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小红娘/杨一叹]共老》浮云兰舟

4、共老

　　1

　　“来来，小妹，四哥告诉你件事，保证你感兴趣。”

　　一大早上，杨一叹就见李去浊神神秘秘地把王权醉拉到了小角落，两个人趴耳朵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小姑娘的眼睛就是一亮。

　　他向来不是会好奇别人私事的人，这次却忍了忍，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走了过去。

　　“四弟，你们在说什么？”

　　“二哥？”李去浊一转头，就见到他二哥一脸温和笑容地站在了面前。

　　可是好奇怪，他搓了搓肩膀，为什么突然感觉有点冷呢？

　　……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七月初七跟踪哥的计划，共犯从四哥变成了二哥。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杨一叹侧过头，望向御剑飞在自己左侧的小姑娘，“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不不，我就是觉得，”王权醉还是想不通，“二哥你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哪种事？”杨一叹轻笑了声，“就不许我和你一样好奇么？再说，我相信应该没有谁不想知道会让大哥动心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王权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是哦，毕竟我哥也老大不小了，这么多年连一个动心的女人都没有，娘亲之前还担心他是不是喜欢男人呢。”

　　杨一叹：“……”那位温婉大方的王权伯母竟然这么想过么？

　　“二哥你都不知道，娘亲之前还怀疑大哥喜欢的是……”

　　“嘘，到了。”

　　“……你来着。”

　　王权醉一边说一边望过去，遥遥只见淮水岸边，立着一座竹亭。竹亭之下，站着一个手持绿笛的女子。

　　而她哥——顶着一张审美癌晚期的笑脸面具就落到了竹亭顶上。

　　原来这里就是约会地点，王权醉拉着杨一叹，两个人悄悄地落到了不远处。仗着身上贴着李去浊发明的短效隐身符，她本想再往前凑凑的，但被她二哥拦了下来。

　　杨一叹摇头：“再靠前，会被大哥发现的。”

　　小姑娘这才嘟着嘴，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然而两个人暗中观察了没一会，他们的跟踪对象就转移到了船上，开始了荡舟淮水。

　　王权醉立刻趴到了杨一叹耳边：“想不到，我哥竟然这么浪漫诶。”

　　小姑娘挨得近，嘴唇几乎贴在了他耳朵上，一说话，呼出的热息更是直往里面钻，杨一叹全身一僵，不动声色地慢慢拉开了些距离。

　　“二哥二哥！快看！”谁知刚拉开，就又被拽了回去，小姑娘好像完全没发现不对劲，兴奋得直拽他的袖子让他看前面。

　　王权醉是真·激动，虽然她哥和东方淮竹会在一起这件事对亲身参加过婚礼的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但她打死也没想到她那个看起来完全没泡妹经验的哥的第一次约会竟然是这样的。

　　——两句话都还没说到呢，她哥竟然就直接抓着人家姑娘的手上天了！上天了！

　　这么开放的么！上来就抓小手！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王权霸业啊哥！

　　杨一叹也说：“……大哥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没经验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异禀？”王权醉神色凝重地看向她二哥，然后一秒破功，“哈哈哈在追姑娘方面的天赋异禀，回去了我绝对要告诉娘亲！”

　　为了看得更清楚，又因为法宝不能被隐身，小姑娘就没有御剑，直接被她二哥带着飞到了半空。

　　然后正好看到了水绿衣衫的女子持笛旋身，赤红的火焰在身边缭绕。

　　而她哥也喝了一大口酒，拔剑出鞘，耍帅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

　　本来挺美的画面，直到她哥转过了脸……

　　“哈哈哈哈哈快看我嫂子的表情！咳咳咳……”王权醉再也憋不住，笑得直接呛到了。

　　杨一叹刚给她拍背顺了顺气，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抱住小姑娘向旁边一滚，躲开了被掷过来的空酒袋。

　　躲完之后，他一刻也没停留，抱着小姑娘直接飞出了几百米远。

　　王权醉疑惑地眨了眨眼：“二哥？”

　　“被大哥发现了，”杨一叹回头望了一眼，“再不走会被追杀的。”

　　“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小姑娘唉声叹气，“果然我不应该笑那么大声的，不过……噗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真的太好笑了，二哥你也看到了吧？我嫂子那绝对是一脸大写的嫌弃啊，我就说没人会喜欢他的那张审美癌面具的嘛，我哥还不信。还有还有，幸好四哥偷看到了剑鞘上的字，不然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嫂子是这种性格的哈哈哈，我好喜欢她，咳咳咳……”

　　“慢点笑，”杨一叹连忙帮她顺背，“怎么又呛到了。”

　　王权醉咳嗽了老半天才缓过来，缓过来后，又觉得有点脱力。

　　百年独活，除了在杨府后院的那次，她再不知哭笑为何物。如今痛快地笑过之后，才恍然原来当初活着的时候，是这种感觉。

　　她迎着阳光揉了揉脸，不再想那些已成过去的事。

　　现在离得远了，不用担心被发现，王权醉就没好意思再让二哥抱着，拔剑出鞘飞在了旁边。

　　飞着飞着，她才想起撕掉了身上的隐身符，然后想到了什么：“二哥你说，我哥和我嫂子，应该算是一见钟情吧？”

　　杨一叹看向她：“从四弟讲的故事来看，应该是这样。”

　　“所以说，缘分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我哥只不过就是去了南垂边境一次，就那么巧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姑娘。”小姑娘似乎还没过那股兴奋的劲，御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不过我嫂子竟然是神火世家的人，而且还长得那么美，没想到我哥那个没救了的审美，难得正常了一回诶。”

　　“灭妖神火，天下一剑，”杨一叹顺着她说，“看来快要结亲了。”

　　“唔，这个倒不好说，估计要等段时间，因为我哥那个人，你懂的，”王权醉顿了顿，“超怂。”

　　“……你这么说，大哥会哭的。”

　　“不说他啦，二哥呢？”

　　杨一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疑惑地眨了眨眼：“嗯？”

　　“二哥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过……喜欢的姑娘？”

　　这是以前的王权醉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她自认从小到大一直都粘着杨一叹，如果二哥真有了心上人或是长期接触的姑娘，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但之前的自信和笃定现在却化为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万一，二哥也和哥一样，只是去了某个地方，就对某个刚认识的姑娘一见钟情了呢？

　　杨一叹被问得一愣，顿了顿才说：“没有。”

　　“真的么？”

　　杨一叹望着小姑娘桃花瓣一样的眼睛，失笑：“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就是想问问嘛，”王权醉歪头，“所以真的没有么？”

　　“嗯。”

　　“唔……一个都没有么？”

　　“小醉，”杨一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到底是希望有，还是没有啊？”

　　“怎么是我希望嘛，我就只是问问。”

　　小姑娘可能是想重新扎一下被揉乱的头发，伸手摘掉了头绳，被风一吹，深褐色的长发立刻在空中披散开来，她一侧头，几缕发丝拂过杨一叹的脸，带过了一股极淡的清香。

　　他一怔，突然觉得心跳比往常快了几分。

　　“二哥，”再回神，那边的小姑娘已经扎好了头发，想了想，又提出一个问题，“你不会是不知道动心是什么感觉吧？”

　　杨一叹：“……”

　　“真的不知道啊？”小姑娘揉了揉耳朵，“那没办法了，二哥，我来教你吧？就是呢，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你见到她，心跳就会比平时都快好多，砰砰砰的……”

　　“小醉，”杨一叹打断她，“换个话题。”

　　“为什么为什么？好吧，你是二哥听你的……唔，二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呀？”

　　“……”

　　“二哥！小妹！”好在这时候，踩着风火轮的李·电灯泡·去浊突然冒了出来，“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老大的约会这就结束了么？也太短了吧？”

　　“当然是因为你发明的隐身符失败了，”杨一叹率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要再加油了，老四。”

　　“诶？不可能吧，我明明试过……”

　　“就是这样。”他二哥直接盖棺定论。

　　“二哥说的对，”小姑娘也在一边捣蒜似的点头，把自己没憋住笑的祸全部丢在了隐身符上，“我前两天还听说四哥的丁级库被人盗了，一定是四哥最近心不在焉的缘故。”

　　“不不，那个库里本来就都是试水的废作啊……”

　　杨一叹望着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转而去和李去浊理论的小姑娘，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2

　　青木媛是最先发现王权醉变化的人。

　　一向都是随便把头发扎起来了事的小姑娘，突然转了性，开始向她讨教怎么编出好看的发髻。

　　这个也就算了，但偷偷问她怎么让胸部变大什么的，就很不正常了。

　　青木媛直接问：“你觉得杨二喜欢胸大的？”

　　正絮絮叨叨和她描述那些丰胸偏方的王权醉瞬间僵在了原地。

　　“杨二这种人，你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话，最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只当没看见小姑娘都快烧着了的脸，青木媛继续说，“小火慢炖，或者想要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再徐徐图之什么的，不适合你们。”

　　“可是……”

　　王权醉有些迟疑，她虽然在这世间蹉跎了百年，却不曾真的亲身经历人生百态，在情感这方面最大的突破，也只是被那灭顶的思念淹没，明白了自己心有所爱。

　　但怎么下手，怎么让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她的经验却是无限趋近于零。

　　“怎么，怕太直接被讨厌么？”

　　王权醉憋了憋，只能如实地点点头。

　　曾经，她一直以为，如果有机会，自己绝对会不管不顾地先向二哥表达了心意再说。

　　可真的到了这一步，顾忌的却比想象中多得多，就比如——我喜欢二哥，但二哥喜欢我么？

　　他是不是真的一直以来都只是把我当一个小妹妹？

　　如果是的话，那他知道了我的心意，会不会再也不理我？

　　“怎么也不可能会讨厌的，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青木媛掐了一下小姑娘的脸颊，“不过如果你想表达出来的话，就趁早，晚了可能就被比你有勇气的人捷足先登了。”

　　“七岳不也说了，这次他和杨二在回来的途中，救了个孤苦无依的姑娘么？”

　　“你就不怕你的二哥，也像你哥一样，有了个七月初七的约会对象？”

　　……

　　又是一轮满月，杨一叹望着小小的木蔑回到小木屋后，刚御空飞出一段，就看到了寻来的王权醉。

　　小姑娘罕见地没有穿劲装，一身鹅黄的齐胸襦裙随风轻轻飘动，头发也没有扎起来，而是梳了一个精美的发髻。

　　杨一叹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一时竟有些怔住。

　　片刻后，他迎上去，刚要开口，忽地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

　　“小醉，你喝酒了？”他原本温和的脸色刚一沉，就被面前的小姑娘一下捧住了脸，“二、二哥，你今天没戴面具。”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小姑娘的手烫得好像要把热度也传到他脸上，杨一叹顿了顿，想把她的手拉下来：“我来教小木，就没有戴，你……”

　　“二哥，”小姑娘却说什么也不撒手，捧着他的脸，很严肃地打断他，“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末了又强调：“很重要的。”

　　一向对她毫无办法的杨一叹：“……你说。”

　　“二哥，你长得真好看。”

　　“……”

　　“不不，不是这个，”月亮的清辉下，小姑娘脸上一片酡红，眼角眉梢也好像比平时多了几分媚意，“二哥，你知道么？不，你不知道，所以我要告诉你……二哥，你在听么？”

　　“我在听。”

　　“那我说啦，”小姑娘眨了眨眼，“二哥，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的喜欢你，好多个特别。”

　　杨一叹一愣，然后望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地失笑。

　　“我也特别的喜欢你，好多个特别。”其实从小到大，“喜欢他”这种话，小姑娘已经说了太多次，有时候还会把“最喜欢二哥”和“也最喜欢青姐姐”连在一起说，他一如既往地把这当成小姑娘对哥哥的撒娇，安抚地回了句，然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所以你这是在哪喝了这么多酒？自己一个人还是有人陪你一起？那人是谁？”

　　“不，不是的，你不懂，”小姑娘似乎很不高兴，“不是哥哥妹妹的喜欢。”

　　杨一叹摸着她头的动作一滞。

　　“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二哥，不对，杨一叹，我对你……”

　　“我对你，”小姑娘拧着眉头，“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他的眼睛倏地睁大。

　　下一秒，王权醉整个人就撞了上来。

　　圆月如盘，墨色的夜空中，时隔多年又穿上了鹅黄襦裙的小姑娘，双手捧着青衣白袖的青年的脸，闭着眼吻上了他的唇。

　　只是短短的一个怔神，两个人的呼吸就纠缠在了一起，杨一叹全身僵硬无比，搭在小姑娘肩上的手动了动，想要推开她，却不知为何不受控制地横过她的背，环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拥紧了些。王权醉本就为了壮胆喝了很多酒，此刻又受到了鼓励，吻得越发没有章法。杨一叹只觉嘴唇被她东一下西一下舔咬得发麻，麻意都流到了身上，鼻端充斥的也全是酒香，恍惚间，竟有了种自己也喝醉了的错觉。

　　过了好久，他才喘息着，抖着手握住小姑娘的肩膀，把她推离了自己。

　　3

　　“真亲了？”青木媛惊讶地看过来。

　　“亲了亲了亲了……”

　　“然后呢？”

　　“然后我、我就睡着了，”王权醉趴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第二天就发现自己在家里醒来……连鞋子都没脱。”

　　一看就是二哥把她直接往床上一丢就走了。

　　“那之后杨二对你是什么态度？”

　　“说的就是这个，”小姑娘直哼唧，“那天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二哥了，不在杨府，也不在破天观，去小木那里也堵不到他……二哥他是不是讨厌我了啊？”

　　“讨厌倒是不可能，只是没想到，他这人原来这么怂的。”青木媛摘下面纱，“说起来，我们面具里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怎么都这么怂呢？这么一看，大哥反而算是有胆量的了。”

　　王权醉：“……”她哥那可不叫有胆量，明明就是……

　　算了，现在没心情提那个审美癌。

　　看着小姑娘一副蔫巴巴的样子，青木媛叹了口气，向她招了招手：“过来，我有个主意。”

　　等到几天后，杨一叹来到王权山庄找王权霸业时，恰巧就撞到了他这段时间不敢见的小姑娘，正在后院和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说话。

　　还是那一夜的齐胸襦裙，也梳着相同的发髻。

　　他就这样望着，然后看到那少年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小姑娘眉开眼笑。

　　“在看什么？”早就盯上他的青木媛走了过来，瞥了一眼他垂在身侧可能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拳头，“那个么？那个是我表弟，今天我来就是想和大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他也加入我们。”

　　杨一叹第一次在自己人面前冷下脸：“面具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看小醉倒是和他挺聊得来的，他们两个的年纪也差不多，等到加入面具后，关系应该也会很好吧。”青木媛面纱下的嘴角微勾，“就当是给小醉找个同龄人，能玩到一起去，也免得她总是缠着你误事，你觉得呢？”

　　杨一叹这次直接错开了她：“我去见大哥。”

　　说完，再不看青木媛和院子里聊天的两人，直接走向王权霸业的书房。

　　比想象中还生气呢，青木媛望着他的背影想，然后走向了频频往这边看的王权醉。

　　书房里，王权霸业正在看道门从古流传下来的卷宗，听到敲门声，抬头看了一眼：“正好要去找你呢，还记得我们上次调查的结果么？你看这里，完全是另外一种说法……”

　　“大哥，先听我说，”杨一叹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见他脸色严肃得不像话，王权霸业不由地也正襟危坐。想了想，放下了卷宗，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我和爹娘说好了，三日后，来王权山庄提亲。”

　　“哦，这样啊，”王权霸业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一口茶喷了出来，“提、提亲？”

　　……

　　“二哥二哥！”

　　等杨一叹从书房出来，路过后院时，正在和青木媛表弟聊天的王权醉直接无视了她哥望着她的那个惊悚小眼神，飞快地跑了过来。

　　杨一叹回过头，看向她，可看到她刚要和自己说话，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去看后面坐着的少年后，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他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沉下脸转身就走。

　　“诶……二哥，二哥，等等我。”

　　完全就是被二哥百依百顺宠着长大的王权醉，这还是头次见二哥拉下脸，小姑娘心慌得不行，都顾不上和青姐姐的表弟告别，蹬蹬蹬地就追了上来。

　　可是追上后又不知道说什么，想像以往那样扯一下二哥的袖子，又不敢。

　　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今、今天是满月，二哥要去教小木么？”

　　杨一叹过了好久，才“嗯”了一声。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可以也去么？”

　　杨一叹望了她一眼，没有反对。

　　然后……王权醉就过了她回来以后最煎熬的一个晚上。

　　二哥虽然也不能算是凶，但比起他平时那种温和的态度，今晚简直就是直接降到了冰点。连小木蔑都瑟瑟发抖，偷偷扯着她的袖子问哥哥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王权·哑口无言·醉：“……”总不能说是我把你哥给强吻了，所以你哥好像生气了吧？

　　她突然有些后悔听了青姐姐的建议，现在看来，二哥非但没有理她，反而更生气了……这也间接证明了，二哥真的只把她当成了一个小妹妹，完全没有男女那方面的感情。

　　所以……该怎么办？

　　只能放弃了么？

　　王权醉垂着头。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杨一叹，可直到圈外那件事发生之后，天人永隔，她才知道自己的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

　　而在人世苟活的百年中，最开始，也真的只是想，如果能再见到他一次就好了。

　　可等到奇迹真的发生，真的见到了之后，慢慢地，她又开始想要能像以前那样，日日夜夜地缠着他，和他在一起。

　　而这也实现后，她却再次不满足，开始想要……他也能喜欢她。

　　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

　　是男女的那种喜欢，是哥对东方淮竹的那种喜欢。

　　真的……过于强求了么？

　　王权醉曾经以为自己早已无所畏惧，如今才发现，原来害怕的还有很多很多。

　　如果二哥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对她笑……

　　回去的途中，杨一叹就见一直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姑娘，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御剑一个转弯，飞到了自己面前。

　　“二哥，”小姑娘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忐忑表情，嗫嚅着，“二哥对不起，我……我上次是戏文看多了，再加上我哥天天在我面前摆弄那个刻了字的剑鞘，就、就突然对男女的那些事很好奇……加上又喝了很多酒……又正好碰到了二哥……并不是……”

　　她越说声音越弱，因为她二哥那张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二哥，你、你别生气，我并不是真的……”

　　并不是真的什么？

　　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她话音还没落，一只手就伸过来按住了她的后脑，下一秒，白色的发丝就落到了她的脸上。

　　呆若木鸡的小姑娘脚下的剑瞬间就掉了下去，杨一叹感到身前一沉，叹口气，不知道第几次地把她拥了个满怀。

　　“……”脚下都没踩着的东西了，小姑娘还是没反应过来，水濛濛的眼睛瞪得老大，还茫然地眨了几下。

　　有些事情一旦被捅破，有些感情一旦被发觉，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再也无法忍耐，又低下了头。

　　王权醉的呼吸彻底乱了，搭在二哥胸前衣襟上的手指动了动，却怎么也没力气抓住。

　　她就这样晕乎乎地被送回了王权家。

　　“换回之前的那身装扮吧。”

　　二哥看起来已经完全不生气了，不但不生气，心情还好像很好的样子。走之前，还把她拉到怀里拥了一下，嘴唇擦过她披散着的头发，片刻后，又压了下来。

　　然后……王权醉捂着嘴一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后，她先是靠着门站了半天，然后好像还是有点懵逼，又在屋里转了几圈。接着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拿起镜子照了照，等看到红肿的嘴唇后，她嗷的一声扑到了床上。

　　我可以不放弃了，她抱着被子脸像烧着了一样地想。

　　我可以不放弃了。

　　因为二哥……

　　二哥他喜欢我。

　　她想着想着，又嗷了一声，然后抱着被子滚了一个晚上。

　　4

　　等到第二天被娘亲拉着手问对杨一叹是什么感觉，又被告知杨府要来提亲的事后，通宵了一整晚的王权醉更是激动得直接当着娘亲和她哥的面跳了起来。

　　王权妈妈：“……”这就是为人父母迟早要经历的女大不中留么？

　　王权霸业：“……”亏娘还担心她和二弟是不是两情相悦呢，看这架势……

　　虽然早就知道这小丫头黏二弟比黏他这个亲哥还紧，二弟也一向宠她都宠到了人神共愤无法无天的地步，但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原本还以为只是被抢了个妹妹，现在来看，到底该说他俩谁比较厉害？

　　不对，等等，哪有妹妹先于哥哥成亲的？她这么一弄，万一娘……

　　果然，王权妈妈直接转向了儿子：“说起来，霸业，你还没有动心的姑娘么？如果实在没有，娘已经帮你搜集了很多世家女儿的画像，你先看看……”

　　“娘亲！”王权醉立刻举手，“这个我知道！我和您说……”

　　然后她就被自己亲哥捂着嘴给拖走了。

　　成功拖出一段安全距离后，王权霸业才放开自家小妹，然后瞄了一眼这个矮矮的小丫头。

　　……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完全没女人味的小丫头而已。

　　二弟到底是什么眼光？

　　还说出了“就算不能立刻成亲，也希望能先订亲”这种话？就这么等不及？

　　“哥，从你的表情里，我看出了你在嫌弃我。”

　　“先管好你的嘴吧，”王权霸业直接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从怀中掏出那张新面具，戴到了脸上，“我回来之前，什么都不许和娘说。”

　　“哇！你又要去约会！”

　　“你现在没资格笑话我了！”

　　叉着腰望着她哥逐渐变成了天际的一个小黑点，王权醉才一个转身，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己房间，途中碰到费胖胖，还扑上去抱了他一下。

　　等回到了房中，她一下躺到了床上，本想补个觉，却一时兴奋得睡不着。

　　蹉跎百年，终是如愿以偿。

　　就好像……做梦一样，她想。

　　但是，她伸出手，望着指尖升起的黑色妖力，这不是梦。

　　离他们当年出圈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打算釜底抽薪，直接打消哥他们的出圈计划的——对现在的她来说，有太多的方法，一个小小的催眠，一次重现的预知梦，都能让哥和大家知道，这一次的不听老人言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但后来，她就放弃了。

　　去外面，一直以来，都是他们最大的梦想。计划了那么久，调查了那么久，就真的必须夭折么？

　　曾经的近乎全军覆没，源于他们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

　　而现在，她知道黑狐，知道附身。

　　她甚至听三少爷说了更多。

　　不只是这样，她转了一下指尖，黑色的妖力立刻在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百年心无二用地专攻，论催眠和精神操纵，不敢说是登峰造极，但当初的尖叫乞求哭喊，却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

　　这一次，她一定会保护好哥，保护好所有人。

　　保护好……

　　察觉到外面来人的同时，金色的毫毛突现，蓬勃的黑色妖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权醉把那根毫毛收于袖中，走出房间，却没有看到人。

　　又走了几步，便被人从后环住了腰。

　　“二哥？”

　　杨一叹没有说话，下巴搁在小姑娘的头顶轻轻摩挲了几下，又低头吻了一下她披散着的头发，才凭着意志力松开了手。

　　以前从不知，原来思念早已入骨，只是一个晚上不见，就已经如此的煎熬。

　　但没想到他松开了手，小姑娘却觉得没抱够，转过身，再次扑到了他怀里，然后等他抬手想把她拥紧时，又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他唇角一下。

　　顷刻间，所有的忍耐都被瓦解，他叹了口气，扶住她的后脑，覆了下来。

　　——“我想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你现在这样，怎么也不能被归为人类了，不过不是人也有个好处——你听说过涂山的那个转世续缘吧？”

　　——“听说过，但是……不用了，如果真的能在一起，只要这一世就够了。”

　　只要这一生，他能不再遭遇任何的苦难，长命百岁，活到很老很老，就已足够。

　　而我，愿意陪着他，从生到死。

　　白首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