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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近宫墙 ...

  •   腊月二十七,淮城公府上一片忙碌,丫头小厮忙进忙出,一派热火朝天景象。无他,只因府里的大小姐要进宫侍读,要不是老爷拦着,夫人恨不得把整个国公府打包替小姐带上。

      最后精简下来还是捎了满满登登一马车的东西随着。

      淑妃宫里的内使早早就来了,硬生生让萧氏拖到午膳过后才依依不舍放了唐玉晚入宫。

      临行前萧氏又细细给唐玉晚扶了发髻珠花,正了项圈,捂好了斗篷,现换了手炉里的炭火,再三确定一切安妥后,唐玉晚才一一拜别了父母兄长,一家人将她送上了马车,那内使才松了一口气。

      萧氏总觉得心里慌得很,阿迟此去让她有些不安。

      唐俨又亲自递了厚厚一沓银票过去,嘱咐好内使千万关照好女儿,一行人这才动了身。唐玉城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沿途护送,一路上眉头就没松开过。

      唐玉晚听着外面马蹄错杂哒哒的声音和车轮轧过青石板路轱辘辘的声音不安的扯着罩着银红绣花鸟手炉套上的金黄穗子。

      “姑娘吃些点心。”华嬷嬷瞧着唐玉晚脸都块皱成包子样的表情,将小桌上装点心的银叠朝她方向推了推。

      侍读入宫向来只能带一个随侍,萧氏谨慎,替阿迟捎上了阅历丰富的华嬷嬷。华嬷嬷是宫里放出的女官,什么阴私都见过,带她是最稳妥不过的。

      唐玉晚摇摇头,她心里装着事儿,点心一点也吃不下。

      “华嬷嬷,我到了宫里怎么做是好?”唐玉晚有些不安的问华嬷嬷,这是她第一次离家在外,又是那么个地方,多少心里没底。

      华嬷嬷看着她这小模样笑了,替她将鬓边散下来的一小缕头发掖到耳后,缓缓说

      “姑娘莫怕,那儿也不是那么吓人的。
      那儿啊,有天底下最精细的吃食,最奢华的宫室,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里钻啊。

      姑娘到时候只记得少说话就是了,也不必刻意逢迎,国公府的小姐本就金贵,无需讨好谁来搏个前程。”

      唐玉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国公府本就在内城,离皇宫侧门正午门不过几刻钟的路程,不久马车便稳稳的停下了。内使在车外朝守备亮了酸枣木的描金腰牌,守卫知是淑妃宫里的人,还是再三检过才开了宫门放行。

      唐玉晚将车边挂的帘子撩开一息 ,只见她三哥利落翻身下马,快步走近马车,又将帘子拉严实,隔着帘子朝她嘱咐,听着三哥的声音隔着帘子有些闷闷的

      “去了不要怕,爹娘和哥哥们都在呐,惹了祸我们给你顶着。

      娘让我再嘱咐你少吃甜的,切莫坏了牙。

      大哥让你别忘了描红,回来他要检查的。

      爹和唐二都要你好好吃饭。

      大哥和唐二都打不过我,所以今天我来送你,你可千万不许因为他俩没来送你记恨着。

      还有,不许撩帘子,当心冻着。”

      唐玉城顿了顿又喃喃道“阿迟,早些回来。”

      内使看着本来艳丽骄傲的唐三少爷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忍不住打断“唐少爷,该进了。”

      唐玉城不耐的点了点头。

      马车又开始缓缓行驶,唐玉晚偷偷挑了帘子,看着她三哥明艳的脸逐渐模糊,直到宫门再次紧闭才不情愿的放下帘子 。

      华嬷嬷替唐玉晚理好衣服,小姑娘颜色好,不施粉黛也娇憨可人。

      她今日梳的是简单的垂鬟分肖髻,髻侧攒了一串小巧玲珑的粉玉镶细金边簪珠樱花细钿子,颈上是赤金琉璃蟠纹项圈,坠了细细的穗子,手上戴着养血的鸡血藤嵌红宝石手镯。

      一身抹胸樱花粉襦裙外罩了粉白镶边小袄,束胸处三粒玛瑙珠与一枚和田玉佩打了宫绦,披了新做的镶狐皮披风,脚下粉白厚底小靴上串了小米粒般大小的珠子围成的樱花。一身打扮既简单又不失体统。

      入了内宫,唐玉晚下了马车,见着两个内侍抬着步辇早早等候在那儿。

      “淑妃娘娘体恤姑娘年纪小,淑华宫离这儿又远,特地备了步辇,要我们在这儿候着。”领头内侍开口,声音不像宣旨的刘公公尖细难听,反倒是有些女气的温柔,听着让人舒服。

      “劳烦两位公公了,替臣女谢过淑妃娘娘。”她自小规矩就学的好,该全的礼仪是不会错的。

      步辇缓缓抬向西宫,琉璃为饰,朱墙碧瓦的宫殿一点点清晰起来,沿途成群结队的宫女内侍沿着墙敛声屏气,步划整齐统一,一条队伍走的像一个人一样,只余衣料摩挲的沙沙声。

      西宫一处僻静萧条的宫殿处,从宫门上斑驳的匾额隐约可以看出个“安”字,宫殿正门紧闭,宫殿内庭的三棵梧桐早已枯死,劲瘦的枝丫暗哑的挣扎着,满庭的积雪无人打扫,积了厚厚一层。女人们凄厉的哭喊,疯癫的痴喃,回荡在宫殿。

      正殿里没烧地龙,也没放炭盆,门窗紧闭,阴暗寒冷又潮湿,只有窗缝处拼命挣扎进了几寸阳光。殿中央摆了四尺高的描金铜香炉,已经落了厚厚的灰,其余再无他物,显得凄凉又落寞。

      四周挂的帷幔因年久已分不出颜色。
      西北侧的大柱下倚坐着一位玄衣少年,暗色的衣料铺洒在大殿上的大理石地砖
      上,他的面容在昏暗的空间里模糊不清,右手一柄雕花小刀,左手一块精细的木料,就着窗外透过的光线雕刻着,身前散落着细细的木屑。

      大殿阴影的角落里突然现出一抹黑影,只见那人一身深蓝色内侍服,腰间一块楠木腰牌,年级不大。

      “殿下,那位招了淮城公家的小姐入宫为侍读,今儿个唐家小姐到了。”内侍尖细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少年恍若未闻。只是默然的俯身抚去衣上的木屑。

      “那位今儿得罪这个重臣,明儿又得罪那个重臣,生嫌自己身下的龙椅坐的太稳。”内侍对自己主子的沉默习以为常,只挑着眉头嘲讽说道。

      “照顾好。”少年的声音沙哑又带着不属于那个年级荒凉和冷意,听在人耳里只觉得发凉,因长时间不说话,三个简单的字也说的无比艰难。

      “是。”内侍知道昭和郡主对主子多有关照,所以嘱咐自己关照唐家小姐。

      内侍又瞧着主子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想提醒,又念着主子平常执拗的性子,只动了动嘴却没发出声音,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自从那事儿后,木生再见萧晋已是一年后,殿下性情大变,相貌也变了变,木生只当是瘦的脱了相。

      明明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却被扔到冷宫和一群疯子住一起,偏偏心也死了,不争不抢的,就糟践自个儿的身子骨了。内侍临走前重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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