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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荒人 ...

  •   男人银灰色的西装泛着冷光,擦得蹬亮的皮鞋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踩出声声有规律的步伐,看到背向自己在落地窗边的青年,他俊秀的眉头一皱,胸口有些压抑的烦闷和不愉。
      一楼大理石冰冷的寒气似乎要钻进青年宽大的病房服里,青年一头柔软纯黑的短发有些微卷,乖顺得贴服在耳边。
      他伸出过于苍白瘦削的双手慢慢向下摸索着轮子,他骨节分明,因为瘦削的身子,看过去倒显得骨节有些大,“吱呀”一声,他转过轮椅,宽大的病房服罩在单薄的身体上,温和清润的面庞带着反射的暖光看向身后已经不自觉停住脚步的人。
      男人这才继续大步向他走来,顺手拿过沙发上的绒毯,抖落折叠,这才严严实实盖住青年的双腿,然后推着人向铺满木地板和俄罗斯地毯的二楼走去,整个流程一气呵成。
      “怎么就是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江流眯着眼,也听不出来男人是指责还是心疼,他索性懒懒哼了句,药物使他有些犯困。
      踩着脚下柔软温暖的地毯,男人若有所思:“或许需要一楼也换成木地板,寒气会少些。”
      江流用一只手撑起头,向上看了眼,只能看到男人冷峻的下巴和完美的下颚线条,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想到施工的嘈杂声,他按了按额角,轻轻摇了摇头,“不了。”
      男人低头看向轮椅上淡然的青年,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瞳变得深邃:“我以为你会需要。”
      江流摇摇头,又掩着口鼻打了个哈欠,“有点困。”
      “下午没休息?”
      “嗯…”江流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头侧向一边靠向轮椅的后背,声音低低的:“有人在,我是睡不着的。”
      男人想到前几天因为自己出差临时请来照顾江流请来的护理工们,有人?是说护理工吧。
      叹口气:“江,你太过敏感了…”
      江流已经抵抗不住睡意,他没来得及告诉他,有陌生人在的环境,他睡不着,他很久之前就不再信任其他人了。
      第二天,家里的护理工还是被遣散了。

      江流语调温柔,看着濒临崩溃的宋浅,他上前一步,轻轻拉起跪在地上浑身冰冷僵硬的人,拍拍宋浅的肩膀,顺着宋浅的肩膀滑落至宋浅的手腕。
      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江流修长的手抓在手里,温凉的指腹贴在自己急促跳动的脉搏上,江流的指腹在跳动的脉搏上轻缓地来回抚摸,他微倾身,靠近宋浅,低着头,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看进宋浅隐忍的眼底。
      “放轻松点,宋浅,你只是暂时离开,让我自己再清理完一些事好吗?”说话的过程中江流一直看着宋浅的眼睛,保持着大概30公分的距离,在安全和亲近的边缘安抚着宋浅的情绪。
      宋浅最终离开了,他原本就拒绝不了江流任何笃定的态度,更何况是江流刻意的温和安抚。
      他跪在宽敞的道路上,看着江流一甩缰绳,马车渐渐跑远。

      拂云醒过来的时候正看到江流在烛光下拿着一张地图看着,他坐起身,身上的毯子也滑落到地上。
      “小施主?咳咳…” 掩着口鼻,拂云开始咳嗽起来。
      动作迅速地折叠好地图,江流起身来到拂云身边,伸手探测他额头的温度。
      江流的皮肤温凉,触及到拂云发烧的额头上引起一片颤栗,拂云有些微微的抵触,小幅度地躲避着。
      “别动。”江流压着嗓子说了句:“你发烧了,躺好,我出去一下。”
      顺着江流下压的手,拂云的肩膀再度躺回软垫,他看着江流择了个空水袋出去,等了片刻,那水袋被拿进来时已经是鼓囊囊的了。
      马车内的洗漱用品都有,把水袋里的河水倒进水盆,又取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浸入水中,拧至八分干时这才小心地覆在拂云的额头上。
      拂云想撑起身子,被被江流一掌按下去,“小施主…”
      “宋浅已经回去了,你先睡会吧,养好身子再说。”
      想了想,江流又语气温柔,轻笑着调侃:“别给我再添麻烦了,听一点话。” 把烛火移近自己,江流一手静静地翻着书卷,一手不时探探拂云额头的温度。
      拂云轻不可闻地叹口气,一双干净清透的眸子在江流翻书的手上扫了几个来回,最终闭上了眼。

      宋浅终究是离开了,或者说是被江流撵走更合适,但这些并非他可以出手阻止的,他其实明白小施主对他们的抗拒,尽管连呵斥人的模样都带着温柔,他纵使是大气运者,很多时候也难以理解江流的心情,那宋侍卫呢?
      如果一个人,十几年都隐藏了真正的自己,连相处十几年的朋友都不清楚真正的自己,那他该有多孤独……
      拂云的目光最终又绕到江流安静看书的身上,烛光里的江流带着温暖的光晕,可这光再暖,也是独他一人成剪影。
      江湖无人同,天荒地老无人识。

      拂云转了个身背对江流,他眼里变得温热,他不是不知皇室斗争,所以他对江流的敏感淡漠一直抱以理解,可是人的相处啊,越接触,越理解,越心痛。
      江流的所行所举,与这么多年来他师父口中的那位荒人逐渐贴合一体,他从幼时便闻荒人事,与慧起师父秉烛长谈,论其功与过。
      “这荒人也着实可怜了些,但在其位安其职,其母如此做也是情有可原,且兄弟二人如此分职,也少了日后的相残。”
      慧起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待落下笔,这才招手让拂云过去,纸上赫然便是笔锋有致的“心”一字,拂云默了片刻,“师父,弟子愚钝,还请师父开解。”
      慧起负手,目光看着窗外平静的水面:“这世间,不是一切情有可原都该被心无芥蒂的接受。”
      “你可知这荒人也有一颗系民君心,他善武,却为黎民百姓苦研水利河渠,他忠君,即使并无那勃勃野心,但也有少年抱负,他至孝,谁又知他在得知自己被最信任的人安排着,忌讳着,又是何种震惊苦楚?”
      “不过还是未到弱冠之龄,可这荒人往后数十年的人生却早已被计划好,他一分一毫都不可僭越,在明知至亲至爱本着什么样的心思……”
      慧起最后长叹一声,“便是这般,他也笑着步步踏入早已安排好的人生,他既已甘愿入那安排好的框架,又何苦再强求他最后还要捧一颗完好的心送给对方。”
      所以从那之后,这位荒人开始守己,敛才收文,他站在那位至高无上的兄长身后,开始隐没在人群,不断消减自己的存在感,把最大的舞台让给自己的兄长。
      他去了战场,为兄长平蛮荒,他去做水利,与淤泥共渡,他把自己的身份压在刚刚合适的地位,他像每一位笑容周到的皇室子弟,气度不凡,一身清俊。
      这偌大的皇宫不允许真正的荒人生存,所以他把真正的荒人藏得稳稳当当,诚如慧起师父所言,既然如此,又何苦强求他捧一颗根本不被至亲至爱欢迎的心来?

      拂云闭了眼,我无权论你功与过,因为越深入,越能窥探见真正的荒人,被人丢弃在空无一人的宫殿,小心地向外张望,却在听闻脚步声后,再度藏了起来。
      谁也不能保证这些“情有可原”不是另一种变相的计谋和算计,而江流长年累月来的压抑,最终让他变得敏感多疑,变得淡漠懒散,看,这些人都不希望看见荒人出来,所以他也不必看见别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对江流过往的一点解释。
    其实江流这个角色就真的很不符合主流主角人设,很不讨喜,他身上有太多的不完美,甚至比起原身的小天使人设都相差甚远,但这样的人都有自己的苦楚,我们如今社会上也会遇上各种怪异敏感的“鬼怪”,不是每一个鬼怪都会温柔,而江流的温柔,是在苦楚里侥幸得来的温柔。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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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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