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河山·续》十软

39、酒会

　　接着马车又行了好一阵，而后缓缓停了下来。

　　“将军，我们到了。”

　　是陆望的声音，诀明点点头，先一步步下马车。楚浔兮紧随其后，也步下了马车。抬头望去，见到气势堂堂的公主府三字门匾，楚浔兮不由一怔，公主府……果然到底哪里的公主府都气派非凡啊……

　　“走，进去吧。”

　　见楚浔兮竟对着公主府门发起了愣，诀明不由眉心微皱，轻轻拍了她一下示意她们进去。

　　“参见将军！”

　　看门的护卫都认识诀明，一见到诀明，立刻恭敬道。

　　诀明便走了进去，公主府只有一条主道，家丁引着诀明直朝内走去，很快便走到了一处像是内院的地方，原本的安静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诀明站定，前方是一个很长的由多个桌子组成的长桌，两面皆已经围坐满男男女女，桌子上方是各色美酒佳肴珍果，在离桌子较远的外围有几名女子分别演奏着琴，瑟，箜篌，编钟等乐器。主位上则是当今的嘉裕公主殿下。

　　谪姝已经远远看见诀明，见她走近，起身看着她，“听闻将军颇爱迟到，看来本宫竟也没有例外……”说这话的时候，谪姝露出一副懊恼的模样来。

　　诀明手里朝谪姝恭敬抱起拳，“公主恕罪。”

　　“既是有罪，那么自罚三杯便是。”

　　谪姝目光落在诀明脸上，说完一挥手，身边的侍女赶紧执了酒碗结结实实倒满了三杯。

　　见状，众人一下子安静起来，众所周知，不许将军擅自饮酒乃是皇上亲自下令，如今虽说是公主殿下，但终是有违了皇命。

　　楚浔兮静静的看着前方的今日的主人翁，诀明口中的公主，或者，更准确一点，当是端详。极美丽的女子，身穿的是明黄色宫装，头上的金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起来整个人很有几分华贵气势。

　　侍女倒酒的座位就在谪姝忽而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是个空位，想必是谪姝特意留下的。诀明缓缓的走过去，一路上桌上人不时朝她打招呼，她礼貌性的点头示意。

　　楚浔兮自是低头紧紧跟在诀明身后，今日她是诀明的跟班，她在心中不住告诉自己。不过看起来，这么好看的公主同诀明其实也很般配呢…当然，若是往后见到另一个人时，又将另当别论了。

　　“浔兮，就算是罚酒，今日我也不会在此饮酒……”

　　隐隐约约传来诀明极小的声音，楚浔兮回过神，目光落在桌上的酒上，她想说，她酒量其实也不好啊……

　　诀明走到座位前，看向谪姝，“公主应当责罚，诀明伤寒未癒，此罚酒由随从代饮。”

　　说着便轻轻看向楚浔兮，楚浔兮见状，赶紧端起第一碗酒。

　　“不知随从可代将军征战否？”

　　才刚要喝下，楚浔兮便听得一道声音响起，看过去，那人就坐在诀明对面，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穿了一身白衣，看起来有些无害。

　　是之前见过的探花郎汪尧，语气倒像是在同自己开玩笑，果不其然，还不待诀明开口，他又嘴里一笑，摇摇头，“我看啊，随从才不能代将军征战呢。”

　　咕咚咕咚……也不知道这人莫名其妙插这么一句话又莫名其妙插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楚浔兮觉得她还是规规矩矩喝酒才是。不过这酒……可真是烈啊……火辣辣的感觉真是熟悉又好像陌生的。咕咚咕咚，楚浔兮一连三碗下肚，喝完整张脸已经通红，一只手搭在诀明肩上，那意思是她已经不能再喝了。

　　三杯酒而已，却也不知是如何的三杯酒，楚浔兮觉得甚至有些解渴，但意识又开始不断涣散，面前的一个个人都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两个。

　　诀明微微一笑，看向谪姝，“看起来公主的酒实在非凡，我的随从不觉已醉了，还请公主为我这随从稍稍赐座。”

　　“为一个随从赐座？”谪姝有些好笑的看着诀明，“自来哪有给随从赐座的道理，不过既是你说的，本宫便准了。”谪姝看向一旁的侍女，“来人，赐座。”

　　“多……多谢……”楚浔兮手里抱着拳，本想朝诀明道谢，说了两个字，得亏她还没有尽醉，赶紧心头一激灵，转而面向谪姝，嘴里轻声道，“多谢公主赐座……”

　　谪姝点点头，深深的看了楚浔兮一眼。

　　“今日酒会，是为会友，诸位无须拘泥，自饮即可。”谪姝朝众人说到。

　　“自饮未免无聊，还需有些乐子才是。”是一个女声，有些熟悉，诀明偏头看去，今日那日见过的，斗思会的那位主持女子。她竟然也同公主相识！

　　感知到诀明诧异的目光，戚七嘴里一笑，面色颇有几分傲娇，“怎么大将军，需要我来个自我介绍吗，我叫戚七。”说完戚七朝诀明敬了一杯酒，“先干为敬。”

　　戚七……诀明心头一动，不在于戚七两个字，而在于那一个字，戚。当今慎王爷戚云她可是如雷贯耳。戚云仅有一女儿，极少露面，这么说来，戚七同公主相识倒也无可厚非，两人毕竟沾着亲带着故的。

　　诀明轻轻在酒杯里倒了半杯，楚浔兮轻轻搭在端起酒杯饮下，而后将酒杯放回桌上，还算诀明有点良心，只倒了半分满。而且好像是果酒，并没有之前的三大碗那样烈。

　　“哦，不知如何才是乐子？”谪姝看向戚七，这人一向古灵精怪，她也见怪不怪了。

　　“起码得来个游戏。”戚七脱口而出，“助助兴。”

　　“比如出口成诗！”

　　楚浔兮带着醉意脱口而出，她已经渐渐不能意识到自己置身何处的，酒会，诗会总是热闹得让她觉得自己还处在某一个曾经经历过的地方。

　　“我喜欢你！”

　　戚七朝楚浔兮打了一个响指。看向诀明，“你的这个随从叫什么，好生识相。”她点点头，“对我胃口～”

　　“不才姓楚，名徇溪，字，梦离……”楚浔兮通红着脸说到，醉意时而深沉又时而消退，她觉得面前的每一个人她好像都识得，又都通通无比的陌生。

　　“咳咳……”诀明蹙眉一只手放在嘴前用力咳嗽了两声，就现在看来，无论如何楚浔兮的表现都不像是一个随从应该有的样子，她不由提醒她当收敛几分，“浔兮，你，逾矩了…”

　　“哦……”楚浔兮点点头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那就相思为题，由我点名，作不出来的，便罚酒一坛！”

　　“好！”

　　众人纷纷拍手。

　　“那就你了，将军大人。”戚七指向诀明。

　　“将军！一坛子酒！不才做不到啊！”楚浔兮意识一下子清醒了几分，一把在低下拉住诀明的袖子，苦着一张脸说到。

　　诀明微微一笑，看向一旁侍女，“请取来笔墨。”

　　诀明身为一个武将，能做出什么样的诗来，众人不由心中好奇。都一致认为此举郡主着实有羞辱之意。唯有公主谪姝意味深长的看着诀明。

　　只见诀明不慌不忙，提笔轻轻落笔，很快几行字跃然纸上。众人凑近一看，念出了声。

　　“昨夜星辰昨夜风，
　　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妙啊！”有人拍手称快。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读完就连诀明自己都不由一愣，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楚浔兮，短短的时间，诚然她并不能以相思这样的主题出口成诗，但当楚浔兮轻声朝她耳语时她的声音又是如此的有把握……她不由眉头紧蹙，能随口如此的诗句，究竟你会是什么人呢？

　　“看起来将军除了能打杖，还更会作诗呢。”戚七点点头，眼里闪着光。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谪姝却是诧异的看着诀明，这样的诗句真的是面前人写出来的吗？她就像一下子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诀明。

　　“真是好一个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汪尧起身，兀自饮尽杯中酒，起身转身离去。本就是随意的平常酒会，故而也无人在意汪尧一时的离席。

　　那人是要去上茅厕吗？公主的酒会除了这个理由，不会有更好的理由了吧。

　　楚浔兮看着汪尧，她喝了酒早就想上厕所了。便视线紧紧跟着汪尧，看他朝哪里走去。

　　“来来来，将军的免了酒，我们继续！”戚七一拍桌子，嘴里大声说到。她看看一群人，伸出手，“就探花郎，诶探花郎呢？”见汪尧不在，她随手指向一人，“就你了！”

　　左等右等，也不见那位探花郎走出来，这一连都几个人做完诗了，楚浔兮决定不等了，轻轻拍了拍诀明，“将军，我要去解个手…”

　　诀明目光一动，朝楚浔兮点点头，眉头微皱，“你知道……”

　　“我想我知道～”楚浔兮朝诀明一眨眼。

　　“那你去吧…”诀明点点头。

　　理应是这个方向……走了一会儿，楚浔兮打量着四周，心里思忖着。

　　又四下看了看，见有类似茅房的建筑，走了过去，果真是茅房，左右各一间，如果去女子的那边，那么出来的时候被发现就会很惨了，如果去男子的那边，这汪尧要是在里面，那就太尴尬了。楚浔兮走在一旁隐了起来，决定等汪尧从里面出来了她再进去。

　　左等右等也不见汪尧出来，又憋得慌，楚浔兮不由有些懊恼，心说那人是掉茅房里了吗……都要咬牙去女子的那边解急了，忽而余光瞟到一抹身影，那人……不就是汪尧！楚浔兮揉了揉眼，酒意也一点没有了，看汪尧抬头望天一言不语深沉得可怕，忧郁的文艺青年？所以不是来上厕所的！

　　楚浔兮赶紧悄悄的溜进了茅房。

　　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轻松多了，公主家的茅房就是不一样，纯天然的洗手池，楚浔兮轻轻的洗了手，准备离开，方走了几步，看见前方她上茅房的功夫，原本只有一人的地方，一下子多了一个人，那人还是公主。

　　深吸了一口气，鬼使神差的，楚浔兮一下子整个人蹲在地上，前方正好是一丛灌木，将她整个人完全遮挡。

　　“诶！奇怪！好生生的为什么我要突然蹲下来呢！”楚浔兮猛拍自己的脑门，无比的懊恼，“可是现在突然起身的话，就会显得很奇怪了……”

　　“有了，如果公主问起，就可以说是鞋子掉了。”楚浔兮脱下一只鞋，拿在手里，“如此真是有理有据～”

　　“你这是……生气了？”

　　公主谪姝的声音，楚浔兮正要站起来呢，就听到她同汪尧说道。

　　只是这样六个字，楚浔兮却不再决定站起来了。作为一个女子，她觉得自己有很强的直觉，公主谪姝的这一句话很不一般。你这是生气了？这是一个公主该问臣子的话吗？

　　汪尧目光一动，继而微微摇头，“我只是忽而觉得将军是那样优秀，我甚至感到不安，会不会往后公主也会被将军所吸引……”

　　谪姝面色一沉，“本宫说过，一个不知道自己过往，往事由人掌握的人，她不过只是一枚可以善用的棋子，一个可怜虫而已。”

　　“可是方才……”汪尧欲言又止，方才公主的神态，又分明是那样带着欣赏。

　　谪姝朝汪尧淡淡一笑，“连你都自愧不如而离席，本宫又如何不能有所反应呢 ，那的确很不凡不是么。”

　　汪尧低下头，点头。

　　“擦！”楚浔兮一把捂住嘴，擦！所以她这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公主同这个探花郎汪尧分明有奸情，还有不可告人的奸计！她看看四周，心头一片寒，怎么办，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处境好危险哦……

　　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楚浔兮慢慢的穿上鞋子，一边给自己催眠，“对，慢一点，慢慢的穿，慢慢的走过去，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只是出来上了一次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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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诗句引用自如下：
《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
【作者】李商隐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