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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 ...

  •   岑师兄给我们一人沏了一杯茶。
      细细的水流从尖壶嘴缓缓地落入茶杯中,清亮的水声渐渐趋于沉闷。

      他得知我们三人因为师父闭关的缘故要来他这蹭一个星期饭后,既没有马上同意,也没有明确表示拒绝,只是笑着说:“我这里的东西,恐怕不够四个人吃的。”

      也是,岑师兄小院子里种的菜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吃,我们这样贸然前来,确实是不好的。
      但来找我师兄的话毕竟是我提出来的,我想事情还有周旋的余地,就对我师兄说:“师兄,你需要用什么食材,我们去帮你找就是。”
      我说话的速度极慢,好叫我师兄读出我的口型。

      “能吃的菜可不是这么好找的。”岑师兄将一盘新摘的野果推到我面前,道,“稻米倒还足够,你们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方才同你们开开玩笑而已。你们从师父那处过来也应当走累了,先歇歇再说此事吧。”
      我说:“因我什么都不会,才常常要来叨扰师兄……实在是不好意思。”

      岑师兄笑道:“没有谁是生来什么都会的,我在此住了快十年,才习惯了如何独自生活。”
      我说:“要是有一日能成为师兄这样的人便好了。”

      “你要是成了像我这样的人,师父怕是会厌死我。”岑玉忍俊不禁,抬手在我额心轻轻一弹,道。他说话时声音总是温温和和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在我师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把他当成如竹如松的君子,可身旁的人包括他自己似乎都不这么想。
      奇怪的很,但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

      “屋中只有一张床,不过还有一张竹席,若你们不介意,就这样将就几日。”岑师兄站起身,在屋中踱了几步,问我,“师弟,左侧的这位我已经认识,右边这个孩子又是何人?”
      “是前日来谷中求医的孩子,名叫季无道。”我说,“他很乖巧,师兄不必担心我们惹出什么乱子。”

      我师兄读唇语的水平极好,与他对话时,我常常忘记他听不见声音这件事。
      我以为自己也不该常常去想自己是个瞎子的事,没人有义务因为你身有残疾就多照顾你几分。若是有可能的话,我宁可装作一个正常人,我不需要别人来同情我,迁就我。
      再说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看不见,比真正生来都没见过这个世界的人幸运了不知多少。

      岑玉叹了声,语气里却还是带笑的,“你与他相识不过一两日,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说:“好人坏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季无道学着晓知白的样子在一旁安静地听了许久,听到我们二人提到他,才放下捧着的茶杯,低声说:“我会听话的,对药王谷不利的事,我绝不会做。”
      他说话还带着点奶音,听着有些委屈。我禁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背,叫他不要这么紧张。

      “我并非针对你,只是近年来想混进药王谷的不止你一人,心中难免有些戒备。”岑师兄笑了笑,对季无道说,“你年纪尚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其他的话,那边的小兄弟应该会告诉你的。”
      岑玉口中的小兄弟指的自然不是我,而是安静喝茶的晓知白。
      估计是觉得叫全名奇怪,称别的又显得过于熟稔,岑师兄从未正面叫过晓知白。

      -
      我们三人挤在刚铺好的席子上歇了会,晓知白不知从哪抽-出了三条细长的草根,喊我和季无道二人一起玩抽长短的游戏。
      我们干坐着也是无聊,就盘腿围成一圈玩了起来。

      光抽长短自然是没意思的,我们就定了个规矩,谁抽到最短的,谁就得回答一个问题或是做一件他人要求的事。

      最开始抽到最短的是晓知白。
      他把三根草重新握在手心里,笑嘻嘻地问我们:“想问什么?只能一个人问啊。”

      我一时不知道问什么,就随便问了句:“你在江湖时,经历过的最有趣的事是什么?”
      晓知白沉吟片刻,道:“要说最有趣,也许也算不上。我先前在江湖悬赏榜上看到有人想出高价买一顶假发,我接下之后,当即去找了□□的教主花无名。”
      “为什么找□□教主?”我想原来□□还兼管生产假发的,厉害。
      “你没进江湖,所以不知道。”晓知白说,“江湖上有两个人是光凭头发就可以认出来的。一个是武隋安,另一个就是花无名。”

      我吃惊:“你要买花无名的头发?”
      晓知白笑道:“是换。”
      季无道说:“随后呢?”

      晓知白轻咳了两声,说:“随后我就拿着他的头发去找出高价的那个人……结果到了那处,我才知买假发的人是武盟主。”
      我说:“上次你陪他来时,他好像没有什么头发。”
      晓知白又笑了,“这就是有趣之处。花无名的头发很特别,这顶假发的来处很快就被人看出来了。武林盟主顶着□□少主的头发,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是何光景……盟主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但他儿子就不同了,觉得自己的爹没脸没皮,明明秃头还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把那头发一把火烧了。”

      屋里沉闷的空气因为他的这段话又快活了起来。

      我在想武林盟主看着一地灰时的惨淡神情,也忍不住在心里不仁义地笑了几声。
      就我上次与武隋安相处的情况来看,这还真是武隋安做得出的事。

      ……等一下,我忽然又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不定武隋安本人已经跟他爹一样秃了,他现在的头发其实是花无名当初剪下来的那一把。

      第二次抽时被问问题的是季无道。
      晓知白问他:“你吹笛的技法是和谁学的?”
      季无道说:“是我姐姐。”
      晓知白又说:“你在山中还要待些时日吧?要不要来教竹青吹笛子?”

      我想说我木头脑袋没有艺术情操学不来这个,但晓知白好似知道我要说什么,伸手就把我的嘴捂住了。

      “可以。”季无道没有犹豫地应了下来,“我教到他会再下山。”
      我心道那你这辈子可能都下不了山了。
      像是又看出我在想什么,晓知白插嘴道:“你师兄说的对,没有人是生来什么都会的,天赋也许不同,但只要肯学,多少也能掌握一点东西。”

      他不提这话还好,提了之后我再想拒绝,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没有上进心不想学习吗?
      我不是不愿学,只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罢了。思来想去,既然他们愿意教我,我还是不再推脱为好。

      我师兄端着栗子进来时,我们正好还在谈论学笛子的事。
      他坐在床边读了一会我们的口型,问我道:“师弟要学笛子?”

      我点点头。
      正说着话的晓知白和季无道都安静了下来。

      岑师兄似乎对自己十分感兴趣,说:“那师弟学古琴么?我可以教你。”
      我刚想拒绝,又听我师兄说:“你跟师父说你来此处是为了学琴,他就不会阻拦你了。”

      同时学两样我不擅长的东西,我可能会提前头秃罢。

      我还没想清楚,岑师兄那头又补了句:“我平日里做的糕点,你也好顺路来拿。”

      我艰难地说了声好,算是答应了让他教我。
      ……想想不太对,我又不是为了吃才同意的,我明明是想应他上一句话。

      不过这一日过后,我又明白了一个人生道理:

      答应任何事前都要先弄清楚状况。

      我师兄是个耳聋。
      但他天赋异禀,在这山清水秀间悟得了至高的琴艺,并给自创的曲目取了一个颇为艺术的名字。

      叫夺命三弦。 

  • 作者有话要说:  岑师兄的栗子都被自己的琴声震裂了。
    晓知白:牛逼牛逼。
    无道弟弟:比不了比不了。
    竹青:……你们好歹带上我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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