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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八 ...

  •   [巨门星君|弗桑|返魂|八]

      九野台有春日试炼的传统。
      弗桑鲜少在意这些,早些时候他收到韩真散人的邀约,到了时日依约赴会,待品茗对弈论道一番后自外归来那日,正赶上春日试炼,不用练功的弟子呼啦啦风一样从他身边跑过去,因为跑得急,连鞋都掉了。
      他起先不知,尚打趣那折回来捡鞋的弟子:“不是后头有老虎追你吗?怎么还敢回来捡这只落下的鞋。”
      弟子赧然地朝他赔不是:“惊扰星君了。弟子失礼大意,星君见笑,实乃今日是九野台试炼,去年和前年弟子因有功课就没赶上,今年可万不能错过了。”
      他点点头,随和含笑:“那便去吧。”
      弟子欢欣,揖过后,急急忙忙地往山道上跑了。
      弗桑默默站着沉思了片刻,一路舟车劳顿,他本当是要回天璇殿的,但他望着九野台的方向,心意竟有些摇摆了。他问着跟随的小童:“听闻,九野台的试炼,是抽签比试,武艺最差的七个人,要被送去枫叶谷闭关?”
      小童答:“是啊,排名后七位,自是学艺不精的,说是闭关,其实也是思过,来年春日再试,要是还排后七位,就会有新人进去替代他们。”
      “今日比试,所有人都会在吗?”
      “每年的春日试炼是大事,宫主要亲自在场观战的,两位护法大人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一般说来,这段时日,二十八宿都不会出去执行任务。”
      巨门星君彻底改了主意,他要去九野台。
      石阶蜿蜒,先上后下,绕过一线天的山口。
      小童看自家星君脚步急躁,他担心星君跌倒,又担心山口风大扑人,赶忙追在后头提醒道:“星君!星君慢些!”
      九野台前造有巨大的剑坪,寻常空空荡荡,并不见有何用途,今日倒是布置出武场和一众坐席,是日正值天风和畅,热闹的剑坪遥与远处飞瀑相对,青山、流水、人面、剑影,意境也是绝佳了。
      试炼早已开始,不知是第几轮比试了,场上双剑正酣战,好片刻未见胜负。
      小童扶愣怔的弗桑:“星君,不知道你来,那边没布你的席座呢,我们就在这小亭远远地瞧瞧吧?”
      说的是石阶旁倚靠一段外挑山岩修的小亭,听说十四娘不方便在九野台训人的时候,就会把人拉来此处,此处视野极佳,山口过来的、九野台方向过来的人,一眼就能望见,不想外传的话便能及时收口不言,绝不教六耳听去。
      小童身上背个包袱,看上去沉甸甸的,有了歇脚的地方,他也想偷懒,将包袱解了下来,放在亭子里的柏木桌上,却瞧弗桑没坐,立在山岩上望剑坪方向。他也跟过去,踮脚张望了一番,嘀咕道:“皓月君真是随意,要在此坐上大半日,那席案上只置得清茶几盏便够了吗?”
      说完,他即捂住嘴,眼珠子滴溜往旁侧的人看,糟糕,妄议宫主之事,星君向来不喜,必然要被说了,但是,等了好久,也不见巨门星君发声斥责——实乃怪事一桩哩!
      弗桑没空在意小童,剑坪上那么多人,他一眼就望见了“虚”。
      二十八宿整整齐齐列坐,她是北方七宿位四,许是座次是打乱的,她在第二排,由左往右数的第六位,穿着玄色的箭袖服,长发扎成马尾,背对他,垂下的手肘边压着一柄青锋剑。
      她的形影,像刻进了他的脑海中,仅凭一抹背影,他便能断定是她了。
      景越辰提起过,虚不爱热闹,多数时候独来独往,可也不是个完全冷情的人,九野台男子居多而女子少,姑娘之间总是多有照应的,她和其他人也算合得来。
      剑坪上一人已落败,踉跄后退,驻剑才勉为站稳,他低头认输。
      十四娘和溯和低头在册上勾画。
      弗桑问小童:“这是第几轮了?哪些人是已经比试过的,哪些不是?”
      小童细瞧了瞧:“北方护法大人妆容齐整,又神采奕奕,想必是第一轮,尚未过半吧。”
      这个小机灵,他倒心细如尘,见微知著。
      遥遥望去,十四娘确实妆容妍美动人,与旁座言笑正欢乐,她案上搁的茶水,还是满满的,似乎未曾动过。
      弗桑忐忐忑忑,耐着性子等,所幸小童被剑坪上的精彩比试吸引住了,也看得入神。
      虚上场的时候,他既觉得松了口气,又为之悬心担忧,虚的对手,是一个形貌精练的男人,看上去不好应付,虚用短剑,对方使长剑。
      小童笑了,说:“我知道他,那是‘昴’!听说他在去年的春日试炼中排第五名,剑法很卓绝的。”
      弗桑的心悬得更紧了。
      昴,的确是剑法出众之人,他与虚的缠斗,比前几场都要久,久到皓月君的杯中添了两次茶。
      虚身法灵巧,善于起跃,渐渐差距就拉开了,昴的长剑不如她的短剑快。
      弗桑的心微微落踏实,他嘴角有了笑意,吩咐小童道:“这场比试很精彩,取水晶软甲,一束岩柏香,两瓶益神丹,送去给这局赢的人。”
      别的不提,水晶软甲金贵,小童舍不得,却架不住自家星君催促,自是得令而去,剑坪上胜负才分,他也跑到了,朝上座揖礼,如实转达了巨门星君要嘉赏本场比试胜出之人的意思。
      却不想,平地起了惊雷。
      人群的目光齐刷刷往小亭望去,周遭已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何曾有过这样的规矩?这才到第一轮试炼。”
      “是啊,宫主都未言语什么,‘人间佛’这般僭越。”
      “巨门星君少不露面的,想是不清楚,看着高兴就赏了。”
      ……
      连南方护法溯和也闹糊涂了,小声问着北方护法十四娘:“这样是行的吗?多少年了,也没过如此先例,怎么第一轮就嘉赏得这么重?”
      十四娘眼风瞟着皓月君,皓月君不过低眉饮茶而已,但他身边的连荻却定定望过来,满脸急色。
      巨门星君对“虚”过于偏袒眷爱,其他人不知,宫主不会不知,连荻是宫主近身服侍的人,其中缘由必也了然于胸——十四娘一个头两个大,行吧,出了乱子,又得她来收拾,她撑起盈盈笑意,似寻常的打趣,“啊呀,这局赢的人运气真是好,‘人间佛’从来不关心这些,难得自外归来赶上了,手笔便这般豪爽。”她又向上座询问,“既然有破例,我等是不是也可以嘉奖各自青眼之人?宫主意下如何?”
      景越辰放下茶盏,淡淡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十四娘自责:“是是是,属下言语有失,自当是每一组比试中胜出的人都该有所嘉奖。杨长老练的丹药不错,那便第一轮里,每位胜出者嘉奖一瓶培元丹,第二轮里胜者随机获取武功秘籍,最后评定的前五名,由宫主亲自恩赏。”
      连荻听得直瞪眼:“怎么还拿秘籍……”
      景越辰却首肯:“就按你说的办吧。”
      十四娘便让虚与童子说,谢过巨门星君,后着昴与虚退下了。
      错失巨门星君大手笔的嘉奖,昴十分懊恼,左右人劝慰他:“别放在心上,你还有待定的机会,去年你是第五名,今年保持住,难道宫主的赏赐还会不如巨门星君吗?”
      虚也回原位坐下,她遥遥望过了山腰亭中戴着面具的巨门星君,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位星君,人群中的恭贺、羡慕声不绝于耳,她漠不关心,只顾带着些许疑心问着旁边的人:“为什么称他‘人间佛’?他是和尚吗?他又为何不露真容?”
      旁的人回她:“不是啊,巨门星君殿上很多佛经,常日吃素,做人又淡然超脱,所以才被称‘人间佛’。至于那面具啊,好多年了吧,一直都戴着的,听说是脸上有伤。”
      这一日,巨门星君倒也没有等到春日试炼结束,他早早领着童子回去了。
      太阳下山的时候,快传晚膳了,焕真宫主却到了天璇殿。
      景越辰瞧了瞧案上布的碗筷,道:“正巧饿了,不介意多添一副碗筷吧?”
      弗桑倒是处之淡然。
      宫主一来,还说着留下用膳,却将殿上其他人吓得半死,忙不迭加菜,于常日清淡素食外,加了一道鸡子羹、一道虾炙。
      景越辰实实在在是留在这里用晚膳,但也不尽然。都说食不言,但他慢腾腾的,一面吃一面说道:“弗桑,有些规矩之前未曾有,你当注意些。今日为了你一件水晶软甲,我搭进去好几本秘籍,连荻快心疼死了。我知道你放心不下韦氏女,但也不必在人前表现,叫别人眼馋嫉妒不算,若是她开始怀疑你呢,你去见还是不见?”
      弗桑愧然:“是我思虑不周。”
      膳毕,闲坐对弈两局,天已黑透了。
      要走时,眉目微倦的年轻人在门前停了停脚,回身轻道:“弗桑,若是思念母亲,你可以出去看看她。”
      他张了张嘴,很快眼神黯然。他低下脸,只是摇头:“我的选择,与母亲的愿望背离,不敢相见。我总是,做不到……那些最初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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