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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凉薄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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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妤夜里梦见鬼魅缠身,醒来后怅然若失,便去寻李静萱说说话。
李静萱的侍女微雨笑道:“我家姑娘暂时不想见客,还请姑娘海涵。”
星妤自说不打紧,回去路上碰见了陆管家。
陆管家道:“我这几日忙着核算上一季的进项,倒把大人吩咐的事情耽搁了。今日得空,还请姑娘随我来,咱们一起商讨一下管家事宜。”
星妤道:“大人许是随口说说,这几日也都不曾再提起,管家无须太放在心上。”
只是陆管家和她想的伪装释权不同,他严肃道:“大人言出必行,姑娘当时无异议,如今也请不要为难在下。”
她若是再推辞,就显得太矫情了。
“如此,还请管家吩咐。”
陆管家边走边道:“大人体恤姑娘初来乍到不懂府中运作,便嘱咐我先把厨房挑出来让姑娘练手,待姑娘得心应手之后,咱们再行分配管家事宜。”
行至厨房,陆管家把人都召集起来,“厨房一共二十人,前不久管事犯错被发落出府,如今也没个正经管事,就请姑娘指派个管事。我就不在此打搅姑娘,若是有人不听话,或卖或罚都随姑娘高兴。”
星妤虽不至于被吓到,但面对这么多双眼睛,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把人都看了看,看向为首的三人道:“你们都说说自己现下干的活。”
“回姑娘话,奴才魏永是厨房采买。”
“奴才李双是厨师,专为大人烹饪。”
“奴才陆光是厨房杂工,洗菜、配菜、洒扫、传菜等都归奴才管。”
魏永大腹便便,面上带着浅显的讨好,看模样就是个圆滑的;李双说话硬邦邦,神情倨傲,直白不讨喜;陆光姓陆,也不知是陆家的分支还是主子赏赐的姓,眼神倒是有陆南浔的一分沉稳。
星妤道:“我进府不久,对府中事物一概不懂,对你们更是不了解。你们原先如何,往后还是如何,我会暗中考量管事人选。”
少女软糯嗓音并无威慑力,清丽容颜让人信服不起,精美的缂丝杏花裙装与满是油星的环境格格不入,让人只当是大人的玩宠出来玩。
这边水涨船高,午膳精致可口用得正香,那边微雨沉着脸端着一托盘饭菜来到世安苑。
托盘内的膳食与紫檀圆桌上的膳食成鲜明对比,微雨冷声道:“姑娘便是这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得势就把我们姑娘不当人看,往后还了得?”
她言语伤人,星妤也不着急解释,只蹙眉看着托盘内几个素菜,“织雨,你先和微雨去安抚一下表姑娘,我去厨房看看再去陪礼。”
厨房刚熄火,里头油烟萦绕,物品也没个规整,星妤走在油腻的地板上险些滑倒,左穿右拐来到厨房后面几间歇息用的房前。
陆光放下碗筷快速迎出来,“姑娘怎么亲自来了?若想吃什么菜,打发个丫鬟来说就是。”
星妤并未理会他,“李厨师,烦请你为表姑娘炒几个菜。”
李双表情不悦,但也没有出言抗议,唤了一个厨工帮忙便进了厨房。
星妤淡淡打量陆光一眼,笑了笑便离去。
陆光却被这笑弄得浑身不自在。
夜间陆南浔问:“听说今天表妹的丫鬟对你不敬?”
星妤淡淡道:“一下子被大人捧在高位,总有几个眼光不怎么好的来巴结讨好,受点无妄之灾也属正常。”
静默片刻,陆南浔看了眼出言讽刺,但不见怒容的佳人,拧眉道:“陆川,去把陆光等人都打发了。”
直到陆川离去,依旧不见她开口,若是旁人如此恃宠而骄,他早就不耐烦了,此刻却轻声问:“可出气了?”
星妤倒了一盏清茶递给他,“如何出气?没了陆光,大人准备派谁让我练手?”
首辅大人被茶呛得剧烈咳嗽,女管家轻轻拍打他的背,“大人慢些喝。”
陆南浔许多年没这么糗过,横眉怒目,让人生出无边恐惧来,“所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奈何他严肃表象之下的窘迫早就被修炼成精的美人看穿,一点也不惧怕他的不苟言笑,好整以暇整理着杏花衣袖,“大人若是不问,我自不会说。”
换而言之,愿者上钩,怨不得人。
陆南浔气着气着又觉得好笑,颇为赞赏地看着精明能干的女管家,“你是如何发现的?”
女管家道:“厨房油水多,才走了一个厨房管事,其他人犯不着为了我去得罪表姑娘。陆光眼中也并没有对我的讨好,所以我便猜测他是受大人吩咐办事。”
“陆光即是大人培养的人,我也不用再费心去考量,就指派他为厨房管事,大人意下如何?”
陆南浔俨然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你决定就好。”
过了片刻还不见她言语,一边气她得寸进尺,一边又止不住想解释,“并非是我要为刻意难你,我只是想试试我的女管家的深浅。不想却是个女诸葛,倒是失敬。”
星妤偷笑,“大人若是不这么急迫,我定是发现不了的。”
灯下美人明眸善睐,一笑百媚,端的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钩子不声不响扎进男人心中,除了任由其掌控,再无计可施。
在以权谋心术论胜负的朝廷中,陆南浔从未输过,今夜输给一个女子,偏生一点也不恼,心中还有点不可言说的欢喜。
就像一颗遗世独立的树柏,长成了让世人惊叹模样,却对脚下与它争夺养分的藤蔓格外照顾,大抵喜欢藤蔓依赖缠身的力量。
陆南浔起身伸个懒腰,“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星妤粉面通红,嗔了陆南浔一眼,“朝臣都不见得能在大人手下讨得一招半式,还不准我骄傲一下?”
陆南浔捂着心口,“好,随你高兴。”
翌日几日未出现的李静萱出来走动,“听说这几日你与我大表哥打得甚是火热?”
入局的人被旁人一点,只清醒不羞涩,星妤低头道:“大人说表姑娘想通了自己会出来,表姑娘如今可是想通了?”
李静萱笑容僵住,转瞬释然长叹,心情如窗外树枝上将落未落的树叶一般,“早就该想通了,他那样的人对别人对自己都狠,固然我有法子走进去,但真进去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想逃离。只是还不能忘怀。”
星妤道:“表姑娘无需刻意去忘怀,待你遇见真正的如意郎君,你心中自然而然就放下了。”
京中贵夫人对她犹恐避之不及,谁会瞎了眼选她当儿媳?看着雪堆砌的剔透人儿,她心中升起淡淡羡慕,“不是谁都像你这般命好,能在最美的年华遇见最合适的人。”
星妤把靠近自己的那半扇窗户关上,似处于阴暗之中,就能如尘埃一样不被世人发觉。
“表姑娘说笑了,我与大人只是主仆,往后不会有过多交集。”
不幸福的人总喜欢看别人幸福,借此来治愈一下心中不幸。
李静萱道:“大表哥桀骜不驯,只听陆老太君的话,姑姑与姑父都不见得能在他面前说上话。根源是二表哥一出生就体弱多病,但也不是严重的大病,只需要好好养几年就好了,但姑姑一心扑在二表哥身上,把他当作风吹日晒就会融化的雪人儿,尽管大表哥只比二表哥大两岁,不说得到姑姑疼爱,便是房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被勒令让给二表哥。”
“姑姑幼时还到广恩寺求大师给两个表哥算命,回来说大表哥年至二十五才能成婚。但外界都传言,说是大表哥与二表哥相克,只有推迟大表哥婚事才能化解。”
“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大表哥不是愚孝之人,只要大表哥真心,陆家反对不是问题。”
一般人听完风光无限之人的悲伤遭遇或唏嘘或惋惜,她却显得很疲惫,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让人从心底生出凉薄之意来。
“表姑娘太看得起我了,大人位极人臣,家世显赫,品貌出众,又怎会看上我这个一无是处的贫家女?”
李静萱被她噎得心肝脾肺疼,不想再搭理这块顽石,独坐一旁为大表哥不值。
沉默总是苦不堪言,她们都没错,气却不少生。
星妤示好地给她斟了一杯白毫银针,“我曾听人说起,说大人极有可能会成为驸马,所以我才不敢多想。”
李静萱斜了星妤一眼,手指摩挲着茶杯,凶巴巴道:“你当大表哥是见异思迁之辈?他若是想要,何至于现在府里连个妾都没有?”
星妤要知道的才不是这些,故意唱反调,“公主与大人日日相见,说不准哪日就生出别的心思出来。”
李静萱仔细看了看星妤,蹙眉道:“你说这些话的用意到底是因为喜欢大表哥吃醋了,还是想把他推出去?”
星妤佯装羞涩低头不语。
李静萱抿了一口茶,“只要你在公主回来前让大表哥对你死心塌地,便是公主也不是你的对手。”
星妤屏住呼吸,“公主不在京城?”
李静萱惊觉自己说不该说的话,四下看了看,附在星妤耳边道:“这话你听过就要忘记,公主好像出京办正事去了,我也是不小心听到我爹与幕僚说话知道的。”
说完一脸恨铁不成钢,“这么好的天时地利人和,你若是不珍惜这段缘分,小心月老让你孤独终生。”
公主定是和哥哥在一起,这个认知让星妤兴奋得手足无措。想收拾包袱走人,又缓缓坐回去,她还得确认陆南浔对公主真的无意才能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南浔:李静萱你就不应该出场,我家呆呆被你唆使变心了!
星妤:我什么时候给出过心?
李静萱:我什么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