到李懂的嘴边。
杨锐接道：“前阵子徐宏给他打电话问了，据说是给安排了工作，挺好的。”
顾顺笑了笑：“也是，他那人就那个性格，差能差哪儿去？多苦的日子都能咂出来三斤糖。”
说到糖，饭桌上突然静了下来。
李懂嘴里还嚼着顾顺夹给他的馒头，齿缝间渗着面粉分解后绵绵的甜，混在浓烈的菜汁里，咸甜莫辨。
“那个……”李懂说，“莉姐还是没消息吗？”
杨锐摇头。
徐宏拍了拍他的肩，嘴角挂着一个苦涩的笑。
“没事没事，出生入死的缘分，还能以后见不着了？”顾顺说。
他从李懂身边拿过酒瓶，挨个满上，然后郑重其事地举杯。
“喝一个？”顾顺挑眉，扫了一圈桌上四个人。
“走着！”杨锐也举起酒杯。
四盏酒杯在昏暗的吊灯底下碰在一起，溅出的酒落到下面的猪肉炖粉条里，颇有些今宵有酒今宵醉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爱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