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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女扮男装的女夫子(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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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松月的玻璃炕屏,陈谙睁开眼,室内滴漏一声一声地响着,她嗅着一股清香,脑子却还是迷迷糊糊的,不知身处何地。
陈谙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愈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让人不解
她与微生拓,竟然自小就曾见过,不过一个是低贱的私生子,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又远在陵阳,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偶然的可怕。
陈谙翻了个身,身下的架子床十分松软,枕边还置有一串奇南木十八子念珠,静下来,她甚至还听见了屋外守夜的丫鬟的鼾声。
她这是……露馅了吗?中衣的领口已经松了,低头可以瞧见霜色抹胸。她就说怎么今天呼吸这么顺畅……
略微一扫室内,借着通透的月光,瞧见室内紫檀十锦槅子上摆有水晶镶制的紫玉兰,西洋摆钟,玉如意,玉石盆景……
花架上是一盆白海棠,纯白重瓣,月光下花瓣如玉。
……
这一扫之后陈谙心里暗惊,一巴掌扇了自己的脸,听见啪的后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这他妈不是做梦!
这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按着她的喜好来摆放的,甚至看到墙上挂着的,她少年临摹的苏东坡的画时还有一种熟悉感,更不要提这架子床上绘着秋蕙图案的的水色帐子。
她皱眉,有种难以置信感。
他究竟是谁?
思绪如麻时她那一巴掌在寂静的夜里听的格外清脆,立刻就惊动了屋外守夜的丫鬟。
门被推开,三个丫鬟依次进入,先是点亮了九盏莲灯,室内大亮。
“姑娘醒了?”为首的丫鬟朝她福身道,“奴婢青芷。”
“奴婢紫苏。”
“奴婢杜若。”
余下两人依次道。
陈谙:“……”
她只是被人打晕了而已,一时间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这里是王府?”她问。
“此处是王爷的在西山的一处别院,王爷今夜歇于此,吩咐我等,贴身服侍您。”
“当真?其实我喜欢说话直白点的人,贴身监视便是了。”陈谙笑道,将满头的发丝都捋到肩后,靠着床上的小几,冷眼看着她们。
“请姑娘好生歇息,王爷将你当作贵客对待,怎会监视你。”青芷道。
“不是监视那就是监禁了。”陈谙耸了耸肩,笑意更深,太子约她城内三月楼相见,微生拓拦路打断,这可就见不成了。
皇上游湖落水,年底旧病复发,太子侍疾,曾向她透露过,皇上已经回天无力了。朝内暗流汹涌,微生拓此人他也提过,是个棘手的麻烦,私底下干了不少替他添堵的事,若不是皇上意属他,太子早成了冷宫的废太子了,此番多次邀她也是有微生拓逼的,他怕招架不住这个心狠手辣的皇弟。
“姑娘怕是长途奔波,累了呢。”紫苏插道,一双杏眸盯着她,一条帕子极快地挥过陈谙的鼻尖。
“你怎么……”
半晌,见她还挣大眼,紫苏微微皱眉,照理说闻了迷香的人是撑不了这么久的。
“我摒住呼吸了,如今也是半夜,算起来我睡了也有六个时辰,睡够了,一点也不累。”陈谙朝她眨眨眼,一头倒在床上,撩下帐子,挡住光,“都走吧,顺便替我向你们的主子通传一声,我想见见他。”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她安静了便好,就怕寻死。
“是。”青芷道。
听泉小筑内。
“她当真说想见我?”微生拓靠在矮榻上,手里是一份加急公文。
“是。”青芷跪地道。
“知道了,你先退下。”他揉了揉额角,宋小楼方传来信,太子今夜搜查了皇城里外,得知他半路截人竟还带着人亲自去了王府,不过不巧,他什么也没有找到,人还在别院藏着呢,离皇城百里。
“这一世,你便拱手让路了。”他喃喃道。
夜里连蝉声都微弱了。
东宫内气氛紧张,一套珐琅彩杯已经被殿下摔的粉碎。
赵素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
宫内的门已合上,一众的太监宫女跪地不起。
“好个八弟,如今已经敢明目张胆的抢人了。”太子闭目,“赵素。”
“殿下。”
“本宫是不是很窝囊?”太子闹了一会也累了,坐在太师椅上问赵素。
“太子向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朝廷内外无不赞叹殿下一声,八殿下乖戾反常,喜爱强取豪夺,殿下怎能和他比?”赵素小心翼翼道,生怕触到逆鳞。
“你们都这么认为?”太子笑道,黑眸看着赵素,赵素只觉肩上有千斤之重,头一时压的更低。
“出去。”
“全都出去!”
黄花梨木桌案上的物件被全部扫空。
“都是假的,本宫是太子,可这太子之位,他也坐得。”太子一个人自言自语,他好不容易请来庐州书院的先生,原以为可以好好磨一磨微生拓的党羽,眨眼间人都被截了,他这八弟,对于一些风吹草动总是知道的比他快,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夜里灯花炸开,他索性灭了所有的灯,黑暗里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一连七天过去,陈谙连微生拓的影子也不曾见过,说好的见她都变成了狗屁。每日就是看不完的书,吃不完的菜,睡不完的觉。
这样的日子过下去再有雄心大志的人也会慢慢被消磨,偶然翻到《孟子》时陈谙一叹。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这是一段馆阁体写出的小字,就在扉页上,用的是红朱砂。
“你家主人为何不见我?”陈谙合上书,扭头问青芷。
青芷如今寸步不离她,此时恭敬道:“殿下有大事要忙,吩咐奴婢,无论姑娘有何需要,只要不出府,一应满足,”
只要不出府,什么都好办,但她只要出府,信件是传不出去,她的文字书画每日都有人检查。
一阵响雷打过。
暑气在雨来后被冲散,听着雨声她闭眼遥想到年幼时独自听雨的日子。
那时候她娘已过世,留下的房子破败不堪,到处漏雨,一个人在屋内打着伞,听雨打芭蕉,十分有意思。
“姑娘笑什么这么开心?”青芷好奇,这几天倒很少看见她笑。
“我在想,如果一个人可以重活一次,她是否会更开心?”
“不知,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呢?”
“重活一次,人恐怕就不知足了吧。”陈谙想,如果她可以重生,她便不是而今的自己,自以为快乐的事,怕都难以忍受。
“下雨真好,心都清静了。”她说,抚弄着白海棠,暂时忘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