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怨婴 章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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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挂钟响过十二下，有风突然拍着窗户大作而起，呼啸着推着缝隙挤了进来。
昏暗的灯光映照在书册上，桌前端坐着的西装男子垂眸不语，唇角一勾，伸手翻过一页纸张。
狂躁的邪风拍打着窗户似乎永远也不知道累似得，顺着窗缝挤了进来却又化作微风阵阵，温柔的掠过男人发梢，不经意间露出了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白瞳。
“知道回来了？”男人笑，目光却依旧锁在书页上未曾抬头。
青烟似的微风拂过他的发丝又缠在他的耳边不肯散去，男人侧目，轻笑一声抬手引着那缕清风在指尖环绕。
“见到儿子了？”纤长的手指引着清风飘于眼前，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是你自己跑的，你那便宜儿子自然不会安心待在我身边，现在倒是想起来找我了？”
挥手打散了那缕缠在指尖的魂魄，男人扬着唇勾勒出一抹冷笑，随手将书册合了起来，再度放回了书柜里。
身后的阴风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哀嚎声，男人却始终仿若未闻一般的在书柜前点着古籍，一边清点，一边挥着食指隔开阴魂的干扰。
被打散的魂魄一再汇聚又散开，萦绕在男人的身周像是在哀求着什么，男人在书柜前徘徊了许久，那魂魄便跟在他身边绕了许久，直到男人叹着气从书柜里取出一册书，转身看向汇作一团的荧光道，“哎...想我寻他，你也得拿出点像样的东西作为交换，他乱了我的计划，我不追究他的责任都算是不错的了，又凭什么无故帮你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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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威城走后，张修祺坐在葡萄藤下一整天。先是烧水煮茶，而后又拿了册书慢悠悠的看了起来，薛斐见他没什么话，便也没一直跟在他身边儿叨叨，只不过黑龙现在跟了傅威城，一旦秃驴老僧入定的看起了书，他倒还真是有点寂寞。
张修祺一看书就是一整天，大概是这金身重塑的时候出了点偏差，他的视力并不是非常好，因此一到暗处便需要带着个单片儿的放大镜上，也不知道那黑龙是从哪儿寻摸到的一条金链子，反正张修祺是挂在了那个放大镜上，就这么看了几百年，薛斐竟也觉得他这带着眼镜的模样，斯文的很是好看。
夜里的废品站黑黢黢的，张修祺只在葡萄藤下挂了个灯泡，薛斐就这么陪着他，张修祺在葡萄架下看书，他就甩着血线子挂在葡萄架上晃腿哼歌，倒也是一副恬淡安静的画面。
“哼的是什么？”张修祺低头翻着书，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哼了一个晚上了，也不见你说话。”
“那你也看了一晚上书了，也不见你说话。”双手撑在葡萄藤上，薛斐整个人向后仰着道，“秃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不错。”
“嗯？”随手翻过一页书册，张修祺推了推放大镜问他，“什么很不错？”
“早些年当人的时候没人要我，那个时候，我总在一堆烂了的尸体里扒肉吃.....”仰头看着星空，薛斐自嘲似的笑了笑，“那个时候我看着天，总是在想老天爷为什么要让我活在这个世上，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他非要让我受这些苦。”
“怎么想到这个了？”放下手中的书册，张修祺抬头看向坐在葡萄架上的薛斐。
“也没什么，”薛斐依旧仰着头看星空，伸手朝着天空抓了抓，“那时候的你，见到我也就说了句阿弥陀佛，施舍了我一口馒头。”
他说着，眸中似有什么晶莹剔透在闪烁，唇角一弯却又是笑了起来，“我那么小，一只手都握不住你的白袈裟，你也没回头，放下馒头就走了，等到咱们再见的时候，我已经是只妖了。”
“嗯。”卸下眼镜，张修祺循着薛斐的目光，一同看向星空，“我原还不清楚你为什么总问我饿不饿，后来才想起来这件事。”
“是啊，我当人不过十来年，活的时候也没什么人样子，你自然记不住咯，”薛斐说着，低头看向站在葡萄藤下的张修祺，“不过后来你总算是认出了我，你认出我的那天，我还是挺开心的。”
“你到底怎么了？”张修祺蹙眉，朝着薛斐伸了伸手道，“来，过来。”
“没什么。”薛斐摇了摇头，食指拨了拨鼻尖笑了起来，“就是觉得现在挺好的。”
张修祺：“别担心，血灵芝我养的很好，如果不出意外，要不了几月你就能有肉身了。”
“不是因为这个，”薛斐摇头，翻身跳下葡萄架，“有没有肉身我其实是无所谓的，我只是担心......”
眉头拧成一团，薛斐看向张修祺半晌没能将后半句说出口。
“担心什么？”张修祺笑，伸手轻轻的抚了抚胸口的那株血灵芝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薛斐：“可一乾......”
“放心，不会有事。”看着薛斐，张修祺眼底升起一阵温柔，“我不会允许他伤到你。”
“不是我！”薛斐急，“这一乾明摆着就是冲着你来的，还有那个傅威城，虽然一乾的那些小法术用不着忌惮，但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你的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他既然从前能够骗的众人将你送上了刑场，难免现在也.......”
“不会的。”张修祺摇头，“他能伤我，无非是我一心求死，如今我不想死，他自然是伤不到我的。”
张修祺一字一句说的轻松，可这字字句句传入薛斐的耳朵里却是另一个味道。
张修祺为什么一心求死，薛斐是知道的。
不仅知道，他甚至还清楚，这件事和自己当年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脱不开关系。
“和你没关系。”见薛斐没了音，张修祺再度开口，抬头看着繁星点点，他依旧笑着道，“我活的太久，对别人观点向来不怎么在意。可你不一样，你做人十多年，即便是后来做了妖，大多数时候也是和人在一起生活，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
薛斐：“我......”
“古今以来，杀死一个人的永远不是别人，始终都是那个人自己。”张修祺笑着，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道，“当年是我陷在了这心结里，和你没关系。”
看着张修祺平静的侧脸，薛斐总觉得，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个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甚至心存幻想的以为，这个人也许从没有怨过，没有恨过。甚至他还心存侥幸的盼着，当年他脱口而出那些伤人的话，根本没能进到这个人的心里。
大多数时候，薛斐总觉得张修祺太过寡淡。而这样一个看起来清清淡淡甚至于外人看来有些不近人情的人，在听罢他说的那些话之后，也曾毁了阵法的生门，一个人坐在其中不肯出来。
即便是最后出来了，他却又似个没了灵魂的躯壳一样，被人像狗一样的拖上刑架，一刀一刀的剐下了身上的肉。
而薛斐，就那样站在人群当中，看着他满脸鲜血的望着自己，看着他笑着喘着粗气，口型却还描摹三个字：我没事。
薛斐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那一刻的他心如刀绞，却始终没能上前将他从众人手下救出来。
那时的他只是转过头，故作轻松的离开了刑场。
直到自己感到心痛的快要死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秃驴死了，他的金身被人剁成了几百块儿，即便他生而不灭，这样碎了一地的元神，即便是有人帮他养着也需要上万年才能恢复。
“在想什么？”张修祺突然出声，看着薛斐闪烁着的泪光，他不由得一愣，手脚像是都无措了起来，僵在原地慌忙的问了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没事，”仰头摇了摇脑袋，薛斐笑着看向张修祺，“有功夫紧张我，倒不如紧张紧张你自己。”
“我？”张修祺闻言一愣，眼光快速的扫过薛斐全身，“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薛斐甩手，“你怎么这么啰嗦的？”
张修祺：“没事就好。”
“我是没什么事的，”薛斐转身，唇角带笑飘向屋内，“就是不知道你那有诺要守着的小世子怎么样，看起来一乾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嗯。”张修祺点了点头，亦跟在薛斐身后向屋内走去，“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了。”
“也难说，”薛斐转身浮在张休息面前，伸出食指晃了晃道，“毕竟一乾找了他许多年，且之前他也却是找到过他，难保这次也是早就瞄上他了。”
张修祺：“嗯。”
薛斐：“.......你就只会嗯了吗？”
张修祺：......
“算了，”放弃似的摆了摆手，薛斐转身飞上门框，晃着腿问起了张修祺，“事已至此，你想好下面怎么办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怨婴 章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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