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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他的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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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假思索的,苏心玥将茶壶向半空里投去。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抱怨,“生什么气呀?白糟蹋我一身新衣。”
声音是极耳熟的,人也是极眼熟的。苏心玥微微侧首,就看到一个清俊的人影羽毛一般从房梁上飘下来。
他果然潜藏了许久。
苏心玥冷冷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魏曜小心的拂去衣上的浮尘,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态度,“我关心你。”
又来。苏心玥怀疑他的脸皮是牛筋做的,怎么恁不知羞?
懒得同此人斗嘴,她漠然问道:“你很早便来了么?”
“是,”魏曜居然老实的承认了,“比严家那个废物还要早一点。”
果然不出所料,若说严晟是在守株待兔,那魏曜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针对的目标都是同一个人。
苏心玥只觉胸口一阵抽紧,她忽然意识到魏曜此行的目的了,倘若她不能制服严晟,魏曜势必会出来英雄救美,借以虏获美人芳心;如今她已然成功,魏曜自然更不必离开。
要知严娇娇还在外头呢,等会儿被她瞧见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便并未做些什么,她除了委身魏曜再无第二条出路。
苏心玥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右手不自觉的抚上鬓边发钗——就算她不是魏曜敌手,至少还能用一死来证明自己的清誉。
皎洁的月光照在魏曜如瓷如玉的俊美面容上,看去竟是温温柔柔的笑意,他缓声问道:“你是不是猜到我想做什么了?”
“你难道不是这么打算的?”苏心玥冰冷的反问。
她不知魏曜为何要对她这样痴缠,但想得到她的企图是肯定的。
魏曜徐徐起身,绕着苏心玥的座椅踱了一圈,也没见他如何动作,苏心玥头顶那根尖利的发簪便已到了他手心里。
完了,这下自己无论如何都已成他人囊中之物。苏心玥微微阖目,心里一阵悲戚与绝望。
谁知魏曜并未再度靠近,他专注的盯着苏心玥的脸,迅速说道:“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苏心玥倏然睁开眼,同时皱起眉头——这人又想做什么?
魏曜忽然变成了哲学家,一脸认真的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想世间的缘分是强求不来的。”
他轻声叹道:“我这样钟情于你,你却始终不为所动,可知你我其实无缘。”
果然如此,看样子他该对自己死心了吧。苏心玥蓦地松了一口气,就知道他接近自己其实不怀好意,如今发现自己难以利用,他也该去找寻别的对象了罢。
魏曜没有漏掉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突兀的问道:“你似乎很讨厌我?”
废话!难不成还是喜欢?苏心玥懒得与他多费唇舌,淡漠的点了点头。
魏曜脸色有些微难堪,忍不住道:“为什么?”
这人还真是刨根究底个没完哪!苏心玥不愿他继续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高高扬起下巴,“不为什么,我讨厌出身低贱的人。”
这是历来大家闺秀的通病,没什么可指摘的。
魏曜眉心的川字纹渐渐松散开,他轻松笑道:“那若是我将来出人头地了,你是不是就愿意嫁给我?”
怎么又扯到嫁不嫁上头了,苏心玥颇觉无语,不得不蹙眉提醒他,“莫忘了你已被我府上拒过一次。”
但凡有点脸皮的男子,都不会让自己经受同样的侮辱。
“我知道,但是我不会死心的。”魏曜一副坦率的无赖态度,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随便他怎么想好了,至少苏心玥不介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美丽的女孩子拥有多次拒绝别人的权利,反正丢脸的也不是她们苏家。
苏心玥懒懒的支颐,将胳膊肘抵在桌角,瞧着魏曜起身朝门口走去,很好,看样子他也感到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闲闲打了个呵欠,却见魏曜再度转身,郑重其事的道:“你不要嫁给顾廉,他护不了你周全的。”
这人烦不烦哪,苏心玥竖眉瞪着他,活像条凶悍的美女蛇,“这与你何干?”
“无事,我随口一说罢了,信不信由你。”魏曜有些自嘲的笑笑,忽然迅速地挪步向这边过来。
苏心玥光洁的额头险险与他的嘴唇擦身而过,正要破口大骂,那登徒浪子却已经轻巧的从窗口跃下去了,落地时也没听到半点声息——他的轻功当然是很不错的。
掏出手绢揩了揩额上并不存在的唾涎,苏心玥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县主姐姐,你在吗?”
是严娇娇的声音,莫非魏曜是在刻意避免被人发现吗?如此看来,他倒是真不想引起误会。
苏心玥的表情古怪而凝重,她委实猜不透魏曜内心在想什么了,单纯的只想吓一吓她?这种孩子气的恶作剧也是够可笑的。
没人应门,严娇娇便自个儿悄悄进来,满以为会如想象中一般床褥狼藉,谁知借着手里的烛台一瞧,屋里的摆设都是整整齐齐的,毫无变化。
苏心玥则端端正正坐在桌旁,望着她微微的笑,“严妹妹,你来了。”
严娇娇神色惊疑不定,这是怎么回事,严晟呢?是他自己没有胆气偷偷逃了,还是有人从中作梗,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满腔的疑问堵在心头,严娇娇的笑容不免有点勉强,“玥姐姐,我替你宽衣吧。”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苏心玥接过她手里的物什。
她这副大小姐的派头还真是一点也没变,要真是被人玷污了,断不能还能这样从容自如。
暗暗嘀咕了几句,严娇娇只得掩上门出去候着,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越发焦灼难耐:苏心玥按说没有这种本领,她哥哥究竟去了何处呢?
苏心玥轻轻抚摸着手心柔软的孔雀蓝面料,思绪却随着月光飘远。一直以来,她对于魏曜都采取冷漠乃至厌弃的态度,他却始终不忘死缠烂打,他为何会这样固执呢?若说了为了美色罢,京中的美人却也不少,还是因为得不到的缘故,才越发渴念至深?
她在脑海中细细梳理起两人相识至今的脉络,最初是在敬国公府的宴会上,她本来不多理会,是魏曜自己用泼酒这种小伎俩引起她的注意;后来,又故意在半道扮成乞儿,由她的傻弟弟带回府中,借以服侍她左右;再后来,便是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她,又机缘巧合暴露了自己的真身,从而使两人的事迹成为街头巷尾流传的佳话。
书里的魏曜虽然煞费苦心,也从没有这样纡尊降贵的,因为还有大把的女孩子等着扑向他呢!如今的这个他却仿佛在一条藤上吊死了,包括在御湖边为她出头,不惜冒着得罪二皇子的风险,后来又特意托南山先生为她送来治伤的良药,换了从前的魏曜,断不会有这份悉心妥帖。
一切的一切,似乎串联成一条长长的线索。苏心玥心里惊雷般的闪过一个念头:他该不会是重生的?
否则何以解释魏曜的种种古怪之处。
因为觉察到自己对苏小姐的不公,重生之后,才想着改过自新,挽回旧爱。这本来也是小说里常有的事,只不过碰巧被她撞上罢了。
但,又能什么说明问题呢?就算魏曜真是抱着赎罪之心而来,也不代表其他人就该大发慈悲施与原谅。何况,这世上真正能有悔意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许日后某一天就故态复萌了。
这也是未可知的事。
苏心玥沉浸在自己的猜想里,心情一时间极为复杂。她本就决定不走书中苏小姐的旧路,如今却是对方不管不顾的送上门来,那么,也许结局竟存在一点点圆满收场的可能性?
不,那是不可能的。苏心玥牢牢抓紧缎面上的纽扣,目光中呈现几许狰狞的意味。若仅仅由于一两句悔过之语便重新接纳了那人,书里的女孩子未免太不值当,也是极不公平。
这世上从没有后悔药可寻,错了便是错了,想要挽回更是无稽之谈。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她对魏曜本就不存在深仇大恨,只不过他这个人也实在提不起她的兴趣,遑论成亲。
无论魏曜是抱着何种目的而来,注定只会失望而归。
等换好衣裳出来,苏心玥的心情已完全平复。微风从窗口吹过,孔雀蓝的棉绫裙便起了幽幽涟漪,一如女孩子诡秘不可寻的心事。
即便魏曜真是重生的,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对不起的不是她,苏心玥犯不着替书里那位苏小姐原谅,再续前缘更是无稽之谈。
也许世上的好男人本就不多,那也犯不着委屈自己迁就这一个。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很自由,无牵无挂。
苏心玥望着天边圆盘似的月轮,头一次感到心如止水的禅意。
身侧的严娇娇发现她怪异的举止,心绪却愈发不安起来,她胆怯的问道:“县主,你有没有瞧见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